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人會同意嗎,”這是張居正問出來的話,葛守禮對于張居正來說,也是朝廷當(dāng)中的前輩了,而因為以前的種種原因,張居正和葛守禮之間的矛盾,讓張居正對于葛守禮早就已經(jīng)是全然沒有了尊敬之情。
然而如今,張居正提到葛守禮的名字之后,卻是又換回了曾經(jīng)的那個“葛大人”的稱呼,別說是張凡了,就是換了任何一個知道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的人都明白,此時的張居正對于葛守禮,已然是非常愧疚了。
而現(xiàn)在,要張居正再去找葛守禮幫忙,恐怕是有些為難了,倒不是說張居正面子上面過不過去,只不過,張居正是怕,葛守禮一聽到這件事情是跟他有關(guān)系的,就不會幫忙了,甚至于張居正自己不出面,讓張凡這個葛守禮很是欣賞的人去開口求他,但是這件事情必然會體積張居正,那么的話,葛守禮還能答應(yīng)嗎。
畢竟啊,張居正和葛守禮之間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情,雖然張居正也知道,葛守禮的為人,但是他不敢肯定,在自己如此的侮辱了他之后,葛守禮面對他還是不是會像以前那樣子親和,在張居正看起來,葛守禮聽到他的名字而翻臉的可能性是很大的,甚至于,張居正還擔(dān)心,葛守禮會因為自己的原因,從而對自己所提出來的“考成法”由贊同而轉(zhuǎn)向反對的態(tài)度,那可就太過得不償失了。
要知道,經(jīng)過了上次的那件事情之后,朝中的百官們?yōu)榱颂娓鹗囟Y鳴冤,甚至是敢于沖撞禁宮,這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種資格的,而葛守禮,顯然是有的,張居正擔(dān)心,倘若葛守禮站起來反對他的話,朝中的其他人又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態(tài)度。
畢竟,張居正所提出的“考成法”雖然還沒有正式頒布,但是消息已經(jīng)走漏出去,朝中如今就已經(jīng)是有著非常多的人要反對他了,而這個時候,倘若在加入一個德高望重的葛守禮的話,張居正雖然還是有信心能夠讓“考成法”得到執(zhí)行,但是其中究竟會經(jīng)歷何種的困難和波折,他心里可是一點底都沒有了。
這可是張居正大半生的心血所累積下來的,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些私人因素,從而讓這個偉大的抱負(fù)而遭到什么不測。
“學(xué)生倒是覺得……”雖然張居正并沒有開口說什么,但是張凡通過他面上的表情已經(jīng)是看出來了很多東西,甚至就連張居正此刻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他都已經(jīng)能猜到個大概了,“老師似乎有些過于擔(dān)憂了,”
“哦,”聽張凡這么一說,似乎是有什么轉(zhuǎn)機,張居正是趕緊抬起了頭,“你這話怎么說,”
“老師與葛大人之間的事情,學(xué)生是明白的,”張凡嘆了一口氣,說道,“但是其中畢竟?fàn)可娴胶芏鄸|西,況且以學(xué)生的立場來說,卻也是無權(quán)去作何評論的,只不過,莫非老師還不明白葛大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嗎,”
張凡的這一番反問說的張居正是有些啞口無言的,實際上對此,他也根本就說不出來什么。
實際上,在張居正的心里面就未必會不知道葛守禮的為人,他絕對不是張居正所想的那樣,為了一己私欲,或者是為了給自己討個公道,會置國家大義于不顧的人,只是,張居正還是會擔(dān)心,倒不是說他對葛守禮的擔(dān)心而讓他如此焦慮,而是因為這牽涉到的事情不小,不論是對于朝廷,還是對于張居正本人來說,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張居正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而擔(dān)心也就隨之而來了。
“葛大人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兢兢業(yè)業(yè)幾十載的時光,”見張居正沒有說話,張凡繼續(xù)開口說道,“想來老師對于葛大人的認(rèn)識要比之學(xué)生更加明白,葛大人絕對不會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面對大義,他也絕對是能夠放得下私人恩怨的,”
“這個我心里頭知道,”張居正說道,“葛大人的為人,我也是極為佩服的,但是當(dāng)時,我畢竟是做了些對他很是不道德的事情,雖然他事后并沒有跟我計較什么,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說到這里,張居正停了停。
而聽到張居正這么一說的張凡,卻是微笑了起來,要知道,對于官場上的人來說,面子這種東西是何其重要的,葛守禮能夠隱忍下張居正對于他的惡意詆毀,這件事情在朝中早就已經(jīng)是傳開了,很多人對此都是極為稱贊的。
而張居正,當(dāng)時在朱翊鈞的面前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實際上他的心里面就已經(jīng)是后悔了,但是,張居正卻也沒有辦法收回來,畢竟他是當(dāng)著皇帝的面說的,畢竟他已經(jīng)是內(nèi)閣首輔大學(xué)士了,說出的話與皇帝之言是相當(dāng)?shù)?,不是那么容易能夠收回去的,倘若他那么做了的話,不僅僅會威嚴(yán)掃地,更是會讓朝中的官員們對他極為不服,那么將來他要行事可就是更加地困難了。
但是愧疚有了就是有了,只不過是張居正說不出來而已,當(dāng)著朝中官員的面,張居正說不出來;當(dāng)著葛守禮的面,張居正更是說不出來了;就連讓張居正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他也只不過是會在心里面想想而已,連自言自語都是不會說出道歉的話的。
然而如今,張居正當(dāng)著張凡的面,卻是說出了這么一番類似于道歉的話語,張凡聽到之后,自然是高興了,畢竟這就說明此刻的張居正,本性還并沒有變化,重要的并不是張居正是不是當(dāng)著別人的面說了,亦或是讓葛守禮明白和接受張居正的道歉,而是張居正當(dāng)真有那么一份敢于面對自己的道歉所給他自己帶來的影響。
而如今,張居正既然你這么說了,張凡自然是高興起來了。
“老師的心事,學(xué)生也是有所明白了,”張凡說道,“學(xué)生也知道,畢竟老師當(dāng)時對于葛大人也著實是過分了一些,如今雖然老師有道歉的決心,卻又是擔(dān)心葛大人會不會接受,”
沒有提問,但是張居正依然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贊同張凡的話。
“不過,在學(xué)生看來,老師并不需要太過擔(dān)心這些,”張凡說道,“葛大人其實早就已經(jīng)原諒了老師,”
“你說什么,”顯然,張居正對于張凡所說的話很是吃驚,“這我可沒有聽說過,莫非……莫非是他親口跟你提過的,”
搖了搖頭,張凡說道:“葛大人從來沒有對學(xué)生這么說過,”
聽張凡這么一說,張居正的面色又垮了下去:“那你為何如此確定,”在張居正看來,張凡之所以這么說,恐怕只是為了安慰自己而已。
“這并不是學(xué)生用來安慰老師的話,也不是學(xué)生的妄自臆斷,”張凡還是一副微笑著的模樣,說道,“葛大人雖然沒有親口說過,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表明了他心中所想,”
“什么,”張居正趕忙問道。
“看來老師的確是被此事所困擾,卻是沒有看清楚,”張凡說道,“還請老師想一想,當(dāng)時老師說了葛大人那么重的壞話,倘若是換了一般人會怎么辦,”
“那自然是要緊追著不放,非要弄個清楚不可了,”張居正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這種事情不論是他看到的,還是他自己所經(jīng)歷過的,自然都是清楚的很。
突然,張居正的神色一變,變得興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不錯,”點了點頭,張凡說道,“葛大人面對這件事情,雖然也是極為惱怒,但是他終究是沒有說什么,也沒有做什么,選擇了忍讓,雖然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葛大人不想要再看到朝廷回到過去那種兩方相爭、混亂不堪的場面,但是那又未嘗不是一種葛大人對于老師的原諒呢,”
聽到張凡的話,張居正的心里頭卻是更加地愧疚起來了,張凡所說的不錯,葛守禮沒有找自己的麻煩,雖然很可能是因為他不想要看到朝廷混亂,但是像葛守禮這樣子什么話都不說,顯然,他在某些方面已經(jīng)是原諒了他。
雖然張居正也明白,想要讓葛守禮當(dāng)真是對他一點矛盾都沒有已經(jīng)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但是張居正明白,只要葛守禮是這樣的話,那么這件事情就還有的談。
“你說的不錯,”張居正點了點頭。
“再說了,‘考成法’這件事情當(dāng)真是利國利民,葛大人不會還拿著個人私怨不放而不顧大局的,”張凡說道。
“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張居正說道,“遠(yuǎn)德,你就代我去一趟葛大人那里,”
張凡還沒有說話,張居正卻是又開口了。
“不,遠(yuǎn)德,你不是還有事情要辦嗎,”
“那些都是學(xué)生自己的事情,可以放一放,”
“不必了,”張居正似乎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你既然有事,那就去忙你的吧,葛大人那邊,還有由我親自去一趟吧,”
聽張居正這么一說,張凡正想要反駁,卻是有沉默了下來,看著張居正,他也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