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靜謐無聲,唯見星空閃耀。步入廳堂,旁人已悄然退下。
驀地,一縷熟悉的幽香靠近,混合了些許果子的甜蜜。
緊接著,手臂陷入一片難以言說的柔軟里,綿滑微涼的衣料底下,隱約傳來淺淺溫度,無需再多作感受,那兩團軟雪的存在已令人身體驟熱——
趙煜步履一停,側首,只見崔瑈將他手臂抱入懷中,軟軟垂了頭倚在上面,雙頰因染了酒意而泛著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視線不受控地下移而去,那段玉頸下方,從鵝黃抹胸里溢出的一寸肌膚顯出極為曼妙的弧度,雪白滑腴,透著羊脂玉般的細膩溫潤……
廳內靜得只聽見細微風聲,感知著身前人如有實質的打量,崔瑈抬起頭,恰好撞見趙煜目光在她胸口處流連。
很快,他不疾不徐與她四目相接,那深幽黑眸里似蒙了層熱霧,竟說不出的迫人。
崔瑈身子不知怎的就變得酥酥的,好像隱有某種期待。然而就在下一刻,趙煜已信步走至椅處,悠然坐下:“今兒去哪兒逛了?”
失落倏爾涌來,崔瑈沒有吭聲,自顧垂了眼不再看他。
趙煜無聲笑了,舒落靠向椅背,指尖輕點了點案面:“再下去是要出事的,你悠著點兒。”
崔瑈淡柳眉微揚。出事……可是,就算出了又能怎樣?
走上前,視線始終停留在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清雋修長,而又有力。
停步,輕然牽起他左手,慢慢的,十指相扣。
趙煜支頤看她,笑問:“又來勁兒了?”這姑娘便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怎么會。”崔瑈說得貌似無辜,可俯看他的眼里卻隱露驕矜。
“你乖點兒行不行?”
趙煜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從容與她對視。本該滿是無奈的話,被他說出來,卻帶了一股子閑適自若,聽在她耳里似乎半邊身子都軟了……
崔瑈垂眼掐著指尖,心底只剩下了無奈。
許是因喝了酒吧,情緒莫名就低落了幾分,這段時日外界的各種議論,她心中的緊張與隱憂,原來,就未曾消失過片刻。
他父親的致仕,他受到的打壓,旁人對她的奚落與指責……今夜她好像不愿再強忍任何了,腦子里閃過這念頭,手臂已搭在那人肩上,將整個人窩進他懷里。
伸手環住女孩兒軟若春柳的纖腰,趙煜側首深深嗅著她烏發的香味,任所有思緒放空。
過了好一會兒,身前響起一道幾不可聞的呢喃:“為什么……為什么總要推開我呢?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每天都好想你,想讓你抱抱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
見不到你的日子,只覺前所未有的孤寂。
留意到崔瑈語聲不大對勁,似帶了些哽咽,趙煜微感意外,收緊了抱著她的手臂,低下頭親昵吻著那半露的玉雪臉頰,柔聲說:“嗯,那就一直待著,都聽你的,好么?”
仔細感知著他聲音里的寵溺,崔瑈抿了抿唇,眼淚終究掉了下來,洇濕了他胸前衣裳。
趙煜不禁笑了,只覺自己的心仿佛也被這淚水灼傷了。
崔瑈……有時會讓他覺著她具備超出同齡人的通達心性,有時又發現,她其實還是個小孩兒,只不過是個異常懂事的小孩兒,生怕自己令別人有一丁點兒為難,也害怕理想中的完美并非真的完美。
始終想要反復確定他的心意,不是不信任,而是害怕有一絲瑕疵,害怕發現對方有過后悔、不值。也許更難過的,是就算這樣她也全然接受,毫無怨言地接受。
抬手來回輕撫她細白后頸,男人心中涌動著濃盛的愛憐,便任懷里人低泣發泄。
不知是哭了太久,還是他身上的清淡檀香有安神作用,竟讓她有了些許睡意。
側過臉,正好望見他溫柔帶笑的注目,崔瑈也笑了起來,可在下一瞬,淚水卻又從眼角簌然滑落,久久不停。
他沒有說話,拇指拂過她臉頰,一遍遍地為她擦掉。
“趙煜,我發現我好像完全被你塑造著,原來也許有某種野心,某種切近現實、達成目標的野心,現在呢……現在,似乎被飄渺的心性追求占據了所有。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有意識朝你而去,還是不問緣由向你臣服。是不是我未來做的一切,僅僅是因為你?只成為圓滿你的一環。”
過去的她,面對今時今日的事也許還能權衡利弊,冷靜分析得失,可此刻的她,卻完全淹沒在某種無用的自責與惶恐中,再也尋不見自我。
最令她害怕的是,即便如此,她好像依舊甘之如飴,而今更無后路可退了。
看著她淚眼汪汪,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向他吐露了內心的不安,趙煜俯身吻了她眼睛,忍不住輕笑:“真希望,我們的女兒不要像你這樣愛上某個人。”
崔瑈因他的話怔了一怔。
“然而,就算她愛上了卻也無妨,總會有人為她兜底,不論是愉悅還是傷心。”
可你不一樣。
“崔瑈,我曾無數次為自己慶幸,不需要對你承擔起任何道義上的愧疚。”
有些情深,無法用理智償還。因為那完全的真心,從未要求任何回報。
他給了她答案,好像又沒有給。
崔瑈愣愣盯著他啟唇開合,從容無聲中帶了幾許笑意。
“好好寫政論文,知道么?我等著看呢。”
似乎所有謎底,都藏在那篇政論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