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聲不輕不重,客廳里的人同時望過來,斯特凡松開手,發絲垂在女人肩上,秋靜好站起身,“你回來了。”
慕子謙筆直的目光看她,他明明是站在光線里的,可卻讓人有種身處幽閉之中的即視感,他微微瞇眼,朝她走去,不答反問,“回答問題。”
她目光探尋,“什么?”
“沒人懂你,你孤獨嗎?”他走進一步,她卻覺得他好似走遠了。
她搖搖頭。
“你愛我還是學術?”
“……”
“拋開銘晉,你跟我在一起,快樂嗎?”
“……”
“你怎么不回答?”他再次逼近,可他已經與她背道而馳了,“問題很難回答嗎?”
“……”
“還是你根本就沒在意過這些事和人?”
“……”
“你為什么不說了。”
“……”秋靜好摘下眼鏡,“我們已經生活在一起了,為什么還要想這些問題?”
事實比虛幻的誓言更讓人信服,不是嗎?
斯特凡看著一臉正然的秋靜好,她的想法,真的沒有其他人會懂的,她的思想里,我們生活在一起,即便是婚姻關系,也是兩個獨立的客體,要有自己的目標和生活,給雙方充足的私人空間,她太獨立,也太冷靜,真的沒人懂她。在她認知中,婚姻關系被定格在一個法律條款的范疇里,她自律,自強,對另一伴也是絕對的信任,即便慕子謙當著她的面與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她也是相信他的。
他去了初戀女友的別墅,即便晚歸,她仍然信任他,這不是不愛,她的情感表現真的與其他女人不同。
她用信任去詮釋婚姻,用陪伴去表白情感,慕子謙,你懂嗎?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在一起,不比一句我愛你更有分量嗎?”
慕子謙避開她目光,顯然,在他這里,不是的。
“原來你愛的只是一種感覺。”秋靜好將筆記本合上,抱著打算上樓。
擦肩而過,他攫住她手腕,力道有點大,她被捏的手腕疼。
他聲音冷,溫怒的低吼,“站住,誰讓你走了。”
秋靜好忍著手腕的不適,“等你冷靜了,我們再談。”
她想掙脫,可慕子謙抓得更緊。她看得出他有些激動,這時候不適宜討論任何問題。
“很簡單的一句話,你說著怎么就那么難!”慕子謙篤定的語氣,聽得他自己都心疼。
她沒態度,回來也是被他逼著留下的,他不希望是用枷鎖禁錮她留在身邊,而是因為情感與愛,她性子冷,他可以等,可若心里無他,他還等得下去嗎?
過去,他心里一直裝著一個小女孩,在他危機時,救他于危情,這份青澀干凈的情感,是他不曾遺忘也不曾淡漠的,他在得知要娶她的那天,開心的不能自持,而她清清冷冷的站在牧師前宣讀結婚誓言的樣子,讓他滾燙的心,被丟盡了冰水中。
七年,他們有誤會,有難言之隱,分開是為了更好的在一起,可唯獨這七年,她沒改變過對他的態度。
她冷,沒關系啊,他熱著呢。
可這份熱,若是捧給的那個女人并不感興趣,他的堅持還有意義嗎?
他曾經認為的她對他還是有感情的,即便是政策聯姻,她心里還是有他的,這是法律附加在兩人身上的枷鎖,卻也是甜蜜的契約書。
“靜好,你愛過我的吧?”連他都懷疑,過去的那些感覺,是不是錯覺了。
她平靜的看著他,“我不知道。”
慕子謙垂下眼,手腕的力道漸漸松開,她纖細的手腕,從他掌心里掙脫,腳步聲漸行漸遠……
斯特凡幽深的眸光看著水晶燈下男人,他走過去,并肩時,“我說了,你不會懂她的。”
慕子謙握緊拳,忍住了給斯特凡一拳的沖動,直到人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他才扶著桌沿,坐下。
……
秋靜好洗過澡,從網上訂了一張飛往舊金山的機票,起飛時間是明天中午十二點。
樓下,慕子謙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直到一盒煙沒了,他垂眸看著空空的煙盒,用力一捏,揉成團扔進垃圾桶內。
樓梯傳來腳步聲,秋靜好躺在床上,半夢半醒間門開了。
慕子謙從門外走進來,走廊里亮著一盞壁燈,光源似剪刀裁剪過的,直直的斜在被子上。
秋靜好從床上坐起,打開房間的床頭燈,“早點休息吧。”
慕子謙看了她眼,進了浴室,水聲傳來,秋靜好又躺下。
兩人之間的關系又進入了冰封期,她有些無能為力。
床邊陷下,人躺在床上引起的波動,讓秋靜好跟著動了動。
‘咔’一聲,他隨手關了燈。
臥室內,再次陷入了無盡的黑夜與沉寂。
兩人各躺一邊,中間能睡一個人,房間里開著空調,慕子謙去洗澡后,秋靜好將溫度調高一些,他背上有舊傷,這幾天天冷,沒人的時候,他經常揉肩膀的傷。
就在她快睡著時,手被一個溫涼的掌握住。
“靜好。”男人的聲音低沉雋永,沒了剛才那種盛氣凌人。
秋靜好被子捂著嘴上,發出悶悶的一聲,“嗯?”
“繆可馨是一家來度假的,白天他看到我在泡溫泉,就走過來打招呼。”
“哦。”
“我去她別墅,是與繆叔叔談個項目。”
“哦。”
“你明天幾點飛機?”
“十二點。”
“……”他沉默了幾秒,“我送你。”
“!”她轉過頭,看向黑暗中的男人,此時他的臉隱沒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所以,秋靜好不確定他說的是不是真心話。
聽慕子謙現在的口氣,人已經平靜了,她開口解釋,“是魏頤揚的妻子,求我去的,讓我調查下他死亡的事實。”
“好。”慕子謙閉上眼。
這一夜,他們沒有做,他拉著她的手睡得,睡得出奇的安穩。
……
清晨醒來,收拾好回程的東西,坐上轎車離開。
臨走前,秋靜好與慕子謙溝通,讓銘晉去斯特凡那住幾天,慕子謙答應了,畢竟是有著6年感情,他不能自私的阻止孩子去見斯特凡。
秋靜好回到橈市先去了警署,請完假后,才回的南風苑,收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打包好行李準備坐車去機場。
慕子謙說要送她的,早上臨時要開會,讓她先在家等一會兒,并告訴她,不會延誤飛機。
秋靜好便在家等候,斯特凡中途給她打來電話,詢問什么時候走,得知慕子謙還沒回來,主動提出送她去機場。
“不用了,子謙說送我。”
“他那么忙,要是沒時間,我送你去機場。”
“謝謝,他說會送我。”
話音剛落,別墅門口傳來轎車的剎車聲,秋靜好知道,慕子謙回來了。
“斯特凡,我已經跟幼稚園聯系過了,晚上你接銘晉。”
“好。”
……
慕子謙走進房間,看到床腳放著的行李箱,“東西都帶全了嗎?”
“嗯,帶全了。”
慕子謙提起行李朝門口走,秋靜好跟著他一同離開,轎車駛離南風苑。
街上,是行色匆匆的人,寒冷的天讓他們腳下的步子越發的急促。
到了機場,秋靜好去取了機票,然后坐在候機大廳等著登機。
慕子謙看起來很忙,從他上車后,便一直在接電話,秋靜好安靜的坐著,看著巨大落地窗邊的男人,他身姿頎長挺拔,背影巍然堅定,單手插著兜,雙腿筆直,與窗外碧藍的天相比,他讓人感覺更加的高大。
跑道上,飛機起起落落,送走了一波波人又迎來了一些人。
慕子謙終于打完電話,轉身時,臉上不易察覺的閃過一抹忙碌之色。
他穩步朝她走來,坐在她身側的位置上,傅飛揚低頭頻頻看手表,下午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需要慕子謙出席。
兩人并肩坐著,卻默契無言。
秋靜好手中握著機票和護照,慕子謙歪著頭,側眸看她。
她一直都是這副清清冷冷的樣子,墨發黑眸,唇紅齒白,清淡的妝容,得體雅致,皮膚白得如上好的瓷器,陽光灑在上面,帶著一層溫潤的光暈。
似乎察覺到對方的視線,秋靜好目光移到慕子謙臉上,“看什么?”
慕子謙驀地一滯,被她問得有些不知從何回答,誠實的說出心里的想法:“在看你。”
“好看嗎?”
“好看。”他頓了頓,“而且還看不夠。”
“……”秋靜好似乎對他的話進行了一次認真的思考,回道:“那看吧。”
慕子謙:“……”
他笑了,無奈的笑。
候機大廳內傳來登機廣播,飛往舊金山的橈航MU589號飛機已經在跑道上等候,秋靜好起身時,男人的視線追了過去。
秋靜好剛要彎腰提行李,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拎起來,在她耳邊說:“我來。”
手腕被男人握住,他領著她朝登機口走,秋靜好被牽著被動向前走,他的步子有些急促,秋靜好也跟著略帶小跑。
乘客排隊,秋靜好站在排尾,她站定時,有些微喘。
“你走這么快做什么?”
慕子謙目視前方,“再呆一會兒,我怕舍不得讓你走。”
秋靜好昂頭看著他,男人的側臉棱角分明,刀鑿般深刻立體的五官搭配在一起,完美無瑕。
他狹長的眸如黑曜石般的深邃,彎出一道迷人的弧度,薄唇微微抿起,緊繃的帶著力量,讓人驀然的對他肅然起敬。
人群在慢慢向前走,慕子謙陪著她一步步向前走,他突然開口:
“靜好,這次……我不會再找你了……你想我……”他眨了下眼,似乎在掩飾什么情緒,“……就給我打電話。”
她點頭,“好。”
到她了,秋靜好接過男人手中的行李箱,攥著她手腕的手松開,秋靜好通過安檢后,兩人沿著玻璃墻平行而行。
在她的身影快走進出口時,她突然開口,“這次,我不會只找你一次了。”
他笑了,“好,我等你。”
理解,是最好的表達。
這一天,晴空萬里,他臉上燦爛如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