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愈發冷了，國子監結業的這一天，趙煜特意乘車來澄園與崔瑈一道用早膳，隨后再送她去國子監。

　　澄園離南門并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馬車上暖意融融，崔瑈合眼窩在趙煜懷里，整個人懶洋洋的，趙煜只得取了一旁的雪狐披肩為她穿上。

　　“結束后接你去北府用晚膳，祖父設宴慶祝你結業。”她小臉被雪白絨毛襯得愈顯年紀小，玉雪可愛，趙煜有些手癢地捏了下她臉蛋。

　　崔瑈一聽趙瀛就有點兒緊張，睜開眼，雙手后伸環住他，有意轉了話題，“那你呢？你不給我慶祝嗎？”要是他仍在國子監就好了，她想。他會親自見證她的結業。

　　趙煜伸手觸了下杯壁水溫，應得慢條斯理：“這不是專門趕早送你來監里。”

　　說完端了自己杯盞送至她唇邊，“喝口暖一暖，出去得冷了，自個兒記著走快些。”

　　崔瑈聽話地抿了口，抬眸看他，沒有再說話，那雙漂亮杏眼認真，專注，像一汪柔波，明澈動人，可將觀者心神悄然勾入其內。

　　趙煜淡淡移開眼，似覺好笑地彎了唇，惹得崔瑈細聲呢喃一句“先生……”她忽然間感到恍惚，好像不知今夕何夕了。如今再叫他先生，有些陌生，卻心悸依舊，仿佛回到了過去的那些日日夜夜。

　　然而她這話聽在趙煜耳里，卻天真得尤其誘人。

　　俯下身，距那兩瓣柔軟愈發的近，近到她呼吸間的香氣皆絲絲縷縷浸入面龐，漸漸的，趙煜嘴角浮起了似有若無的笑。

　　“先生～”她情不自禁地喚著，吐字間與他薄唇輕然相觸，相比先前早帶了喘意，只說不出的嬌弱。

　　趙煜若即若離地細啄安撫，勾得她小嘴微張，鮮嫩隱現，這才滿意笑了，誘哄道：“再伸出來些。”得她乖乖回應后，下一刻，溫柔十足地吮住她舌尖。

　　察覺女孩兒不受控地挺胸，腰背弧線深深，趙煜緊了掌心覆于她腰窩，拇指上移，隔著衣裳沿那柔美胸線下緣輕緩摩挲。

　　“喜歡么？”他在她唇齒間低低問著，聲音喑啞，罕見地帶了些許慵懶。

　　崔瑈下意識按住他作亂的手，渾身發顫，很快又本能地含吮了下他舌頭，喘息著回他：“嗯……喜、歡……”

　　男人垂眼回應她的急切，過了好一會兒，二人方慢慢分開。

　　趙煜直身坐正，抬手抻抻她衣擺，撫平了監生服上的褶皺，整理好后，目光再次落回她緋紅臉龐，唇畔笑意加深：“恭賀結業，晚上回來告訴我，今兒到底開不開心。”

　　崔瑈跨進靜心堂時發現，今日大家來得格外早，而眾人聽見動靜，目光也齊齊聚到了她身上。

　　“綺月姐跑著來的嗎？臉都凍得通紅。”張靈均歡快迎上前，心里忽地閃過一絲不解，“大清早的你就吃辣啊？嘴也這般紅……”說得袁怡跟著打量起崔瑈來。

　　崔瑈聽得想笑，也的確忍不住笑了。袁怡、張靈均二人不清楚發生了何事，皆目露疑惑。

　　崔瑈眉眼彎似月，清了清嗓道：“來的路上想到了昨兒看的一笑話，可有意思了。”沒令二人來得及問，邊往座位走去，邊轉開話題，“今兒真冷，淑文姐起早準備就算了，霏霏也來得這么早嗎？”

　　今年結業，四人中除了崔瑈入選庶吉士外，袁怡也順利通過考核，更可喜的是還如愿留在了國子監，從下級學官任起。然而能順利結業且選官之人少之又少，張靈均和江新成就未能通過考核，得另等下一個三年大考。好在這二人早就心有準備，渾不在意，便是年紀尚小，家里倒也耗得起。

　　“這可是你倆的大日子，我們哪能不上心啊？”江新成剛入門便插話道，徑直于崔瑈前位落坐，轉過身似隨口一問，“綺月今兒自個兒來的嗎？”

　　崔瑈也坐下，側首看他一眼，沒直接回，“怎么了？”這話就問得不對勁，他們仨不都知道如今每日都是由孟夏送她來么。

　　座位周圍旁除了張靈均和袁怡外，崔瑈能感覺到其他同窗都豎著耳朵聽他們閑聊，于是說話不得不更小心。

　　江新成神秘一笑。他在路上可是見著郭祭酒幾位大人匆匆往南門而去，想都不用想定是有大人物來，現下，再看崔瑈這反應——得，破案了！

　　“我誰都不服，就服綺月。”江新成揚眉玩笑道，聲音里顯見地帶了些討好。按說，那位大人能這么早親自送她來監里，要么是昨兒也歇在澄園，要么是特意起早從北府趕至澄園，再由國子監入宮，甘心花一個時辰在路上。不論哪個可能，對崔瑈的這份寵愛都溢于言表了。

　　崔瑈心里隱約有了數，就不知他是怎么猜出來的，而張靈均則懶得再理江新成打啞迷，興沖沖討論起崔、袁二人待會兒面見祭酒等大人的事項來。

　　今日，對于集賢樓的近百位監生而言，的確是個大日子。

　　祭酒郭敏昌站于前臺中央，司業韓璁、監丞呂首信分立其兩側，受下一一上前的監生所行的拜謝禮。

　　崔瑈排隊等候，看著前方郭祭酒神情和煦，向他身前的那位男子勉勵之，心里好像有水在輕輕搖晃，既為新的啟程而興奮、緊張，又覺有某種悵然淡淡縈繞于心。

　　若他仍是她的先生，若他依舊擔任祭酒，此時該是何等光景？也許，她永遠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吧，珍惜每一次跨過天塹走到他面前，與他四目相對的機會。

　　到她了。

　　崔瑈頂著各方目光走上前，一步一行皆不能出錯。她知道自己代表著誰的臉面，又與誰榮辱與共。

　　停步，向三位大人跪謝行禮。起身，微微笑著對上郭祭酒滿目慈愛。

　　“崔瑈，定州安平人，紹治二年入國子監，紹治四年入選庶吉士。嘉言懿行，斯文在茲，為天下生民立命，當謹記于心。”

　　崔瑈拱手，再行躬身禮，“謹遵訓。”

　　拜謝禮結束后，不同于國子監過往慣例，郭祭酒竟特別請到聞名京城的畫師李游為在場諸監生寫像！畢竟，能得名家作畫流傳后世，當甚是榮耀。

　　“請諸生排位，女監生們站于階下第一排，其后各依身量而站。”一名學官提示到，另有幾名學官已安排身量高的男監生們往后站。

　　得此安排，十余位女監生皆言笑晏晏相邀，合計著誰站誰旁邊。崔瑈帶著袁怡去找薛嘉卉，三人自然先站到了一塊兒，只等其他幾位安排好。

　　如今除了崔瑈定下去處外，薛嘉卉也將去禮部觀政，高玠于吏部觀政，而方建鴻則去詹事府。崔瑈幾人扭頭后望，只見那倆師兄被學官安排站至第二層臺階中心。

　　這下，大家都看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綺月、懷玉，我幾個排好了，你倆就中間吧？”太學的周璃客氣地邀請她二人。

　　周璃出身冀北大族周家，其父為吏部左侍郎周衡越，當初游學選拔時此女正為入選八人中的一個，余下的女監生里也屬她背景最深，方好上前出聲相邀。

　　一時間，所有人悄然息聲，暗自留心前面動靜。在場諸生無不心知肚明，郭祭酒此舉目的乃在崔瑈，她不站中心，怕是沒人夠格站了。郭祭酒等幾位學官站在一側，含笑看著沒有出聲。

　　崔瑈略微謙讓一下，便與薛嘉卉順從地走了過去，拉著袁怡讓她站自己左側。站定，趙煜曾經的四個學生各居兩排，正好位于畫面正中央。

　　天穹高遠湛藍，大雁啼鳴，倏爾穿空掠過。

　　迎著陽光，崔瑈不覺瞇了瞇眼，感覺心變得輕飄飄的，有些喜悅，又有點兒不舍。

　　國子監的生活就這般結束了。

　　回憶起年初回京的那一天，好像仍依稀為昨日。也正是自那時起，曾經呼嘯的命運也變得溫柔，推著她朝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