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是笑著，可卻讓人不寒而栗。
    慕子謙的執拗她十分了解，秋靜好知道就算她勸，也不會改變他的想法，索性由他了。
    “既然你都決定了，隨你吧。”說完，秋靜好轉身離開房間。
    慕子謙目送她背影消失在門口，進了浴室。
    他站在花灑下，溫熱的水沖刷著身體，腦子里的思緒卻停留在兩人剛剛談論的話題上。
    抓住慕宇彬的想法一直有意瞞著秋靜好，可她洞察敏銳，終是沒瞞住。
    雖然她外表看起來性子冷，可對于身邊相處久的人而言，她是很在意的。
    慕子謙洗完澡，換上衣服，到樓下時，秋靜好獨自坐在餐廳。
    他走過去，坐在她身側，“靜好。”
    秋靜好輕吐口氣，“其實我比你更想找到他們。”
    她想問問，慕宇彬用什么條件與安迪達成共識的，她印象中，安迪有著英國紳士骨子里的驕傲與沉穩，他睿智老練，不應該看不透慕宇彬的詭計，就算想操控她，完全可以換另一種途徑享受擺布她的樂趣，最重要的一點，頭腦好的人都有自負的一面，所以，他不可能臣服于一個慕宇彬。
    所以，是什么原因讓安迪與他為伍。
    恍神間，耳邊的碎發被男人的修長的手指勾至耳后，她回過神，聽慕子謙說：
    “老婆，那些事，你別管了，安心養好身體，等寶寶降生。”
    既然改變不了，她只能……“嗯，我知道了。”
    “吃飯吧。”慕子謙將筷子放在她手里，“吃過飯，我們去看爺爺和奶奶。”
    她點點頭，“好。”
    ……
    紫金山十號別墅在上一次爆炸中損壞嚴重，慕子謙將兩位老人安置在另一處宅邸，離他們現在住的別墅不遠，車程十五分鐘。
    秋靜好看車外陌生的街景，遲疑了下，問：“這條路……”
    慕子謙攏緊她肩膀，“老宅年久失修，這段時間正在修繕，爺爺奶奶暫時住在臨時的別墅里。”
    “這樣啊。”秋靜好沒多想。
    慕子謙并沒有告知她慕宇彬連爺爺、奶奶都不想放過，要不是上次周啟良的部下眼疾手快，那手雷還真要炸了他們。
    轎車很快抵達別墅新址，門兩側擺著兩個石獅子威嚴肅然，穿過黑色鐵藝門，駛向別墅正門。
    管家一早就被告知來客人，所以看到轎車駛入大門時，便出門迎接。
    書房里，慕景山正在看報紙，雖然早已進入現代化電子閱讀方式，但他還是喜歡紙質的閱讀感。
    穆秋嫻端著茶走進來，“老頭子，看了很久了，歇會吧。”
    茶放下，茶香四溢。
    慕景山摘下眼鏡，從報紙上抬頭看穆秋嫻，“子謙快到了吧？”
    穆秋嫻估摸著時間，“是快到了。”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剎車聲，穆秋嫻笑著說：“你看，這倆孩子還真不禁念叨，說到就到了。”
    慕景山剛喝了口茶，聽到他們來了，順手將茶放下，“讓子謙來書房找我。”
    “好。”
    穆秋嫻出了書房，在玄關處，碰到兩人。
    “奶奶。”
    “子謙、靜好，你們來了。”
    慕子謙幫秋靜好脫下大衣，穆秋嫻見著她隆起的小腹，心里歡喜不已，這一番驚濤駭浪后，慕家總算是有喜事了。
    “靜好，幾個月了？”穆秋嫻上下打量，眼里的喜悅溢于言表。
    慕子謙替她回答，“快四個月了。”
    “快，快坐。”穆秋嫻吩咐傭人，“去給少奶奶準備水果和茶點。”
    又對慕子謙說：“子謙，你爺爺在樓上書房。”
    “我這就上去。”慕子謙握著秋靜好的手，“你在客廳等我會兒。”
    秋靜好嗯了聲，慕子謙扶著她送到客廳，坐穩后，才離開。
    慕子謙上樓，穆秋嫻收回眼，笑容溫和。
    “子謙這孩子，十四歲進的慕家，我還從沒見過他對誰這么耐心，你是唯一一個。”
    秋靜好莞爾，傭人端著兩盤水果和茶點走來，放在茶幾上。
    “奶奶，”她頓了下，穆秋嫻明白她意思。
    “你們下去。”
    “是。”傭人應了聲，退下，隨手關上客廳的門。
    “靜好，這櫻桃新鮮，你嘗嘗。”
    秋靜好接過，“謝謝奶奶。”
    穆秋嫻極有耐心，笑著看她吃下，才問：“現下沒外人，有什么事，你說吧。”
    秋靜好也坦率，“奶奶，文姨和宇彬的事，您知道嗎？”
    穆秋嫻臉色微詫，當年的事，因為顧忌慕家的臉面才有意為之，如今看來也是委屈了文姨這么多年。
    “知道。”
    既然什么都知道，想必也了解慕子謙的計劃。
    “奶奶，宇彬的事文姨雖脫不了干系，但她為慕家勞心勞力這么多年，不該再被利用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她面前。都是為人父母，您能理解這種感受吧。”
    談及此事，穆秋嫻心情也沉甸甸的，她知道事情的原委后，雖然也氣慕子謙設的局太深，連他們兩個老人都瞞著，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慕家的當家的不是那么好做的，每一代人都免不了腥風血雨。不過，到慕子謙這里，已經很收斂了，要不是他平日里顧忌著他們老兩口的身體，怎么會隱忍柴佳薈和慕維遠那么久，鑄成那么多錯，一直到今日的慕宇彬，都是慕子謙的忍讓，現在她看得很開，只要子謙一家子安好，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靜好，”穆秋嫻握住秋靜好的手，“如今你懷了身子，就不要管瑣碎的事，保重自己和孩子最要緊。
    還有，就是要相信子謙，他可以處理好一切的。”
    聞言，秋靜好明白話中的意思，老太太的想法側面就透露出爺爺的想法，他們現在已經將所有事情交給慕子謙處理，至于文姨和慕宇彬，也是由他處置了。
    “知道了，奶奶。”秋靜好已經做了最后的努力，她求情只是想幫文姨，至于慕宇彬，她沒半分憐憫同情，甚至覺得他該死，若真是想幫文姨在慕家爭取到一席之地，不該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也不該害那么多人，如果沒有他，安迪也不會死，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穆秋嫻說：“靜好，再吃點水果。”
    秋靜好點點頭。
    ……
    樓上書房靜得落針可聞，氣氛也壓抑低沉。
    慕景山臉色陰沉，對面的慕子謙肅然靜默，看著面前茶杯見底，他倒了杯茶，雙手送到慕景山面前。
    “爺爺，喝茶。”
    慕景山重重吐了口氣，好似心口郁結的那股惡氣能散去幾分，接過茶杯輕嘬了口。
    “宇彬的事，你不用心軟，也不用顧忌我和你奶奶，這種良心狗肺的東西，就算是死了，我們也不會流半滴淚。”慕景山氣憤道。
    話雖如此，可慕子謙還是在慕景山的眼底看到一閃而逝的痛色，都是慕家的孩子，從小看到大的，怎么會沒感情，又怎么會看著他死心里半分不痛。
    慕子謙說：“抓住宇彬后，我會送文姨去安慈靜養中心，在那里安度晚年。”
    慕景山抬眸看他，“知道當初為什么選你接管慕家嗎？”
    慕子謙只是沉默，有些話，他也想問，比如剛才的問題，他很好奇，論商業頭腦，其實慕家三個孩子都不遜色，名牌大學畢業，學的也都是金融管理等。
    慕維遠眼光獨到，做事手段狠厲，很適合領導慕氏，慕宇彬心思縝密，他接手的企劃特立獨行，在商場中十分具有競爭力，而他……慕子謙細掂量下，他算得上是靠心機上位的，要說他卑鄙，他不否認。
    慕景山看著慕子謙，“因為你最像我。”
    “……”他面色沉穩。
    “當年慕家在我接手時也起了家族變故，兄弟五人明爭暗斗，我顧念親情，可最后還是被逼上不得不狠下心的地步，就像現在的你。”
    慕子謙微微握拳，兩指摩挲著，眼底藏著不明察覺的光。
    “你外表冷漠孤傲，實則內心柔軟，惦記身邊的人，也顧全大局，處事果敢，有志有謀，只有這樣的胸襟和頭腦，才裝得下慕家的家業，擔得起慕家整個家族。”
    慕子謙嘴角扯起極淡的弧度，“爺爺，你這是在變相夸自己嗎？”
    “你小子！”慕景山睇了他眼，后者低下頭，無聲的笑。
    爺孫倆之間沉重的氣氛，也在這一抹笑中化解得云淡風輕。
    “但是，你比爺爺更能忍。”
    慕子謙抬了下眉，調侃道：“忍字頭上一把刀，而且我差點被砍死。”
    “不過你小子也真夠狠的，連爺爺都成了你棋局中的一枚子。”
    慕子謙給老爺子倒茶，“爺爺，我知道錯了。”
    慕景山溫和一笑，“鑄成今天的錯，也怪爺爺當初的決定太冷酷，如今算是我為了當年的獨斷贖罪吧。”
    對于上一代人的恩怨，慕子謙不予置評，他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身邊的人。
    有些事點到即止，他也在爺爺面前表明了態度，既然老爺子沒反對，他接下來就按照他的想法辦了。
    慕子謙轉移話題，“爺爺，靜好帶了上好的茶葉和紫砂壺，您下去看看吧。”
    慕景山來了興致，“是嗎，快推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