蘇皖一顆心下意識收縮了一下,不由抬眼瞧了他一眼,見他竟然不似在開玩笑,她粉嫩的唇微微抿了起來,心底忽然有些惱,“左右一個丫鬟,竟也值得你開口求情?”
楚宴頭一次瞧到她吃味的模樣,胸腔都不由有些發熱,他忍著笑,撫摸了一下她的側臉,“左右不過一個丫鬟,你也不是非要她的命不可,難道不能放她一馬?”
蘇皖本來也沒有非弄死她的想法,見他竟一再為一個丫鬟求情,蘇皖心中自然有些不舒服,玉靈跟小蕊等人喜歡她也就算了,虧她以為他有些城府,竟然還看不透一個丫鬟。
她就那么好?值得他一再說情?
蘇皖心中說不出是恨其不爭多一些還是失落多一些,心中莫名有些堵得不是滋味,她也不愿再多說什么,直接道:“隨便你吧,你若喜歡,納了她我都沒意見。”
說完也不再理他,打算回屋看書去,還未邁出一步,她卻被楚宴攬住了腰肢,她整個人都跌入了他懷里。
楚宴唇邊已經斂起了笑,眼眸也一片漆黑,“納了她都可以?”
以為他真有納妾的意思,蘇皖抿了下唇,她說不清心底怎么突然有些難受,大抵是已經試著要與他好好過日子了,卻突然發現他并不能一心待她。
盡管清楚這世間不納妾的夫君鳳毛麟角,身為王爺,更是有些不可能,她心中還是有些難過,也許是在接納他的那一刻,她就對他多了期許。
蘇皖不愿意讓他看出她的狼狽,便有些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她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你想讓我回答什么?納多少我都不介意?”
楚宴垂眸打量著她,她烏發膚白,唇若櫻桃,眼底卻含著一絲說不清的嘲諷。
見她多少還是介意,他眼底才蔓上一絲笑,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我自然沒有納了她的意思,你都能瞧出她有問題,難道我瞧不出?”
蘇皖微微一怔,這才明白過來什么,“她難道真是誰的眼線?”
“還不算太傻。”楚宴懶洋洋靠回了座位上,“她是皇上的人,最初被安排在母妃身旁,陰差陽錯到了我這兒,最近是緊要關頭,她暫時還不能出事。”
蘇皖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如果只是皇上派來的眼線,為何對自己有些過于關注,甚至還有些敵意?
經歷過那么多事后,蘇皖對旁人的情緒極為敏感,自然察覺出了青煙的異常。
“應該不止是暗探那么簡單吧?她身為凌霄堂的大丫鬟,但凡你在時,肯定有不少機會跟你獨處,你們就沒有碰撞出點火花來?”
楚宴這下愈發有些想笑,尤其是發現她神情雖嚴肅,耳尖卻微微泛紅時。想到什么,他并非過多解釋,只是刮了一下蘇皖的鼻子,“少胡思亂想。”
見他竟不愿意正面回答,蘇皖莫名有些來氣,她抬腳就在他腳上踩了一下,見他綢面靴子上印上一只腳印,心中的郁氣才消散一些。
楚宴微微勾了下唇。
他眸色較常人更深,嘴角挑起笑時,眼眸愈發深邃了幾分,他扯了一下她的頭發,懶散道:“不管她什么意思,我對她都無意,難道你還真吃味了不成?”
“誰吃味了?”蘇皖扭頭瞪了他一眼。
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若真對她有意,肯定早下手了,又豈會隔在一旁放了幾年,蘇皖也說不清青煙是否愛慕他,不過她對自己有敵意卻是真的。
蘇皖不由辯解道:“我只是察覺出了她對我有敵意,才如此追問,如果不是心悅你,她為何仇視我?這次菊香肯定是被她挑撥的,下次她若還想對我不利,我定不饒她。”
楚宴的神情這才嚴肅起來,“若真有下次,無需你動手,我自己就會處決了她,放心,等不了太久一切就結束了。”
蘇皖心中不由一動,正想問他什么意思,楚宴卻又恢復了以往懶散的模樣,“不是想知道我失眠的原因?先去沐浴吧,等會兒就給你說。”
哪怕清楚他是在轉移話題,蘇皖也沒再追問什么,她心中卻隱隱泛起一股不安來。
不過比起這個,她更在乎他失眠的原因,最近調的香,依然只是前幾天有用,說到底還是他心理壓力太大。
若能尋到癥結,再輔以香丸,效果肯定比預期的要好。
蘇皖便乖乖沐浴去了,房內通了地龍,浴室溫暖如春。
她沐浴時,楚宴則去了書房,這段時間,他都在忙什么事,時不時會去書房一趟,蘇皖總覺得隱隱要生什么變故,不知不覺就想到了安王的事。
當初安王的事爆出來后,皇上的判決是三個月后將其問斬。眼瞅著快到三個月時,方太妃卻徹底病倒了,加上臨近年關,皇上便法外開了恩,說是讓方太妃再過個好年,干脆將行刑時間推遲到年后。
縱使清楚他是不愿輕易斬了安王,大臣們也無法多說什么,畢竟說多了就成了大過年的想逼死方太妃。
蘇皖心思轉了轉,有一瞬間心中滑過一個猜測。
楚宴最近是否在忙此事?如今他們與安王已經是魚死網破的關系,如果皇上當真有放過安王的意思,他應該不會坐以待斃才對。
蘇皖心中記掛他的失眠,沒再深想,簡單泡了一下,便起身了。等她擦干及腰的烏發,楚宴才從書房回來。
他依然一身絳紫色直襟長袍,因房內有些熱,微微扯開了衣襟,露出一片光潔的鎖骨。他身姿筆挺,神態氣定神閑,單看相貌,沒人能瞧出他為失眠所困。
等他沐浴完出來時,便只著白色里衣。他長身玉立,唇邊掛著懶散的笑,緩步朝蘇皖走了過來。
男人五官俊美,狹長的眉斜飛入鬢,眼睛似能勾魂攝魄,越走近越讓人驚艷。
每當這個時候,蘇皖都有些不敢直視他,她不由垂下了鴉羽似的睫毛,紅唇略抿,“王爺坐下說吧。”
楚宴沒有坐,直接倚在了她的梳妝臺前。
回憶起過往他唇邊的笑才逐漸斂起,“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百野之戰之所以會慘敗,是有人泄露了行軍布陣圖,這才使得兩萬戰士幾乎全部客死他鄉。”
蘇皖猜到了他是因為戰場上死了過多人,才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壓力,卻萬萬沒想到,當年百野之戰之所以慘敗竟是有人泄露了行軍布陣圖。
她一個女子都知曉行軍布陣圖的重要,更遑論泄露之人?他們分明是想讓夏朝慘敗。夏朝敗了,對泄露之人又能有什么好處?兩萬將士的性命,當真可以猶如草芥?
哪個將領吃了熊心豹子膽,膽敢勾結外敵?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想到什么,蘇皖的瞳孔不由收縮了一下,心中也一陣涼意。
當今圣上手段殘忍,又心胸狹隘,毫無容人之量,其實朝中不少大臣都瞧在眼中,這也是為何有人擁護楚宴的原因,因楚宴無心皇位,這才不了了之。
然而隨著他逐漸顯露出軍事才能時,皇上對他的忌憚卻越來越深。
當初領兵出戰的又是楚宴的親舅舅,對皇上來說,哪怕百野之戰大夏慘敗,也只是一時的失敗,他卻可以趁機給永寧侯府和楚宴一個重大的打擊。
雖然需要兩萬人陪葬,著實喪心病狂了些,卻像極了皇上的手筆,畢竟他都可以因為忌憚父親,一舉摧毀整個定國公府。
蘇皖掩住心中的震驚,朝楚宴看了一眼,楚宴微微頷首,猜測得到證實時,蘇皖下意識捂住了唇。
兩萬無辜的戰士,他怎么忍心,這種人哪里配當皇帝!
楚宴唇邊勾出個涼薄的笑,輕描淡寫道:“他確實聰明,在此之前從未對我動過手,我曾以為他可以容下我,誰料卻只是想一擊即中。”
無需回憶,幾乎每晚,他眼前都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戰場上的事,一個個兄弟倒在身旁,夏輝身上也中了五枝箭。
他拼勁了全力,也沒能救回他,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不瞑目,楚宴深深閉了下眼,才掩住眼中的情緒。
想到父親也是皇上他害死的,蘇皖指尖都不由有些顫抖,楚宴走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不用怕,我既活著回來了,怕的該是他才對。”
見她纖纖玉手一片冰涼,他不由握在掌中給他暖了一下,他下頜弧度繃得有些緊,五官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也愈發深邃,神色讓人莫名看不懂。
蘇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這一刻她甚至覺得言語太過蒼白,虧她之前以為發生了什么,就可以幫他解開心扉,然而兩萬戰士的亡魂,又豈是輕飄飄幾句話,就可以解開的?
蘇皖什么都說不出口。
她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楚宴唇邊帶著嘲諷的笑,神情縱使談不上悲傷,蘇皖卻感覺到了他心中的巨石有多重,那是將近兩萬士兵的亡魂壓在心間。
這幾年,他沒有崩潰掉,都是他心理素質強大。
她掙開他的手,突然緊緊摟住了他,第一次那么主動。
楚宴微微怔了一下。
蘇皖摟得很緊很緊,臉頰也貼在了他胸膛上,半晌才悶悶道:“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你無需自責,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以后都會陪在你身旁。”
怎么不是他的錯?
如果皇上不是忌憚他,又豈會行此殺招?如果沒有他,戰士們也無需葬身于異鄉,他最好的兄弟,也不會死不瞑目,他明明滿懷期待,打算立功后,就求娶心愛的姑娘。
楚宴深深地閉了一下眼睛,才壓下心中的愧疚。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九點吧,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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