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地有聲的反問回蕩在這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安迪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話。
“沒錯?!?br/>
他說出這句話時言不由衷,可秋靜好已經沒心思深挖他心底的想法,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營救斯特凡。
安迪下巴朝桌上一指,“那里有兩片藥,你吃了?!?br/>
秋靜好視線移到床頭柜上,黑胡桃的桌面,上面兩粒白色的藥片,手攥了攥,問:
“什么藥?”
#@$&
“吃還是不吃?!卑驳献鲃菀o斯特凡注射。
“……”秋靜好咬牙隱忍。
“總該告訴我是什么吧?”%&(&
“你確定想知道?”
“當然!”秋靜好明白,這是斯特凡故意制造疑云,引起她的興趣。
可有時候,明知是陷阱,又不得不跳。
而安迪就是這樣的人,他精心布置一張網,然后看著你一步步走進去,深陷其中,他自得其樂。
安迪似笑非笑,“對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幫助的東西?!?br/>
秋靜好頓覺冷風過境,可臉上依然表現的淡定。
“安迪,你折磨我還不夠,非要動孩子?”慕子謙很喜歡,也很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如果有什么差池,她該如何向他交代。
安迪堅持,“吃了它?!?br/>
秋靜好低頭看小腹,她下意識的保護動作看在安迪眼里,可依然沒有改變主意。
“我不能保證我的手可以堅持多久,也許下一秒就要刺進去……”
“……!”
秋靜好面臨抉擇,要么保斯特凡,要么保孩子。
“能給我點時間考慮嗎?”秋靜好看著安迪,“別拒絕我?!?br/>
安迪捏著注射器的手暗暗發力,片刻后,他移開了針頭。
果然,關鍵時刻他還是無法拒絕她。
秋靜好腦海中回憶起很多過往的畫面,身處異國,孤身一人,他幫她太多,也照顧她太多,生活瑣事,臨產生子,到后期的孩子多病,她身心交瘁,都是斯特凡在一旁的陪伴與支持,這樣的朋友,終生感恩,她沒得選,只有救他。
五分鐘后
“決定吧?!卑驳险f時,重新拿起注射器,走向病床。
秋靜好狠狠咽了口,“好,我吃。”
這個答案,安迪早有預感,可真正聽她親口說出,還是不太愿意面對。
安迪拿起桌上的藥片,端著水走來,站在她面前,將藥遞到她嘴邊,秋靜好唇瓣抿了抿,張開口,藥片喂進她嘴里,溫水送服。
吃下后,秋靜好眼圈微紅,安迪靜靜的看著她,語氣不悅的說:“這是你自己選的?!?br/>
秋靜好痛恨自己的臉,她沒有過多的表情,就連現在也是如此,明明心疼的要死,可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她很自己的無情,厭惡自己的冷血,她甚至在漆黑的夜晚,問過自己無數次,為什么她如此冷漠。
下巴被攫住,慢慢抬起,她迎上那雙幽深的眸子,安迪看著她說:
“我希望你一心一意的跟我離開。”
秋靜好一字一句:“我只能做到離開,其他的別要求了。”
安迪瞳仁緊縮,秋靜好從他眼里看到了憤怒的情緒。
之前,一直沒見過安迪發怒,共事多年,他自持,嚴謹,甚至有一些偏執的遵循工作程序,而她卻是一個例外,時常在測謊中搞出一些突發情況,但他能立刻做出反應,配合她完成測謊。
這就是工作默契度。
“你比我自己更了解我,從我臉上,你能看到一心一意嗎?”她突然反問,安迪眉毛下垂,前額緊皺,眼瞼和嘴唇緊張,她已經把他激怒到臨界點,隨時隨地會殺了她或是病床上的他,秋靜好及時的變換一種方式對話。
“也許時間會改變一切。”
他看著她的眼睛,水眸清澈,眼白分明,她的眼睛很美,很純,透著一絲冷意,第一次見到時,就是這么盯著他,讓安迪想起天上的神明。
片刻后,安迪眉心舒展,秋靜好心落地。
“我可以等。”等你對我一心一意,“我帶你去看世界每一個角落,所有美麗的地方,都要留下我們的足跡……”
靜好垂下肩膀,安迪之后說什么,她一句話都沒有聽,強烈的負罪感壓著她透不過氣,子謙會恨她的。
她吸了吸鼻子,將淚水逼退,抬起頭,問:“我們走了,誰照顧斯特凡,你打算怎么辦?”
安迪緩緩蹲下身子,握著秋靜好的肩膀,“有人會照顧他的,你放心?!?br/>
說完,安迪將秋靜好的束縛打開,剛要抱起人,秋靜好止住他,“等等。”
安迪看她,秋靜好說:“我想跟他最后道別。”
安迪思忖下,點頭,抱著她折返到病床邊,她握住斯特凡的手,男人的手指微涼,她喃喃自語,“再見,斯特凡,你要快點好起來……”
秋靜好被帶走時,眼睛一直盯著地下室那道門,直到兩人坐進車,秋靜好發現不是剛才來時的車。
這是一輛房車,里面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看來安迪早就策劃好了。
秋靜好被放在大床上,手腳被銬|住,從她躺著的地方可以看到窗外的天,夕陽紅似火,染在她素凈的臉上,如涂抹著一層好看的胭脂。
安迪付了她臉頰下,“我們出發。”
秋靜好直直望著他,看著他起身朝架勢座位走,然后房車啟動,緩緩前行,車窗外的云被遠遠的甩在車后。
……
半小時后,一輛黑色越野車急剎車停在了某處酒莊前。
車門打開,下來四五個人,疾步朝酒莊里跑去。
地下室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一道黑影竄進去,來到病床邊,拔掉注射在手臂上的鎮靜劑。
“醒醒,斯特凡?!蹦腥寺曇舻统粒呐乃哪?,“醒醒!”
身后人說:“他體內還有鎮靜劑,沒那么快恢復知覺。”
兩人對視一眼,點頭,抱起斯特凡朝酒莊外跑。
上車后,確定斯特凡無大礙,只是身體虛弱,便送他去就近的醫院治療。
越野車兵分兩路,一路趕往醫院,一路追去房車的方向。
……
夜黑,人靜。
安迪將車停在了一處偏僻的公園邊,他要想躲開慕子謙,去任何酒店旅館住宿都會留下生活痕跡,所以當初選了房車。
他做好了晚餐,端著盤子來到床邊,坐下時,床墊起伏,秋靜好睜開眼。
安迪扶她坐起,“吃點東西?!?br/>
秋靜好搖搖頭,不餓。
“必須吃?!卑驳下曇魢绤?,秋靜好抬眉看他,“我自己來?!?br/>
安迪的視線落在她手腕上,她雙手被鎖著,眼神錯開,他將食物送到她嘴邊,“要么吃,要么現在睡覺?!?br/>
秋靜好幾乎沒考慮,“我選睡覺?!?br/>
安迪并不意外,自顧自的吃起來,“你不攝取營養點,就算給你機會逃,你的體力恐怕撐不了多久,就會被我逮住。”
秋靜好剛要躺下的身子又挺直,張開嘴,將勺子里的食物吞下。
她知道他在用激將法,但不可否認,很管用,而且她就是這么想的,找準機會就跑。
一盤子的食物,秋靜好吃了大半,而一貫儒雅高貴的安迪將剩下的食物全部吃掉。
這點,讓秋靜好驚訝,安迪竟然吃她剩下的食物,而且是兩人共用一個勺子。這是親密情侶或是夫妻間也很少做的事情,曖昧而不分彼此。
安迪洗過澡,穿著黑色條紋睡衣走來,金色頭發被毛巾揉的凌亂,可看在旁人眼中,紳士儒雅的他多了份邪肆的魅惑氣息。
秋靜好筆直的目光看著站在床邊的人,“你不能睡這?!?br/>
安迪將擦拭頭發的毛巾拿下,對視一秒后,他輕笑一聲,從旁邊的柜子里取出睡袋,放在地板上。
全程秋靜好都在注意他的動作,一直到安迪將睡袋鋪好,幫她蓋好被子,道了句晚安后,關了車里的燈。
四下寂靜,一片漆黑。
房車里的兩個人都沒有睡。
秋靜好越來越納悶,當她以為他會犯錯誤時,他總是適可而止,當她以為安全無恙時,他卻危險十足。
安迪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秋靜好真的被搞糊涂了。
片刻后,傳來安迪的聲音,“秋。”
“!”秋靜好回過神,“嗯?”
“我們在一起工作的時間,體會最多的是什么?”
“!”這是個不難回答的問題,快樂,興奮,喜悅,甚至是對揭穿謊言本身的一種自豪。
她平靜回答:“樂趣,”頓了下,“對我所學能將其發揮到最大作用的成就感?!?br/>
安迪躺在睡袋里,看著頭頂的天花板,那里有一盞燈,燈的邊緣是金屬質感的裝飾,正好照著月光下女人的臉。
很美,尤其是當她提及到‘所學’和‘發揮’兩個字時,臉上洋溢著喜悅的光,比月色更美。
“……你呢?”秋靜好禮尚往來的問了句。
安迪目光冷漠,淡然,嘴角極淡的扯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揭穿本身,讓我自豪。”
秋靜好怔然,他們的想法一致。
安迪在觀察她,探尋她,也欣賞她。
“魏頤揚案件里,你充當什么角色?”秋靜好突然的問題,打破寧靜。
安迪狹長的眸微睨,“執行者。”
秋靜好逮住破綻,“策劃者呢?”
安迪垂下眼,“也是我。”
秋靜好:“你在說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