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牧在臨走之前將屋子收拾干凈,將自己曾停留在這里的痕跡抹去。
玉文溪看著明顯對玉家人有惡意的婆婆,心生疑惑,厚著臉皮問道:“婆婆是一直守在這里嗎?”
回答她的只有一室沉默,以及:“趕緊離開!”
玉文溪一步三回頭的出了楚族宗祠,倘若這個人一直守在這里,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眾所周知,楚族后人活下來的只有閩南程家家主夫人楚琤。
剛剛的那個人,顯然不是楚琤。
倘若不是楚族的人,那她與楚族又有什么淵源呢?
若不是楚族的人,又為何要守在這里。
而且看她的模樣,顯然是認識家主的。家主常年派人守在這里,既不監視,畢竟除了安好二字,從未過問其他。看她穿著,想來也沒有被格外照顧。
那家主派人守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來這一趟,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反而生了許多疑惑。
玉文溪又看了兩眼破舊的宗祠,帶著滿腹疑問離開了。
程筠墨在景牧離開之后也出了門,順路去茶樓大堂喝茶。
“聽說了嗎?之前被玉家抓進去的人,昨日夜間又有幾個出現在亂葬崗,聽聞死狀極為恐怖。”
“怎么會這樣?”接話的人,言語里驚訝中帶著恐懼:“他們怎么會被抓去玉家?”
剛剛那個說話的人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環看四周,方才小心翼翼的低聲講:“聽聞是在嚼玉家的舌根,不巧的是,被玉家人聽個正著,方才有這樣的禍事。”
這也算是禍從口出的典型了。
程筠墨喝著茶,把玩著扇子,笑著插了一句道:“閣下講這些就不怕禍從口出?”
“姑娘是玉家的人?”講八卦的人驚恐道。
程筠墨看著他嚇得臉都白了,嗤笑道:“非也,只是好心的提醒閣下罷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猛灌一杯茶壓壓驚,復而深明大義的道:“玉家這些惡行總要有人講出來。”
一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模樣。
程筠墨笑了笑“閣下所講確定不是道聽途說?”
“這有什么可道聽途說的,這乃我親眼所見!”男人硬著脖子道。
“也包括半夜去亂葬崗?”程筠墨嗤笑道:“閣下剛剛若沒有一臉慘白,這話也十分可信,閣下有膽子三更半夜去亂葬崗?”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我講的故事你若不愛聽可以不聽,何必砸我場子。”
“我怎么會砸閣下的場子呢?只是覺得閣下講的故事頗合我的胃口,想請閣下與我一同去故事的發生地走一遭?”程筠墨搖了搖扇子。
“去玉家?”
程筠墨搖了搖頭:“亂葬崗。”
買不起墓地的窮苦人家或者是罪犯,再不濟主家一不小心打死的侍衛、婢女,失了寵被人弄死的小妾,死后大多都是一個命運。
運氣好的,被人用一張破席子卷著,扔到著亂葬崗。
運氣不好的,大概連一張破席子也沒,就直接被人大大咧咧的扔在亂葬崗上。
成為這崗中野狗、野獸的日常美味。
程筠墨與那個她從茶樓里截來的叫錢升的男人一道來到了亂葬崗。
白天亂葬崗的人很少,等閑不會到這里來,程筠墨不知道她這深一腳淺一腳踩進去的土地底下,究竟埋藏了多少魂魄。
風聲沙沙作響,明明外面晴空萬里,這里卻始終陰森森的,仿佛被陽光遺忘。
又或者是因為陰氣太重,這里是陽光照不進來的地方。
“你是在哪兒看到的那些人的尸體?”
“咱們回去行不行?”錢升面色慘白,牙齒打顫,腿發軟,揪著程筠墨的衣袖不肯撒手。
若不是因為程筠墨揪著他的領子,讓他無法逃跑,他才不會來這種鬼地方。
“茶樓的時候,閣下還十分深明大義。我覺得一個深明大義、人品貴重之人是不會看著無辜的人枉死而置之不理的。”程筠墨揪著他的領子,無視他幽怨的眼神淡淡道。
“我又不深明大義!”錢升垂死掙扎道。
“你連玉家的惡行都敢講出來,連玉家都不怕,讓你與我一同跑一趟亂葬崗怎么了?”程筠墨嗤笑道:“膽子還不如我一個小姑娘大,沒用!”
錢升想了想,覺得程筠墨說的十分有道理,他連玉家都不怕,何必怕一個小小的亂葬崗?
想著,松開了緊緊揪著別人袖子的手。
程筠墨見他不再害怕,也就松開了他的衣領:“你是在什么地方見到的那些尸體?”
“忘了。”錢升看了看程筠墨的表情,忙道:“找看著還十分新鮮的尸體吧?畢竟昨天才才到這的?”
“你怎么這么關心這些?”
“與你一樣,心懷天下”程筠墨開玩笑道。
“姑娘可真會說笑,我可不心懷天下,將玉家惡行講出來,純粹是看不慣罷了。”
“你就不怕玉家將你抓回去?”
“他也得敢啊!”錢升神氣的道,復而又看向程筠墨,十分嫌棄:“你以為在南疆人人都像你一樣,敢這么對我?”
“聽你的口氣,你還是世家中人?”程筠墨有些驚奇道。沒想到隨手抓個人,以為只是個尋常市井小民,沒想到竟然是世家貴公子。
只是,這氣質,著實令人看不出啊!
“你是我見過的最不像世家貴公子的世家貴公子。”程筠墨看著腦袋都快要翹上天的錢升,淡淡道。
“你也是我見過的最不像姑娘的姑娘。”錢升不甘示弱:“你看誰家的姑娘有你這般粗俗?”
程筠墨冷笑道:“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再怎么粗俗,你也一樣跟我進了這亂葬崗。”
錢升一噎,做委屈狀:“這也不是我自己愿意來的啊!”
“我以為你記得自己在哪兒見的被玉家丟棄的尸體,倘若我知道你不記得,大約也不會帶你來了。”程筠墨嘆了口氣道。
“助力沒有,反倒帶了個累贅。”程筠墨看著錢升的身板,客觀的評價道:“看你的身板,想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倘若我們在這里遇到了危險,想來是指望不上你的。”
程筠墨不再廢話,專心的找那被玉家送進來的尸體。只是亂葬崗的尸體堆積如山,真找起來來的話猶如大海撈針。
十分不易!
毒人如何制作向來無人知曉,但想來極為殘忍。倘若不及時制止,以玉家現在所顯示出來的野心,必將生靈涂炭、后患無窮。
況且,玉家現在并不是沒有制作出毒人來。若不是因為前幾天的那場大火,想來玉家的野心也快要實現了。
“這里。”程筠墨聽見錢升在她不遠處喊道。
程筠墨走了過去,看見一個已經長出尸斑的尸體,面色發黑,嘴唇烏紫,赫然是被毒死的狀態。
“確定是他嗎?”
“當然。”
“看來你之前在茶樓所講也并非全無依據,至少真的見過。”程筠墨淡淡道。
程筠墨蹲下來,隨手撿了根枯木,沾了些許尸體的血,掏出隨身攜帶的帕子,將它包起來裝好道:“我們走吧?”
“你來這里就是為了幾滴血?”錢升難以置信道。
“不然呢?”
“姑娘可真有閑情雅致。”錢升道。
“你知道南疆城最好的大夫在哪嗎?”程筠墨沒有理會錢升的諷刺。
“南巷草木堂。”
程筠墨在將錢升安全帶出亂葬崗之后,直奔草木堂,將包著沾血木棍的帕子遞給坐堂的老大夫:“你能幫我看看這里面都有什么毒嗎?”
老大夫將木棍的血刮了一點下來,放在一個器皿中,里面有一滴像水的液體,老大夫將刮下來的血放在里面。
不一會兒,原本清澈見底的液體,就變得烏黑發臭。
“這是劇毒啊,姑娘。”老大夫淡淡的道。
“是,能看出來是什么毒嗎?”程筠墨問道。
“不清楚,姑娘愿意等等嗎?”
“好。”
在程筠墨答應之后,老大夫將程筠墨帶來的東西開始研究起來。
程筠墨找了一個不耽誤后面前來問診的人的位子坐了下來,許是太無聊,程筠墨竟然漸漸的睡了過去。
等她一覺醒來,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整個大堂,除了她與那位老大夫再無旁人。
“姑娘醒了。”
程筠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可有結果?”
“老朽無能,解不出這里都用了什么藥材。”
程筠墨有些失落,但仍然客客氣氣的道:“辛苦大夫了。”
程筠墨在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轉身問道:“倘若一個人身中多種毒多年,還能與正常人一樣嗎?”
“毒之一物,本就對身體傷害極大。以姑娘所言,做一個普通人怕是不能了。若是好好養著,興許還能見白頭。”老大夫道。
毒人的存在,本就是人強行所為。常年服毒,連血都有了毒,身子的根基只怕是壞了。
毒人這一生大概都只能活在病痛里,非死不止!
程筠墨突然想起了那個被她撿回去的可憐人,他該有多疼啊!
“多謝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