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卿，你可是還有什么話要說，”李太后見張凡爆完了猛料，卻沒有回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不由得開口問道。
    而此刻，高拱已然是面如死灰一般，渾身入篩糠一般地顫抖著，看他那樣，即便是如今正雙手扶地地跪在那里，卻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昏倒在地一般。
    “正是，”張凡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微臣還要彈劾高拱，擅權(quán)報復(fù)、排斥不合、任人唯親，”
    張凡這番話一說出來，下面再次有些鬧騰起來了，張凡這倒是好，做上錦衣衛(wèi)的都指揮使這兩年以來，他除了去江南之時，親自拿下了一個貪贓的鎮(zhèn)守太監(jiān)劉山之外，恐怕就是因為馮寶的緣故，而間接地將當(dāng)時正坐在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那個位子上的，無能的孟沖給拉下馬之后，基本上，張凡就再也沒有彈劾過什么大臣了，這對于一個掌管錦衣衛(wèi)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不能想象的，但是張凡卻是做到了
    一開始，很多人都覺得這是因為張凡膽小，畢竟張凡入仕的時間不久，不敢到處胡亂得罪人，但是后來，人們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么回事，張凡并不是個會隨便就害怕什么的人，當(dāng)初從漠北傷痕累累，只剩下一口氣的張凡讓他們明白了過來，之后，更有張凡此前在慶陽府之時，便隨著大軍出征，完成了幾乎被認(rèn)為是去送死的任務(wù)之后，就沒有人再敢小瞧張凡了。
    更何況，張凡自從進了錦衣衛(wèi)之后，就根本就沒有必要怕任何人了，他之所以會失去了做一個普通大臣的原因，就是因為當(dāng)年徐階于張居正之間的不合，而牽涉到了剛剛走進官場的張凡，但是隨后，隆慶對于張凡那種青睞有加的表現(xiàn)是毫無掩飾地表現(xiàn)出來，這自然是讓張凡身價倍增。
    再往后，張凡和朱翊鈞之間的關(guān)系，在朝野中也并不是什么秘密，這更加是讓張凡成了一顆冉冉升起的政壇之心。
    很多人做官老實的很，有的是因為他們當(dāng)真是非常老實，而有的則是雖然有那份不老實的心，但是因為很多原因逼著他變得老實起來了，最典型的就是之前隆慶在位的時候，很多被隆慶所信任的，實則心中懷著私利的人，都不敢大動，原因就是明哲保身，誰知道皇帝什么時候死，等到新皇上臺，朝中必然會有人事變動，這些人可不想到時候，自己會發(fā)生什么，所以如今自然是夾著尾巴做人、為官。
    但是張凡根本就不需要在乎這些，無論是隆慶繼續(xù)在位，還是說朱翊鈞登基為皇，他張凡都是能夠如魚得水一般地在朝中暢游，根本就不需要去在乎任何事情。
    然而有著如此便利的張凡卻沒有這么做，這顯然已經(jīng)不是張凡想要故作姿態(tài)了，而是他當(dāng)真就沒有那份心思。
    可是如今，高拱的麻煩來了，而張凡卻是相應(yīng)李太后號召，第一個站出來大肆彈劾高拱的人，并且，張凡這要么是不說，要么就是說個沒完，這有點讓大臣們想不通。
    不過張居正倒是想通了一些，他隱隱約約能知道張凡的用意，張凡這么做，并不光是為了讓張居正將來少惹點麻煩，還是……
    “哦，沒想到咱們的高大學(xué)士還有這些事情，”李太后笑著說道，只不過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的笑容里面包含著冷意，“張愛卿，速速說來，”
    “是，”張凡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說道，“御史一職，專為監(jiān)察，不僅監(jiān)察百官言行，且監(jiān)察朝政，御史上奏，論及政事，本是無可厚非之事，這是當(dāng)年太祖皇帝立下的規(guī)矩，然而高拱卻不能容。
    “也是今年，四月之時，陛下仍在養(yǎng)病，御史汪文輝上奏疏，言辭之中頗為譏諷時政，此事本來并無不妥，但是只因為汪文輝的奏疏之中，話語間牽涉到了高拱，當(dāng)時陛下不朝，大臣們上奏的奏疏皆由內(nèi)閣過目之后，送往司禮監(jiān)待批，高拱看到這本奏疏之后，立刻就將汪文輝召去，當(dāng)著其他官員的面，將其大罵一頓，之后，高拱以自己權(quán)利之便，將汪文輝外放寧夏僉事。
    “之后事情更甚，尚寶卿劉奮庸上奏疏，并非彈劾高拱，而是糾其過錯；給事中曹大野則是因為上奏彈劾高拱任人唯親，不僅任用其門生故吏，還多用其親戚鄉(xiāng)里，以及高拱親開賄賂等等，結(jié)果這二位大人的奏疏是石沉大海，而未過多久，二位大人也被貶黜出京，”
    “這件事情，哀家是一點都沒聽過，”李太后聽了張凡的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隨即便向馮寶開口問道，“馮寶，你身為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大臣們上來的奏疏全都要從你那里過，此事你可知道，”
    “啟稟太后，”馮寶立刻是恭敬地回答道，“此事奴婢并不知曉，”
    “這怎么會，”李太后疑惑起來了，李太后是個講原則的人，就算是要扳倒一個人，也是要憑著真憑實據(jù)的，倘若張凡所說的這些并不是真的，她也自然是不會算到高拱的頭上，所以對于不知道的事情，她是一定要問個清楚的。
    “回太后，”馮寶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張凡所說的這件事情是確有其事，這點馮寶也是知道的，只不過當(dāng)時因為很多原因，馮寶并沒有拿出來說什么，如今張凡既然提起來了，他當(dāng)然要將另外一個屎盆子扣在高拱頭上了，“司禮監(jiān)雖然負(fù)責(zé)將大臣們所上的奏折匯集，供陛下批閱，但是也要有人將奏折交給奴婢才是，”
    “你的意思是……”李太后已經(jīng)知道張凡打算說什么了。
    不只是李太后，下面的那些官員們也都明白過來了，看來張凡的這番話，將會對高拱產(chǎn)生更加厲害的打擊。
    “太后圣明，”馮寶拍了李太后的一記馬屁，說道，“朝中的官員們上奏折，在交由奴婢的司禮監(jiān)之前，全都要交由內(nèi)閣，由內(nèi)閣大學(xué)士總覽一遍才是，倘若有人覺得奏折有問題，或者不適合讓陛下看到的話，自然不會將奏折呈上來，奴婢也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情了，”
    “高拱，你好大的賊膽，”李太后突然間發(fā)起怒來，向著高拱喝道。
    大明朝雖然沒有明文的規(guī)定，但是卻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官員所上的彈劾奏折，不論是何人都無權(quán)留中不上，雖說是不成文的，想要破壞這個規(guī)矩，既沒有律法來約束，也未必會讓人知道，不過消息一旦傳出去，自然就會讓人明白，那扣下奏折的人必然是有問題的，要不然比的折子你不扣，偏偏扣那本彈劾官員的奏折又是為何，要門就是那人收錢了，要么就是奏折里面彈劾的就是他自己。
    “這……”此刻的高拱，根本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若是在以前，不管是當(dāng)著誰的面，哪怕是隆慶，他也要站出來反駁一番，因為高拱知道，之所以隆慶在他做了這么多的事情之后，依然沒有將他怎們樣，就是因為隆慶惜高拱之才。
    然而如今，隆慶駕崩了，朱翊鈞坐上了皇位，可是實權(quán)卻是由李太后所掌，李太后比起隆慶來，那是有本事的多了，只不過以前并不會顯山露水罷了，李太后可不是那種，因為你有才能，所以就能干些別人不能干的事情，而且還不會受責(zé)罰，在李太后看起來，這幫子跟她并不怎么親近的大臣，她全部都是一視同仁的。
    所謂“萬功不抵一過”，不論你做了多少大好事，為朝廷、為大明做出了多少的貢獻，只要你犯了一次大錯，那些功勞就全都沒影了，而且知法犯法，罪責(zé)更大。
    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張凡便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回了自己應(yīng)該站著的地方，低頭不語。
    身邊，張居正用一副飽含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張凡，而張凡也是回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要做的如今都已經(jīng)做了，并且還露出了請求的眼神。
    而張居正在看到張凡的這個眼神之后，思索了一番，終究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同意了張凡的請求。
    張凡所要求的事情非常簡單，那就是要張居正不要再出去對高拱落井下石了，就如今，張凡所說的這些話，已經(jīng)足夠讓高拱不再成為障礙了，張居正若是再出去說什么，并不會有什么效果，反而會讓人覺得他有些太過了。
    更何況，如今有了張凡開啟這個頭，情況已經(jīng)與之前大有不同了，在場的大臣們大都是和高拱有些積怨的，剛才不說是不敢，畢竟被高拱這么著欺壓了兩年時光，有些懼怕是肯定的。
    而張凡剛才那么一番話，將這些人心中的懼怕給驅(qū)散了。
    “臣彈劾高拱，”
    “臣有本彈劾，”
    “臣……”
    “……”
    彈劾的聲音可謂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有些人甚至是自大站上了這座皇極殿之后，便從來都沒有開口說過話的人，如今也是踴躍了起來，可見高拱當(dāng)真是太過不得人心了。
    不過他們所彈劾高拱的事情，也并不都是要殺頭的大罪，很多事情都不大，不過對于讓高拱滾蛋，這些已經(jīng)足夠了。
    明白大勢已去的高拱，趴在地上，已經(jīng)無力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