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府儀同大將軍,金紫光祿大夫,河內(nèi)郡國公慕容三藏府,老夫人叱李氏正坐在佛堂,默默的頌?zāi)钪?jīng)文,她嘴中念念有詞,手里不停的轉(zhuǎn)動著擅木做成的念珠,臉上一片詳和,看上去就象一個慈祥的老夫人。
只是唯有慕容家的下人才知道這位老夫人多厲害,整個慕容府主子,仆人,上千家兵仆役面對老夫人無不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連現(xiàn)在府中管事的二夫人虞氏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大氣不敢喘,虞氏可是前尚書右仆射虞大人的胞妹,可是虞大人在世時,虞氏依然被叱李氏治得服服帖帖。
說起來,這位叱李氏慕容老夫人的身世也不簡單,叱李氏系高車十二姓中的泣伏利氏的省譯,又作叱利氏,她的第一任丈夫是北齊武威王段榮,武威王死后,叱李氏才嫁給現(xiàn)在的大將軍慕容三藏。
雖然叱李氏是二嫁,而且年齡還比慕容三藏要大,夫妻感情卻很好,只是說起來,叱李氏顯然是一個不幸之人,周滅齊后,叱李氏雖然隨著丈夫投降周朝,但與武威王所生的之子因?yàn)槭驱R國皇氏中人,還是被殺的一干二凈,與慕容三藏生一子一女,兒子就是慕容詢,可是這個兒子卻在大隋統(tǒng)一南方時,被太子執(zhí)行軍紀(jì)殺了。
慕容詢被殺時,叱李氏已經(jīng)五十多歲,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世間最慘之事莫過于此,不過,對于慕容家許多人來說,慕容詢死了未必不是好事,想得最開的無疑就是二夫人虞氏和慕容詢的幾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有慕容家的眾多婢女下人。
慕容詢由于從小就受到母親的寵愛,在家中異常殘暴。僅十二歲。就**了母親身邊的兩名婢女,嘗到滋味后,數(shù)年時間,府中稍有一點(diǎn)姿色地丫環(huán)幾乎都遭到了慕容詢地蹂躪,而被慕容詢打死的下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說起來也許是對慕容詢的報(bào)應(yīng)。盡管他很年輕就娶了親,又蹂躪那么多丫環(huán)婢女,兒女生下七八個,卻一個也沒有養(yǎng)活,慕容詢一死,叱李氏老夫人在慕容家這一支就斷了。
聽到慕容詢死了的消息時。可知叱李氏會有多大反應(yīng),只是兇手卻是當(dāng)朝太子,無論叱李氏心中多么怨恨,要想報(bào)仇,幾乎是不可能,叱李氏本來就半白的頭發(fā)一夜之間變得全白,萬念皆灰之下,只能放下慕容府的管理大權(quán)。每日過著頌經(jīng)念佛地日子。
慕容三藏不但是一名將軍,還出任地方刺史。很少在京城,虞氏本以為從此以后在京中的慕容府就由她當(dāng)家,可是虞氏還是錯了,叱李氏雖然進(jìn)了佛堂,也把管理權(quán)力交給了她。但是叱李氏依然是慕容府說一不二之人。虞氏事事都要請教叱李氏才能作主,連虞氏的幾個兒子聽叱李氏的話也多過虞氏。不到半個月,慕容家的下人就知道了,府中作主的依然是大夫人。
慕容家地幾個門子正無聊的談?wù)撝醒经h(huán)們那個長得最為艷麗時,街道上一匹快馬狂奔而來,望見慕容府三個大字,馬上的騎士連忙拉了一聲韁韁,健馬咴律律一聲大叫,停了下來,卻把幾個門子嚇了一大跳。
馬兒剛停穩(wěn),上面的騎士就跳了下來,把韁繩一丟,噔噔的上了門前臺階,就要向大門闖來,這個人只有三十歲左右,面白無須,身上穿著一身粗布衣服,幾個門子被人打擾談興已經(jīng)不爽之極,見來人穿得土里土氣,不象是有身份之人,一人馬上跳出來喝道:“你是誰,竟敢亂闖慕容府?”
來人尖聲道:“通知慕容老夫人,宮中有人找。”
聽到是找慕容老夫人,幾個門子頓時嚇了一大跳,卻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向老夫人通報(bào),眼前這個人聽聲音倒象是太監(jiān),只是穿得如此差,怎么也不象宮中來人。
這個太監(jiān)正是楊約派出來向慕容府報(bào)信的太監(jiān),他正是當(dāng)初在仁壽宮傳樂昌公主破境重圓故事的小太監(jiān)郭山雞,如今的郭山雞已經(jīng)成為仁壽宮一名管事,一般地小太監(jiān)都要尊稱他一聲小郭公公,這一切都是拜楊約所賜,郭山雞也就替楊約死心踏地的辦事。
這些年,慕容老夫人雖然躲進(jìn)佛堂,卻從沒有放棄過為兒子報(bào)仇地心思,只是以慕容家的力量,遠(yuǎn)遠(yuǎn)無法動搖大隋的根基,慕容老夫人只得退而求次,只求能廢掉太子,她一方面把女兒慕容嫣派到晉王身邊,又聯(lián)系上了楊約,就是要找機(jī)會廢掉太子,扶晉王取而代之。
楊約雖然依靠宣華夫人坐穩(wěn)仁壽宮的總管,也得以常在皇帝身邊服待,只是由于樂昌公主的緣故,楊約卻無法借宣華夫人之手破壞皇帝與東宮之間地關(guān)系,面對慕容府伸過來橄欖枝,恰如瞌睡遇上了枕頭,雙方一拍即合。
這幾個門子當(dāng)然不知道,為了防止別人認(rèn)出他地太監(jiān)身份,郭山雞公公出仁壽宮不久,馬上找地方換了一件普通人的衣服,又趕了二百多里路,自然就成了眼前地這幅模樣。
見幾個門子遲疑,郭山雞大怒:“還不快去!”
郭山雞倒底做過幾年管事,這一發(fā)怒,倒有一點(diǎn)氣勢,幾名門子不再猶豫,連忙派出一人去向慕容老夫人稟報(bào),另外三人卻死死看住郭山雞,一旦郭山雞撒謊,那他就死定了。
郭山雞倒是不慌不忙,向四周看了一下,見到?jīng)]有人注意,才閃進(jìn)了慕容府大門,三個門子一驚,只得留下二人看門,另一人緊跟著郭山雞,生怕其隨便走動,會踩壞了院中的花草樹木。
慕容府庭院廣闊,樹木成蔭,流水汩汩,人一進(jìn)去就帶著幾分陰涼,只是小郭公公生活在仁壽宮十余年,這里的景色比起仁壽宮來差遠(yuǎn)了,他根本無心欣賞。見到那名慕容府的家丁象防賊一樣盯著自己。不由暗自好笑。
前去稟報(bào)的家丁過了一陣才返回,此時他臉上布滿了驚訝之意,除了大小姐和老夫人的貼身侍婢,就是二夫人也沒有進(jìn)入老夫人佛堂的資格,沒想到老夫人卻要在佛堂接見這位自稱從宮內(nèi)過來的太監(jiān)。
“這位公公,老夫人有請。”
“前頭帶路!”郭山雞昂首挺胸地吩咐道。
“是。公公請跟小人來。”那名門子神色變得無比恭敬,能讓老夫人在佛堂接見,眼前地這位公公還是第一人,門子不敢再懷疑郭山雞的身份。
轉(zhuǎn)了數(shù)重門,家丁才帶著郭山雞來到慕容府的一座后院,后院大門有兩名四十余歲的婦女把守。這兩名女子身體高大,臉上仿佛掛著一層寒霜,她們的腰間佩著一把彎刀,一手握在刀把上,仿佛隨時就會將雪亮的彎刀抽出來。
給郭山雞帶路地那名家丁低聲向兩名婦女說了兩句,那兩名婦女點(diǎn)了一下頭,家丁才重新來到郭山雞身邊:“這位公公,里面就是老夫人的住處。請公公自便,小人就送到此為止。”
郭山雞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早就知道楊約和慕容府的聯(lián)系,只是卻是第一次來到慕容府,對傳說中的慕容老夫人也有點(diǎn)好奇,連忙推開院門,踏入進(jìn)去。只是他剛剛進(jìn)入。啪的一聲,外面的院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一股陰森森地氣息撲面而來。
他向院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整個大院占地廣闊,只是雜草過膝,荒涼無比,偶爾有一兩棵樹也長得怪模怪樣,仿佛一下子到了荒效野外,讓郭山雞頭皮發(fā)麻的是院子中間還聳立著一個大包,看樣子,分明是一座孤墳,難怪整個院子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好在離孤墳不遠(yuǎn)處就有一座木屋,里面?zhèn)鱽硪魂囮嚹爵~敲擊聲,顯然那里就是慕容老夫人所住的佛堂,郭山雞心中暗罵這位慕容叱李氏老夫人心里不正常,好好的房子不住,偏偏要將自己放在荒效野外,還在院中修了一座墳?zāi)梗硕ㄉ瘢叛刂〉老蚰疚葑呷ィ?jīng)過墳?zāi)箷r,一陣陰風(fēng)吹來,郭山雞仿佛全身都要起一層雞皮疙瘩,連忙加快腳步,只是越過孤墳時,忍不住回頭向墓碑上望去,幾個大字頓時映入郭山雞眼中:愛子慕容詢之墓。
郭山雞心中恍然,原來這個就是慕容叱李氏老夫人小兒子的墳,這個慕容老夫人天天陪著自己兒子的墳,也算愛子之極。
“剝,剝。”木魚敲擊聲停了下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你來了。”
郭山雞駭了一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走進(jìn)木屋,一個頭發(fā)全部變成銀絲地老夫人正在對他問話,老夫人一身黑衣,站在那里比郭山雞還要高上不少,臉如銀盤,層層疊疊的皺紋,讓人感覺到眼前地老夫人慈祥無比。
眼前這人無疑就是慕容老夫人,郭山雞微一行禮:“拜見老夫人。”
“嗯,坐吧,是誰派你來的。”
老夫人話語雖然平緩,卻有一種讓人無從抗拒的威嚴(yán),郭山雞本來還想端一點(diǎn)宮中的架子,只是他發(fā)現(xiàn),面對眼前的老夫人,他根本沒有端架子地余地,只得老老實(shí)實(shí)地道:“奉楊總管之命,小人給老夫人送信。”
“嗯,看來是有緊急之事,否則楊約不會派人過來,信呢?”
“這里。”
郭山雞連忙從懷中掏出一個軟布包,交到老夫人手上,老夫人用手一層層解開包裹,露出楊約咬破手指在手帕上寫的血書,血書上地字老夫人只掃了一眼就看完,她的神色越來越激動,慢慢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高,讓郭山雞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耳朵,郭山雞駭然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老夫人已毫無剛才慈眉善目的樣子,臉上一片陰贄,顯得有一點(diǎn)歇斯底里。
“哈,哈,楊堅(jiān),楊堅(jiān),你也有今天,詢兒,詢兒,你的仇就可以報(bào)了,你在下面等著,娘就要把你的仇人送下來陪你。”
“嗚,嗚。兒啊。你死的好慘,你在下面孤不孤單,娘已經(jīng)殺了那些和你有染的賤人到下面陪你,你放心,殺了仇人,娘也會下來一同陪你……”叱李氏邊哭邊嘮嘮叨叨的敘說。
郭山雞聽得頭皮發(fā)麻。隱約記得有人曾經(jīng)說過,慕容詢死后,包括他的妻子在內(nèi),慕容府短短時間好象死了一百多名女人,難道這些女人都是眼前地老夫人給兒子陪葬,他突然想起這件事。心中頓時大驚,眼前地老夫人隱忍了十幾年,為了替她兒子報(bào)仇,恐怕什么事也做得出來,如今他在旁邊聽了這么多,一不小心,恐怕就要給眼前的老夫人滅口。
“這信中之事還有誰知道?”老夫人哭笑完畢,神智恢復(fù)正常。語氣冰冷的問道。
郭山雞心中一駭,這位叱李氏老夫人口中分明有了殺氣。連忙道:“老夫人放心,目前只有夫人和宮里兩位娘娘知道,只是如今奴婢出來了一天多時間,再有沒有人知道,奴婢就不知道了。”
“嗯。即如此。那你就回去吧。”
“是,奴婢遵命。”郭山雞停了一下。他不知道老夫人口中的回去是什么意思,是讓他回宮里,還是回另一個地方,剛才后面補(bǔ)的一句,也不知能不能打消老夫人滅口念頭,連忙轉(zhuǎn)動腦筋,拖延道:“老夫人不知有沒有什么話給總管帶回去?”
叱李氏奇怪的打量著眼前地郭山雞一眼:“嗯,沒有了,既然信送到老身手中,那就是老身之事了。”
“是,老夫人,總管有一句話想問你,不知許澄是不是在老夫人手上,若是的話,總管大人十分佩服老夫人的先見之明?”
“許澄,那個尚藥典御,怎么,楊約懷疑是老身派人劫去了他,有你們總管在,老身要劫他干什么?”
“是,既然不是老夫人劫走的,那就奇怪了,難道另有他人關(guān)心皇上的病情不成?”郭山雞自言自語的道,停了片刻,見叱李氏毫無反應(yīng),又向叱李氏行了一禮:“老夫人,那奴婢告辭了。”
半響之后,才傳來叱李氏地聲音:“嗯,你走吧。”
直到出了慕容府,郭山雞在幾名門子殷勤侍服下跨上馬背,才抹了臉上的一把冷汗,打馬向前跑去,這場差事不但累,而且還差點(diǎn)丟了性命,郭山雞發(fā)誓,下次自己一定不會來這個慕容府。
仁壽宮內(nèi),服用完許智藏開的藥后,皇帝總算醒了過來,他剛一睜開眼睛,就聽到兩聲歡呼:“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聲音惶急中帶著甜美,正是自己最寵愛的宣華,容華兩位夫人的聲音,楊堅(jiān)的眼睛掃過去,見兩人宛如梨花帶雨的模樣,看得大為心疼,抬了抬手,想將兩位愛妃臉上的淚水拭去,只是覺得雙臂重若千斤,根本無法行動,楊堅(jiān)不由駭然:“朕……朕這是怎么啦?”
聲音一出口,楊堅(jiān)更是驚惶,往日威嚴(yán)地聲音一片沙啞,根本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發(fā)生什么事,朕為何……為何變成這樣?”
“皇上,別急,你只是累了需要休息。”陳宣華柔聲安慰道。
“對地,皇上不用急,休息休息就好了。”容華夫人也連忙一起安慰。
“真的?”楊堅(jiān)半信半疑的問道。
“真的,當(dāng)然是真的,若皇上不相信,不妨問一下許太醫(yī)。”陳宣華連忙抬出許智藏。
見提到自己,一直待在旁邊地許智藏連忙移了過來,跪下道:“稟皇上,確實(shí)如此,只要皇上休息夠了,身體自然會好轉(zhuǎn)。”
聽了許智藏地解釋,楊堅(jiān)稍為放心,和宣華夫人,容華夫人聊了一會,又沉沉睡去。
外面柳述,元巖等人已經(jīng)知道了皇帝身體的真實(shí)情況,雖然對昨天楊約地欺騙大為不滿,只是他們卻顧不得怪罪楊約,而是互相爭執(zhí)起來,爭執(zhí)的話題有二個,一個是要不要對皇上生病之事進(jìn)行保密,一個是要不要馬上通知太子,讓太子來到仁壽宮,以防皇上有何不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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