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韓若！”
    消防人員每抬出一具骨骸，他都會撲上去。
    不是她，不是她，依舊不是她……
    原來人死了化成灰，是真的沒法辨認出來的。
    “莫總裁，請您節哀。”
    身邊的人除了這一句話之外，什么也不會說。
    可是，這是最無用的一句話。
    莫老爺子派人把莫子聰從廢墟堆里給找出來的時候，他滿身狼狽，似乎想要把自己給埋進那些焦土里去，好永遠永遠陪著她。
    可是，她既然決定離開，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讓他陪？
    他回家以后，徹底發了一次瘋。
    莫家二老還有莫北宸都從來沒有見過一向鎮定的莫子聰這么瘋的模樣。
    他在家里點了一把火，差一點燒死自己。
    還好沐陽發現得及時，啟動了別墅里自帶的防火報警系統，把他從火堆里給生拉硬拽了出來。
    剛剛出院的莫老太爺看見他如此不成器，氣得揚起手杖打在他的背上和腿上。
    一連打了十幾下，道道都見血痕。
    “你自己不要命了，莫家所有人你都不在乎了是嗎？”
    莫子聰跪在地上抬起頭，凄厲冷笑了起來：“現在你滿意了？”
    “為了一個女人，你究竟還要瘋到什么時候？”
    莫老太爺恨鐵不成鋼地痛罵，捶胸頓足。
    而莫子聰卻只是冷笑：“要是你不攔著我，我就能阻止她上飛機了，我能阻止她的！爺爺，你說這一次，是我害死了她，還是你害死了她？”
    他站起身來，眸色晦暗陰森。
    “我們誰都逃不了責任，這一輩子，莫家都對不起她。”
    在得知母親的死訊之后，莫北宸同樣哭得昏天黑地，還暈過去了好幾次。
    莫子聰自己守在兒子身邊，旁人連一步都不能靠近。
    莫北宸哭得難過，發了好幾天的高燒，醫生給他開了幾次藥都沒能退燒。
    莫子聰大怒，直接讓人把那幾個家庭醫生給辭退了。
    不僅如此，家里的傭人也個個都如履薄冰。
    一個專門照顧小魔王飲食的廚娘，就因為在雞湯里放了點小魔王不喜歡吃的香料，就被厲聲呵斥了一頓。
    新來的保姆只是給小魔王的房間開窗通了通風，莫子聰聽小魔王多咳嗽了兩聲，那個保姆就直接被趕出了家門。
    還有一個傭人打掃衛生時進了韓若從前睡的房間，動了她桌子上的擺設，從此莫家再沒有了這個人的蹤影。
    在跟莫北宸還有韓若有關的一切事情上，他完全就是一個火藥桶，一點就著，性情徹底大變。
    莫北宸的病過了兩個星期才好，好了以后也一直怏怏不樂，對什么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
    莫子聰更是如此。
    莫老太爺和莫老夫人已經很少會到家里來，他也極少會去兩位老人的住處探望。
    自從韓若死了以后，他的生活只剩下了公司和家里兩個地方，白天，他是莫氏集團威嚴冷漠的總裁，誰也不敢觸碰他的鋒芒；晚上，他只是一個人把自己鎖在房間里面，誰也不能靠近一步。
    唯有陸琉璃，偶爾會到家里來，給小魔王帶點禮物，妄圖以此來討得他的歡心。
    莫子聰并不反感她來家里，只是不在意罷了。
    因為不在意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所以誰出現在了家里，他根本就無所謂。
    他知道老爺子的心思，沒有了蘇安然，就會有陸琉璃，把陸琉璃趕走，也會再出現新的名門閨秀。
    只是在他這里，除了韓若，誰都不可以。
    莫子聰的冷漠讓陸琉璃一次又一次感到心寒，但她還是堅持每周都會過來。
    對此，小魔王感到萬分不滿。
    “陸阿姨，我不喜歡變形金剛，也不玩樂高。”
    莫北宸對應付陸琉璃這件事感到十分厭煩，不過，陸家跟莫氏集團有太多生意往來了，奶奶叮囑過他不能對陸琉璃態度太差。
    陸琉璃不厭其煩地對他擺著笑臉，問：“那你喜歡什么？”
    “我不喜歡你來家里，你看我爹地都不理你，其實我也不想理你。”他實話實說。
    陸琉璃對他的態度向來都很好，誠然，這個姓陸的阿姨看起來沒有蘇安然那么討厭，對他也不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地討巧，但是，他還是不喜歡她。
    “你跟我爹地一點都不熟，為什么偏偏要纏著他呢？”小魔王不解地問道。
    陸琉璃嘆了一口氣，幽幽道：“是啊，為什么呢？其實我對你爹地，是一見鐘情的。”
    小魔王撇了撇嘴。
    “我告訴你啊，我爹地他只喜歡我媽咪，雖然她現在到天上去了，但是他不可能忘了她，這輩子都不可能。你喜歡他，不會有結果的。”
    陸琉璃苦笑：“其實我以前也不懂，這個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種感情，因為第一眼的一點點心動，就賭上一生的羈絆，怎么也躲不過。”
    感情的事太過復雜崎嶇，莫北宸雖然比同齡的小朋友都要聰明許多，卻也搞不懂大人們的世界。
    臺階上，莫子聰聽見了陸琉璃這句話，倏然停下了腳步。
    她說的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說莫子聰。
    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雖然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用錯誤的方式認識了韓若，他卻知道自己這一生都躲不過。
    “爹地。”
    莫北宸乖巧地跑到他身邊，抱住了他的大腿。
    陸琉璃站起身來，沖他微笑：“我聽說你今天都沒有吃過什么東西，特地讓廚房做了點栗子酥，北宸很喜歡吃呢，你要不要也來一點？”
    “我才不喜歡！”莫北宸小聲地吐槽了一句。
    他只喜歡媽咪給他做的栗子酥。
    莫子聰依舊沒有看她一眼，單手抱起莫北宸，柔聲說道：“我們走吧。”
    他一整天都沒有喝過水說過話，嗓音竟是沙啞。
    “你們去哪兒？”陸琉璃問。
    莫子聰沒有回答她，一如既往地冷漠。
    莫家父子倆要去的地方，是韓若的墓地。
    由于飛機失事的死難者多達數百位，其中的大部分遺骸都沒有辦法辨認，相關部門在南山公墓上給他們修了一座共同的大墓，墓碑上刻著幾百個人的名字。
    今天，這墓才剛剛修好，來祭奠的死難者家屬眾多。
    莫北宸踮著腳尖，一個一個仔細地尋找母親的姓名。
    終于找到了。
    韓若。
    輕輕念著母親的名字，他不由得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