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庭渝一路風塵仆仆的回來,剛到丞相府,連熱茶也沒喝,便開始沐浴更衣。
在下人為宋庭渝擦干長發的空隙,宋庭渝開始著手處理他在帝都遺留下來的事。
看著紀遲已經整理好的睢氏一族的罪狀,當初閔彥托他所做而未做之事,他如今終于要開始了。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不是救了一個睢婭身邊的嗎?”
“是,主子要見一見嗎?”紀遲十分上道的道。
“見一見吧?”
因為身上有傷的緣故,涼月在被救到丞相府之后,幾乎沒有怎么出過房門。
而丞相府的紀遲大人,也像是府里并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她以為對方起碼會問她什么,但是對方卻從來沒有問過。
就像是她壓根兒不是太后的人,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江大夫在替涼月把過脈之后,淡淡的道:“恢復的很好,想來用不了幾天,你就能夠恢復到往常了。”
“多謝江大夫。”
“你身上的傷已經不需要之前的藥了,那個藥有些猛,我又給你開了個溫和一點的,你記得換上。”江大夫說著將藥包留下來道。
“知道了,有勞江大夫費心。”
“姑娘不必客氣,在下也不過是按照丞相大人的吩咐做事罷了。”江大夫十分謙虛的擺了擺手道。
“我已經在丞相府叨擾了許久,卻還從來沒有去拜見過丞相大人,不知丞相大人何時有空?”
“姑娘好意丞相大人心領了,姑娘放心,時間到了丞相大人就會親自過來了。”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
江大夫看了一眼推開門進去宋庭渝與紀遲,恭恭敬敬的行禮道:“主子。”
宋庭渝看了一眼江大夫,直接略過,走到涼月的面前:“你是太后的心腹?”
“奴婢涼月見過丞相,奴婢確實侍奉過太后,但心腹委實談不上。”涼月從床上下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禮請安道。
宋庭渝找了一個位子坐下來道:“起來吧。”
“謝丞相。”涼月恭恭敬敬的站起來,低頭道。
“聽聞你受傷了,身子了好些了?”宋庭渝淡淡的問道。
“謝丞相大人關懷,多虧了江大夫的醫治,眼下已經好多了。”涼月恭恭敬敬的道。
這是江大夫也開口稟道:“回主子,涼月姑娘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想來再養幾天便會痊愈。”
宋庭渝沒有任何回答,揮了揮手,示意紀遲與江大夫可以離開了。
在江大夫與紀遲恭恭敬敬的離開之后,宋庭渝淡淡的道:“聽聞你一直想見我?”
“奴婢只想當面道謝丞相大人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丞相大人,奴婢怕也活不到今日。”涼月道。
宋庭渝看了一眼我見猶憐的涼月,他確實讓人盯著壽安宮的所有人。
倒也從來沒有派人救過任何一個人,更何況還是壽安宮的人。
想來是紀遲他們覺得能從她嘴里問出一些不知道的事,所以才打著他的名義救人的。
“我可不會無緣無故的救人。”宋庭渝直截了當,沒有任何迂回的道。
反而讓涼月松了一口氣。
宋庭渝與太后不和,不是什么秘密,她雖然并算不上太后心腹。
但既在太后身邊做事,那除了了解太后之后,還要了解一番太后的對家。
免得哪一日不小心,做錯了事,站錯了立場。
屆時小命不保不說,還會牽連到家里人。
所以對于宋庭渝,她雖然談不上了解,但大概也還是只知道的。
丞相宋庭渝從來都沒有多余的同情心,倘若有一個快死的人倒在他身邊,而那個人恰好又對他沒有什么用處。
那他一定會徑直走過,而不是蹲下來,哪怕問上一句:“你還好嗎?”
如今宋庭渝直截了當的告訴她,他不會白白救她,應該就是看重她曾在睢婭身邊的緣故。
涼月安了安心,組織著措辭道:“丞相想要知道什么?”
“你在睢婭身邊的就沒有發現過什么不對的證據?”
“丞相是要奴婢說出太后行為不恰當的地方?”涼月十分小心翼翼的道。
“不然呢?”宋庭渝看了她一眼:“當然,你若是不說,我也會從其他地方知道的。”
宋庭渝這么多此一舉,不過就是想再證實一下。
但若是沒有,也不是什么大事。
左右,他們也不缺這么一樁罪事。
“奴婢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丞相大人不僅救了奴婢,還收留了奴婢,更是讓大夫替奴婢診治。”
“這還是奴婢進宮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受到這般待遇,奴婢心中如何能不感激?”
涼月在剖了一番真心之后:“丞相所問,涼月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我要你作為證人指證太后,你能做到嗎?”宋庭渝淡淡的問。
涼月十分震驚的看著宋庭渝,想要從他臉上找出一絲一毫是在說笑的蛛絲馬跡。
奈何,沒有!
涼月深吸了一口氣,跪下來叩首道:“懇請丞相保住奴婢的家人,奴婢愿為丞相效犬馬之勞。”
程筠墨看著她娘親的棺木在他爹爹的棺木旁沉睡。
看著程家負責關上墓穴的人,一點點將程家家主程柰之墓合上。
從今以后,她再沒有爹爹,也再沒有娘親了。
她再沒有家了。
程昭看著一言不發的程筠墨,有些心疼。
程筠墨不比程亦卿,程亦卿眼下還懵懵懂懂,他大哥大嫂的去世,眼下來說,對他的影響還不是太明顯。
但是程筠墨不一樣。
他大哥大嫂又多疼愛程筠墨,他是看在眼里的。
未及三月,痛失雙親,這樣堪稱毀滅的打擊,放在誰身上都會受不住的。
程昭輕輕的抱住程筠墨道:“你還有我。”
“我會代替大哥大嫂照顧你們的,盡管肯定不如大哥大嫂做得好,但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只要我在一日,就不會讓你們姐弟二人受欺負的。”
程家不可一日無主,之前程柰去世之后,皇族便兵臨城下。
加上彼時楚琤還在,程家也還算有一個主事的人,所以并沒有急著準備新家主的繼位大典。
到眼下也還是要準備的,沒有繼位典禮的家主算不上名正言順。
紀遲將馬車停在宮外,看了一眼頗有些年代的厚重感的宮墻。
說來這還是自平帝駕崩之后,他家主子第一次主動進宮。
養心殿,榮公公看著看折子看累了的閔封瀾,不由得心疼道:“皇上辛苦了,不如歇一歇吧。”
閔封瀾揉了揉眉心,十分無奈的道:“眼下朕的處境,若是再不看些折子,恐怕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閔封瀾怎么會不知他眼下處境尷尬,他雖然名義上坐著皇位,但手里卻沒有多少實權。
他能夠順理成章的成為皇上,大約是因為他爹爹只有他一個孩子。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能夠當好一個皇上,并沒有人在乎。
而且就算他想當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也有心無力。
畢竟眼下他手中并沒有多少可用的人。
想到這里閔封瀾就更頭疼了。
在閔封瀾正頭疼之時,忽然聽見小太監進來稟道:“啟稟皇上,丞相大人求見。”
宋庭渝現在養心殿門外,靜靜的等著通傳。
說來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以往閔彥在的時候,他都是直接進的,其自由程度,猶如出入無人之境。
然閔封瀾終究不是閔彥。
而他與閔封瀾也沒有與閔彥那樣的交情。
閔封瀾忍住站了起來:“宋叔怎么來了?”
雖然十分驚訝,閔封瀾仍然親自跑出養心殿迎接道:“宋叔怎么來了?”
“臣見過皇上。”宋庭渝恭恭敬敬的行禮道。
“宋叔不必多禮,宋叔快請進。”閔封瀾笑著道。
復而又吩咐身邊的人:“去泡一壺上好的茶。”
宋庭渝跟著閔封瀾進了養心殿,許久未見的養心殿還是閔彥生前的樣貌。
閔封瀾敏銳的發現宋庭渝在對著屋子里的擺設愣神,想了一想,解釋道:“這屋子里的擺設還是按照父皇生前的習慣擺的。”
“保留父皇生前的樣子,這樣就仿佛父皇還在,我也能夠心安一些。”
“皇上仁孝,先帝底下有知一定會欣慰的。”宋庭渝收回了心神淡淡道。
“宋叔此番來養心殿,是有要事嗎?”閔封瀾問道。
當然,雖然他這么問了一句,到也知道這一句大約也只能客套用。
從前他三番五次請宋庭渝進宮,都不見他的影子。
倘若真的沒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他今日大約也不會進宮了。
宋庭渝頗能夠沉得住氣,在榮公公將泡好的茶端上來之后,宋庭渝端起茶盞,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
方才淡淡的道:“皇上想要親政嗎?”
閔封瀾忍不住長大了嘴巴,良久之后才恢復了神態。
閔封瀾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宋叔今日是喝醉酒了嗎?”
“臣沒喝酒,也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再說什么。”
宋庭渝頓了頓,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意思:“皇上想要嗎?”
閔封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宋叔是打算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