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慈衣蘇醒時,發現眼前蒙著一塊黑布。
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被帶到何處,當然是著急的。
她知道,要么是有人易容成容家的護衛,要么是容家的護衛出了內鬼。
正想著,卻是有人道:“已經醒了。”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那女子隨即解開了她眼前的黑色束帶,喬慈衣看向身邊的陌生女子,這人態度恭敬,道:“夫人,請下車吧。”
喬慈衣下了馬車,發現這似乎是在一座寺廟附近的松林里,不遠處能看到寺廟的屋頂,她隨即看到一輛馬車也在松林里停下,車里下來一道人影,正是容定泱。
喬慈衣一怔,她聽說容定泱去了縉蒼山,可她也不知縉蒼山到底在哪里,第一反應還以為是運氣好,恰好遇到容定泱,她便急著朝他求救,道:“容二爺,你也在……”
然而,喬慈衣的話尚未說完,她的聲音突然停下,只是用目光看著那個高大儒雅的男人。
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正是她曾懷疑過容定泱是蓮藏教掌教的事,但又覺得不大可能,就沒再往這方面想。
容定泱也看著喬慈衣,沉默不語朝她走來,直到越來越近,近得只離她有幾步之距,足以讓他們都看清彼此每個細微的表情。
喬慈衣指尖不能控制地顫抖,下意識后退兩步,她定了定神,聽到自己的聲音艱難問道:“……掌教,是不是你?”
容定泱看看喬慈衣,輕笑了笑,道:“你在天寶寺的時候,就懷疑過我。”
“真的是你。”喬慈衣心里一片灰寂。
她雖然懷疑過容定泱,但真的確定了他就是掌教之后,卻是有種恍然不真切的感覺,難以立即將這兩個身份重合。
喬慈衣忍不住試探問:“容定濯知道是你么?蓮藏教是容家暗中掌控的勢力,還是只是容二爺一個人掌控的呢?”
她以為容定泱不會回答,豈知,他卻是如實道:“蓮藏教跟容家沒有關系。”
當初他得到蓮藏教,也是機緣巧合,是來自于他的歷算老師。他那教歷算的老師姓賀,也就是蓮藏教的老掌教,是當年有名的歷算大家,教授過不少貴族子弟。老掌教沒有兒子,以這樣的身份潛伏在京城,物色新任掌教的人選。
在教過的學生里,老掌教最偏愛的就是容定泱,這是他教過最聰慧有悟性的學生,也就在不著痕跡地給容定泱灌輸一些理念。
在賀老掌教看來,蓮藏教需要一個在京城有人脈,身份高,有能力,有野心,對當今皇族不滿之人來做繼任掌教。
除了對皇族不滿這一點,可以說,老掌教早就看上了容定泱,兩人的關系極好,老掌教對容定泱來說亦師亦友。
老掌教死之前,將這樣大的秘密告訴容定泱,容定泱自是震驚的,但不得不說老掌教的眼光極準,容定泱雖說最初拒絕了他,沒有真正答應做掌教,卻是對這股神秘的力量很感興趣。他年輕,又天生有逆骨,在老掌教死后幾個月,他還是以游歷之名去了一趟嶺南。
那是容定泱第一次看到喬慈衣,當時喬慈衣才十三歲,梳著小小的花髻,穿著一身紅裙,純真活潑,又很有些倔強個性。
她戴著面紗不愿在他面前揭開,但那眉眼已是極為動人,修眉連娟,明眸生輝,讓人越發想看清楚那面紗之下的長相。
右使多次告訴喬慈衣,這個人就是掌教,在掌教面前不得失禮。加之容定泱住了幾天之后,喬慈衣與他混熟了不少,她終于愿意露出真容。
容定泱永遠記得那小姑娘在他面前揭開面紗時的情景,容貌還是稚嫩,已是美人初長成,皎皎如明珠月華,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艷,可以預見再長大些,會是怎樣傾國傾城的模樣。
喬慈衣最初還挺喜歡容定泱,雖然他戴著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臉,但是這個大哥哥的氣質讓人很舒服,語笑晏晏,干干凈凈,衣裳上的香氣也好聞。而且還給她帶來稀罕的禮物,對她很是寵愛。
喬慈衣滿十四歲以后,有次容定泱突然從京里過來,因為他戴著面具,她一開始還沒有發現他心情不好。她不知道,那時正是太宗皇帝剛剛賜婚,容定泱這個心有抱負的狀元郎,從此斷了入仕的路。
直到喝了許多酒的容定泱將她壓在身下,喬慈衣仍是不敢相信這個人是以往對她很溫柔的掌教。容定泱那晚太可怕,那樣的力氣,喬慈衣自然不是他的敵手,不停地哭著求他,還好在最后的時刻,從小照顧她的婆婆過來了,掌教興許是看她哭得太可憐,放過了她。
喬慈衣問:“為什么?你這樣好的出身……”還是駙馬。她剛說完,就已經大概想通透了。
她記得聽顧磐磐說過,當今皇帝登基大典前夕,還有蓮藏教的人生過事,那時魏王被刺殺失蹤,又有金吾衛的將領領兵突然攻入禁中,意圖殺死皇帝,那次若是成功,那么大長公主在容家的幫助下,說不定真能效仿前朝昭天順皇后,女主天下。
然后,公主作為女帝繼位后的權力,還是會落進容定泱的手里。
這位容家二伯所圖謀的,實在不小。
他與大長公主,到底是誰利用誰呢。應該還是掌教利用公主,畢竟公主到死也沒有吐露容定泱的秘密。或許是公主根本不知容定泱手握著蓮藏教的勢力,對他真正的實力一無所知。
“想明白了?”他慢慢問。
喬慈衣沒有點頭,她意識到,容定泱這樣干脆地暴露身份,不在她面前掩飾,他的意圖也很明顯,就是不再打算放她走。
喬慈衣就道:“掌教洞悉一切,那也應該清楚,容相打算娶我。我聽容相說過,你們的手足情誼甚篤,容相對你這個兄長如此敬重,掌教又如何忍心破壞兄弟感情,失去這樣一個弟弟。”
容定泱聽了,笑了笑,道:“的確是感情甚篤。”若那不是他的弟弟,他豈會讓他活著,還在他需要的時候繼續幫他。當年又豈會讓顧磐磐好好活在世上。他收了笑容,道:“所以,不要讓他知道就好。”
喬慈衣只覺得寒氣從背脊彌漫,她也算了解掌教,知道他很少做沒有把握的事。既然他這樣說,那就證明他有很大的把握,將她帶到一個容定濯也找不到的地方。
也是,他是容定濯最為信任的兄長,是容家的嫡子,容家的秘密,他知道得很多。容家的死士,誰會不認識容二爺,甚至有很多根本就是掌握在他手里。樂文小說網
喬慈衣就道:“掌教是要帶我去哪里?”她離開教中太久,早已不知如今的蓮藏教是個什么格局,也不知在哪些州有容定泱的勢力。
容定泱不答,卻是突然看向她的裙擺下方,道:“你自己將珠串取的,還是他取的。”
喬慈衣微愣,突然想起來,容定泱給她的那珠串被容定濯弄壞了。她記得掌教說過的話,他說弄丟珠串要將她關起來,要她給他生個孩子,心里涌出懼意。
她便說:“那個是被我不小心弄壞。”
容定泱目光幽冷,慢慢道:“你還是這樣不聽話。就如當初,你生下磐磐,我是真打算要照顧好你們母女,誰知,你竟跟著白歧逃走……”
喬慈衣聞言,心下更是發寒,不由打了個冷戰。
本就天寒地凍,這山中更冷,容定泱便解下自己的玄黑色斗篷,披到喬慈衣肩上。
她的第一反應是要拂開斗篷,但又想了想,擔心激怒他,讓他立即對她做出什么事,便控制住了自己的動作,任他帶著她往一道圓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