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yīn沉得越發厲害,雨絲也逐漸密集起來,岳清往外面看了看,笑道:“朱梅也看中了這家的孩子,想要收其為徒,只是此間主人舍不得,他的表弟和親妹妹都是我五臺派的門人,早有約定將來入我門墻,朱矮子不甘心就此放棄,故意把秦朗和師文恭他們引過來。本是圖報施恩,要收人家小孩入門,卻被你攪了好事。本來我以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只有邪派中人才會使用,他雖然只是順勢借力,卻也終究落了下乘,不是正經玄門真人的境界。”
魏楓娘抿了口茶,也笑道:“他料定師文恭是青海派藏靈子的首徒,若是被你撞見,跟青海派結下仇怨更好,卻不想被你提前算出此事,趕著派兩個徒弟來半路上耽擱他們的行程,又驚動了我,他也算到我會過去,只不過他以為我跟慈云寺和華山派交好,肯定會向著秦朗那一邊,說不定還會幫他們把你那兩個門人擒住,到時候惹得咱們兩家火拼起來,斗個兩敗俱傷。他和峨眉派好從中漁利,那矮鬼倒是打得好算盤。”
岳清道:“你現在煉成萬魔神嬰,又有心燈在手,假以時rì,比當年的北方魔教教主還要強大,只要不走錯路,已可萬事逍遙了。”
魏楓娘看著他,笑面如靨:“你也已經煉成混元神嬰,憑著昔rì的功德,平安修入地仙,比當年的混元祖師還要強大,不是不死之身,勝似不死之身,也已可以逍遙自在了。”
岳清聽她故意學著自己的句式,話里有話,只不接茬,點頭隨和:“不錯,我們兩個在這里坐鎮,朱矮子方知難而退,他的無相仙遁瞞得了別人,可瞞不了你我。”然后又看了看外面,話頭一轉,“已到酉時了,峨眉派的反擊也該開始了,這一次慈云寺和華山派皆要覆沒了!”
魏楓娘道:“慈云寺你可以坐視,華山派跟五臺派數百年交情,兩次與峨眉斗劍,華山派都跟五臺派同進同退,你真的要坐視不管么?”
岳清道:“我和許師姐這次入川就是為得此事,烈火祖師的元神我們會救走,再去巫山和茅山派搭建法壇,施法招魂,只要未曾形神俱滅的,皆可招到,送去轉世。”他略頓了頓,又說,“這些事都是師姐和茅山派去做,具體是什么情形還要看峨眉派如何反制,以及他們如何應對。”
魏楓娘略沉吟了下,忽然問道:“你還要往西南一行嗎?”
“不錯,這是我最后的機會的,rì后無論去哪,都要跟峨眉派直面交鋒,如今趁他們酣戰之際分不出手來,我要再撈一筆。況且峨眉派必定也是已經算出來我要去取寶,肯定也要派人去,十有仈jiǔ就是嵩山二老了,說不定還有羅紫煙和華瑤崧那兩個老乞婆,這邊便也分擔了不少壓力,否則的話,這些高手都在這里,恐怕也容不得烈火祖師保存元神,再度轉世。”
魏楓娘道:“你做事真是一步三看,反復謀算,到底不如直接殺過去來得爽利,若依我看,趁著現在峨眉派勢弱,不如你帶上七派聯盟,我帶上十部魔眾,一起去跟峨眉派做過一場,即便輸了,也能落得個轟轟烈烈,萬眾矚目,豈不是好?”
岳清雖然知道她也就是這么一說,但也知道她骨子里的那種隨心任xìng的脾氣還是跟當年一樣,這些年被自己用分化元神占了身子,心里也一直憋悶著,因此才說出這樣的話來,倒也不如何生氣,而是耐心地跟她講:“你若出手,峨眉派必定要拉佛門入伙,白眉和尚,芬陀老尼和優曇老尼,這三個跟峨眉派俱都有著千絲萬縷的練習,他們聯合出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抵擋得住?我那七派聯盟也才發展起來,純陽派和嵩山派原本都是不問世事,逍遙自在的,恒山派兩位都在閉關準備最后的飛升,就算沖著我的情面,被逼無奈出手又有什么用?現在真跟峨眉派打起來,也就是一個茅山派加上半個嶗山派能出死力,泰山派還在兩可之間。這樣如何能斗得過峨眉派?畢竟道家跟魔教不同,我又不能憑借一件法器禁制人家的元神。”
魏楓娘輕輕嘆氣:“還是你更適合做一教之主,我……你這次去取寶,可用我襄助么?”
岳清搖頭:“不必了,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把小南極開辟出來,提前謀劃搬過去。”
魏楓娘有些失望,斟酌再三道:“青螺峪上下十部魔眾元神被我禁制,俱都如奴仆一般,我今天要去南海,明rì已經在那里修好宮殿了,因此這事情倒是不急。我算到你去金石峽之后還有一場大戰,大約是跟佛門為敵,峨眉派很可能從中漁利,與佛門共同進退與你為難,況且……我堂堂萬魔神宮若是一丈不打便將青螺峪拱手讓出,著實不能甘心,到時候我趁著佛門與你們為難之際,再跟峨眉派做上一場,然后再去南海。”
兩人道行法力俱都極高,相互之間推算對方行徑俱都極為晦澀,好在元神融合十幾年,對方的過往事跡,以及思維方式全都了如指掌,而魏楓娘知道的只是岳清分化元神想過的,五臺派的功法秘辛,以及全局的謀算魏楓娘還是不知道,因此相對來說,岳清對于魏楓娘推算起來還是占據很大優勢,兩人都算出對方今rì的動向,互相配合,互相利用,共同擺了嵩山二老一道,而魏楓娘能算出岳清要去金石峽,再往下一步就只知道是跟佛門對抗,具體如何推算不出。岳清卻知道她勢必要留在青螺峪跟峨眉派做過一場,更知道他們多數人的氣運走向,以及他們到小南極之后的事情。
快到夜里時候,岳清便催魏楓娘離開:“自從我不在之后,青螺教規rì益松懈,你雖然嚴令他們不許參與此次火燒峨眉之事,卻仍然有人背著你來成都跟慈云寺的人混在一起,你再不出手,半個部的手下可就都要給峨眉派殺光了。”
魏楓娘萬分哀怨地看了他一眼:“哪有這么快的!都天烈火陣是混元祖師和烈火祖師合力祭煉的,便是天仙困在里面,也能煉化了!雖然現在峨眉派開始反擊,也要七rì夜才能取勝呢!你這樣地要攆我走,可是怕人看見我這大魔頭跟你在一起說笑,污了你的名聲么?”
岳清點頭:“不錯!”
魏楓娘愕然片刻,最后常常一聲嘆息:“那咱們以后有緣再見吧!”放下茶杯,金紅sè的火焰從腳下燒起,瞬間漲成好大一團,竄起的火苗直舔到頂棚,照得滿室皆亮,繼而火焰散去,魏楓娘也隨之消失,下一刻,在大廳里的米鼉和劉裕安得到傳音,也各自化成一道火光飛走。
他們前腳剛走,靈奇和申若蘭一起趕來了,還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長得亭亭玉立,穿了身白sè長裙,頭上戴著白花,雙眼紅腫,臉上淚痕猶然可見,跟在申若蘭后面,楚楚可憐,她便是許飛娘新收的弟子廉紅藥,因不好帶孝四處行走,進人家門,便穿素裝,以寄哀思。
進來先拜見岳清,靈奇說轉述飛娘的口信:“師姑說川地的事情不用您再cāo心,她會把一切都辦妥當的,讓你離了這里之后,安心地去金石峽,劉師叔那邊都已經等得著急了。”又說起來時在路上的經過,“我們離開那村子,剛走出不到三十里,便遇上一個拄著拐杖的白發老太婆,帶著一個小女孩,我當年跟父親在北海曾經見過那女子和白眉和尚的弟子采薇僧朱由穆與人斗法,認得是洞庭妙真觀的姜雪君,那老太婆必是瑛姆大師了。”
岳清笑著點頭:“哦,那嚴媖姆可是金仙境界,馬上就要飛升的了,姜雪君也是地仙,隨便伸出一根手指頭就夠你受的了,你是怎么應對的?”
靈奇道:“弟子知道那姜雪君跟本派過節不淺,也常聽人說起瑛姆大師的厲害,料想她絕不至于以大欺小,便以晚輩禮上前相見。那姜雪君開口便說害死小師妹全家的兇手是五臺派的弟子,跟我們俱是一伙,更說許師姑跟他們串通好了,先讓人去殺了小師妹全家,然后再裝好人去相救,并說小師妹跟她們有緣,讓小師妹跟她們走,弟子本要據理力爭,只是被瑛姆大師用拐杖一指,便無法動彈,更說不出話,申師妹也是一般,唯有小師妹上前,說那金光鼎師徒是本門棄徒,已經被殺死報仇了,姜雪君又說那些人是被師父您使人滅了口,故意做戲給她看,還說了許多不好聽的話,只讓小師妹跟她們走,小師妹只是不肯。”
岳清笑道:“上次被那姜雪君放走的上古兇神梼杌跑到昆侖山去,跟妖尸谷辰、雪山老魅以及蚩尤墓三妖尸攪在一起,自封什么圣祖神君,弄得轟轟烈烈,嚴媖姆帶著姜雪君趕去捉妖除尸,遇上你們,和紅藥也還真是有些緣分。”
靈奇道:“全如師父所料,那姜雪君一再催促小師妹跟她走,小師妹只是不許,還讓她們快快解了我和申師妹的禁錮,最后瑛姆大師不耐煩,訓斥了她幾句,一道金光,兩人全都消失不見,我倆的禁制也自然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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