橈市三中初二三班
    早自習井然有序，同學們自顧自預習接下來的課程，偶有一兩名學生交耳低語借筆。
    臨上課前十分鐘，教師的門開了，林老師先一步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瘦弱的女孩兒。
    臺下黑壓壓一片腦袋瓜，只有一點出挑的白，許唯低著頭，雙手緊緊的攥著書包肩帶，余光瞥見，但也沒在意。
    林老師站在講臺上，拿黑板擦敲敲講桌，“同學們。”
    唰——火烈鳥般的架勢，一堆黑腦袋瓜循聲望來。
    只有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的顧柒懶洋洋的轉正臉，看到許唯的那刻，時間靜止了。
    他直盯盯的看著她，沒聽到林老師說什么，只看到女孩緩緩抬起頭，一雙清澈的眸子黑如琉璃，干凈冷漠，她五官精致小巧，有著江南女孩的溫婉嬌軟，是一眼就被貼上美女標簽的女孩。
    哇——每個學生心里驚嘆，清純漂亮的女同學。
    林老師讓她向同學們自我介紹，許唯很拘謹，抿了下唇，聲音小小的，“我叫許唯……”頓了幾秒，視線收回，又低下頭，看著鞋尖，“大家好。”
    林老師對她微微一笑，寬容的說：“沒了嗎？”
    許唯被老師點名，轉頭看他，搖搖頭，又低下頭。
    林老師介紹，“許唯同學從外地轉學來到我們班，大家以后要多多照顧她，發揚班集體的精神，幫助許唯同學盡快熟悉校園，適應環境。”
    臺下掌聲響起，聲音洪亮：“歡迎許唯同學……”
    許唯頭更低了，但從顧柒的角度，正好看到她臉頰越來越紅，一點點蔓延到耳根，再染過脖頸，活脫脫一冰凍荔枝。
    他輕笑一聲，自己也不知道他笑什么。
    林老師抬手壓了壓，掌聲戛然而止，他朝整個教室掃了圈，指著最后一排，也就是顧柒旁邊的位置，“許唯，你先做最后面的空位，等下午自習老師再調座位。”
    顧柒一聽身邊萬年不變的空位要被人占了，不禁皺了下眉，他的表情明顯抗議，林老師冷冷看了他眼，那意思明顯在說：你還有其他空位嗎？
    顧柒不用看也知道，沒有。
    他抬手蹭了下鼻尖，轉過頭，看窗外，操場上有幾名沒穿校服的學生，被罰跑圈，其中一個人影單薄卻剛毅，瘦高的個在隊伍里很顯眼，顧柒看到他跑過半圈，瞅著慕子謙汗流浹背的，嘴角揚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
    該！讓你不穿！
    隊伍中的慕子謙似乎也察覺到遠處的眼神，冰冷的一記眼刀甩過來，并朝著顧柒的方向舉起拳頭。
    笑個屁！
    慕子謙昨夜去隔壁市打黑拳，早上給顧柒打電話，讓他去家里幫取下校服，結果顧柒去了，家里鎖門，估計她媽出去買菜了，等了半天也沒回來，眼瞅著要遲到，顧柒只能空手跑到校門口與慕子謙匯合。
    ‘噗嗤’顧柒低頭沒忍住，笑出聲，身旁的人僵了下，縮著肩膀朝另一邊本能的躲。
    顧柒擰眉，轉頭盯著她，上下打量，遠看美，近一看，更他么漂亮啊。
    許唯低著頭，手都在抖，拉開書包拉鏈，從里面拿出書和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顧柒注意到她做什么事都沒有聲音，好像她除了呼吸，不會發出任何聲音，不對，連她呼吸都輕不可聞，要不是看見他，顧柒閉上眼，根本就感覺不到身邊還坐個人。
    只是……剛才她哆嗦那下，讓他想起被虐待過的小狗。
    狗被人打過后，再有人對它兇或是舉起東西要打，立刻會夾起尾巴避開，就像她剛才的反應，本能的。
    所以，她被打過？
    ‘鈴……’上課鈴響了，拉回顧柒的視線。
    第一節課是物理，顧柒拿出課本，朝桌上一闖，‘嘭’一聲，許唯又被他嚇一跳，哆嗦下。
    書擋在面前，顧柒抱著手臂趴桌上開始睡覺。
    許唯雙手抓著書，無聲的深吸一口氣，輕手翻開書頁，拿著筆，邊聽課邊記筆記。
    下課鈴聲一響，學生鳥獸散，而睡了一節課的顧柒也打著哈欠醒了。
    顧柒坐直了才發現，書他媽的反了。
    呃……他看了眼講臺上的物理老師，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正透過鏡片向他投來幽怨的眼神，恨鐵不成鋼，扶不起的阿斗啊！
    顧柒抓了抓睡爆炸的頭，起身就要走，可許唯正專注的在背英語單詞，邊背邊在作業本的背面寫，完全將同桌要出去的意圖屏蔽了。
    顧柒皺眉，臉色冷下來，他想去廁所。
    抬手在她書邊敲了敲，許唯激靈了下，扔了筆就抱住頭。
    顧柒的手生生僵在那里，有一秒，他心不知怎地，疼了下。
    許唯也也是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也不解釋，低著頭，起身靠在墻邊，讓出過道。
    顧柒冷眼瞅瞅她，長腿一跨，邁過許唯的椅子，走出教室。
    走廊外，兩個隔壁班的女生一下課就在門口等，看到顧柒出來，其中一名女生主動遞上巧克力。
    顧柒被攔住路，臉色不悅，因為他尿急。
    視線根本就沒注意到那盒巧克力也沒注意那倆女生，快速繞過人，直奔男廁所疾步走去。
    ‘哇’一聲，女生哭了，哭聲引來了許唯的注意，她看了眼，不冷不淡，又繼續背單詞。
    顧柒在男廁所遇到了慕子謙，兩人站在小便池前，面對著墻。
    顧柒：“累不？”
    慕子謙：“不。”
    顧柒憋著笑，“我看你也不累。”都特么一頭汗了，還裝。
    慕子謙臉色更黑，“別沒事找事啊。”
    顧柒提褲子，拉拉鏈，“得，不跟你貧了，累了就請假休息，打一宿拳，你還能走來上學，我就挺佩服你了。”居然還能跑完二十圈，簡直就是鋼鐵般的戰士啊。
    慕子謙臉頰青了，眉骨貼著邦迪，說話時扯到嘴角的傷，痛得嘶了聲，“怎么也不能把課程落了。”
    兩人去洗手，顧柒說：“你打拳一晚上賺的比一工薪族還多，還這么拼干嘛？”
    慕子謙關掉水龍頭，用冷水抹了把臉，“我能打一輩子嗎？我要養我媽，這事（打拳）只是一時的，我真要是哪天死在拳臺上，我媽怎么辦？”
    顧柒點點頭，“也是。”
    顧柒爸爸沒了，媽的名聲在橈市不好，他就當她也死了，所以慕子謙說出這些話時，他并沒有太大感觸。
    家庭對顧柒而言，就是一個房子，里面除了家具就是他，沒有親情。
    兩人沒急著出去，而是躲在最里面的隔間里抽煙，慕子謙煙癮重，并不是因為他喜歡抽，單純為了提神，打了一夜拳，現在困的閉眼睛就能睡著。
    半支煙沒到，上課鈴響了，煙頭朝廁所里一扔，慕子謙按下水箱，不留痕跡，阿七則用兩只手扇著煙，讓它盡快散去。
    回到教室，顧柒看到許唯坐在位置上，還保持著走時的姿勢，低著頭，寫啊寫，背啊背。
    心里暗道：學傻了。
    但是這次他有意距離她三個桌位時，跟一個學生說話，“趙昉，周日幾點集合？”
    周日兩個班級的男同學約了踢球，當時詢問顧柒的意思，顧柒沒答應。
    趙昉來了精神，“我擦！大神，你肯出山了？”
    顧柒手朝著兜，冷冷看他。
    趙昉趕緊狗腿回道：“八點半，市體育館。”有顧柒在，這球就穩贏了，校隊無影腿啊。
    許唯也聽到顧柒的聲音，視線留意他，快走到時，她立馬起身，讓出位置。
    顧柒若無其事的坐進去，之后一天直到放學，兩人一句話沒有交流過，其他同學也沒聽過許唯再說過一句話，她就像個透明人的存在。
    放學鈴響了，許唯的動作很麻利，幾下收拾好書包，背上便朝教師外走。
    一個女生拿著記好的筆記本，放在顧柒桌上，微笑著說：“喏，筆記，借給你。”
    顧柒雖然坐著，可奈何他身高挺拔，看女生的眼神冷冷的，下巴微微挑起，“我有說跟你借嗎？”
    女生僵了下，咬住唇，“我不是看你睡了一天覺，上課都沒聽講嗎。”
    顧柒目光擦著女生作業本的角度，正好看到許唯匆忙的背影，淡淡的收回來，“用不著你管。”說完，將書收好，書包一背，繞過女生朝外走。
    女生：“……”
    其他看熱鬧的同學一聲噓聲。
    ……
    出了校門，顧柒立馬將校服脫了，塞進書包里，而慕子謙也前后腳功夫，出現在兩人集合的老地方。
    顧柒將煙盒遞給他，慕子謙也沒客氣，抽出一根，含在嘴里，顧柒撥開打火機給他點燃。
    兩人一前一后，晃晃悠悠的朝胡同外走。
    “吃什么？”顧柒問。
    慕子謙抬手看時間，邊說邊掏錢，“我一會兒還有個拳賽，七點半，你幫我買飯菜給我媽送去下，她問起你的話，”
    “就說你幫同學補習呢！”顧柒一臉你扯謊吧的表情。
    慕子謙低下頭，無聲的笑，錢順勢朝他遞去。
    顧柒看著他手里的錢，夾著煙頭的手一擋，“拿回去，我買。”
    “你的錢，省著點花。”慕子謙將錢塞他手里，顧柒又給他退回去，“行了，你賺的錢還得給你媽看病呢，別跟我磨磨唧唧的。”
    慕子謙收回手，也沒在推，“謝了。”
    顧柒越過他，慕子謙手快，將錢塞他書包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