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織織,你沒有手機,那這么多年,你是怎么過來的?”
秦織沒說話,眼神里全是黯淡。
沒心沒肺的小北當然沒注意到這點,向秦蘇依要了號碼,“阿姨,織織沒有手機,方便留個您的手機號碼嗎?”
秦蘇依笑著點了點頭,“當然,沒問題。”
“謝謝阿姨,阿姨您太美了。織織,記得繼續保持聯系哦,我先走了,我二哥還在等我。”
回去之后,秦蘇依給秦織配了新的手機,“織織,給你朋友回個電話吧。”
秦織接過新手機,“謝謝姑姑。”
“我們姑侄還客氣什么。”
有了手機,秦織開始在網上查看一些信息,她在網上搜索著秦家的事情,秦家真的面臨著破產的危機。
她真的是想不懂,為什么一定是商業聯姻才是解決方案。
她想到了姑姑。
她去找姑姑的時候,姑姑站在窗臺看雨。
怕是姑父看到,又得說姑姑了,秦織找了一件毛毯,披在姑姑身上,“姑姑,小心著涼。”
“這雨淅淅瀝瀝下了幾天了,總以為今天會停,沒成想到越下越大。”
秦織手里捏著手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只好也附和著姑姑,“是啊。”
靜默了會兒,秦蘇依才開口,“看了新聞了?”
“看了。”想看不到都難,打開任何一個網頁都在討論花家要破產的事情,有詆毀,有謾罵。
“姑姑,幫幫他吧。”縱使秦織不喜歡那個家,可是她不想媽媽的心血就這么白費了。
秦蘇依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這幾個月,她也在關注國內發生的事情,但是她好像找不到什么理由選擇去幫他。
她離開林桉市的那一年,所有的人都不看好,也沒有人送她。
她之于秦家來說,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個人。
所以,她下定決心,絕不會跟他們扯上任何關系。
可是當她看到秦戰寒一生經營起來的公司就要被毀于一旦了,她也在深夜痛心過。
她都準備好了,只等他對她說一句話,說他們錯了,說秦家這么多年虧欠了她。
可是沒有,她等了很久,沒有等到他們的短信和電話。
所以,她也僅僅是痛心,她仍是無動于衷。
“姑姑,幫幫他吧,那公司有媽媽的心血,我不希望媽媽的心血就毀在他手上。”
秦蘇依嘆了口氣,“織織,你放心,有你姑父在的,如果沒猜錯的,姑父這兩天就可以幫他解決目前遇到的危機。”
現在只需要等秦蘇依一句話而已。
“謝謝姑姑姑父。”
次日,有一則新聞登上熱搜:盛氏集團因為洗黑錢,現在司法機關已介入調查。隨即而來的第二條熱搜也緊跟而上:盛氏集團少爺盛銘軒因為涉及到毒品買賣和逼婦女從事不正當服務已被公安控制。
這件事情之后,中秋節到了,這個也是她在國外過的第一個中秋。
中秋那天晚上,有月亮,秦織左看右看,國外的月亮都沒有國內的月亮圓。
姑姑姑父雖然身在外國,很在乎國內的習俗。慕云揚依照國內風俗,去置辦了月餅和桂花酒。
姑姑問秦織,“想家了嗎?”
秦織搖了搖頭。
秦念慕也回來了,前段時間再國內出差,因為媽媽叮囑,他順便去了一趟林桉市。
秦蘇依問他,“有沒有什么新的體驗?”
“我沒想到她也在林桉市。”
“誰呀?”姑姑來了興趣了。
“一個不聽話的小孩。”
“女孩?”
“嗯嗯。”他點了點頭。
姑姑是一猜一個準。
秦蘇依看著兒子的神情,大概猜了個遍,兒子這個是動心了啊。她幽怨的眼神投向了慕云揚,
慕云揚裝作沒看見。
哎,兒子大了不中用啊,還是女兒乖巧。
看著跟餃子作對的小獅子,笑著夾了一塊肉給她。
手機響了,打開微信,是傅小北傳了一個視頻給她,視頻中有個男人黑著臉被迫玩起了煙花。
“織織,你看我哥好傻,哈哈哈……”
她都快記不起小北她哥長什么樣子了。
姑姑問她什么特別想的人?
她看著掛在天邊的那輪明月,有啊,她想傅小北,想冷霖,想秦織了……
慢慢的,秦蘇依發現秦織開始有笑容了,秦織話多了,秦織給小獅子講故事了,秦織開始變了……
四年后。
秦織接到許慧打來的電話是一個午后,秦織快要完成一幅畫了,正在做最后一道工序。
聽到電話鈴聲響,她以為是傅小北,“小北,有什么事嗎?”
電話那頭沒說話,秦織看了眼,是陌生電話,來電顯示的是林桉市。
“秦織,是我,我是你慧姨。”
沖入秦織腦際的第一反應是想掛電話。
許是對方也知道她的動作,急急說了一句,“秦織,先不要掛電話。”
秦織忍住了,心里堵得慌,開口已是花費了很多力氣,“說吧,什么事?”
“你爸爸食物中毒,現在進了icu,我怕……”
秦織掛了電話。
兩天后,在吃晚飯的時候,秦織猶豫再三,還是跟秦蘇依說了她要回國的打算。
“姑姑,我要回國了。”
“回國?”
“嗯嗯。”
“怎么了?”
“我爸生病了。”
秦蘇依沉默了,好半響才說:“也好,回去看看吧。”
“嗯。”
秦織回到了林桉市,當她站在林桉市這片土地上時,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股熱潮朝她席卷而來。
她終究是回來了。
四年了,她終于回來了。她的情緒得不到控制,她想哭。
——歡迎秦織回家。
秦織眼尖,一眼就瞧出了舉著牌子的是傅小北。這幾年,她們一直有電話往來,傅小北畢業之后開了工作室,專職畫漫畫,同時在網上連載,被很多粉絲追著喊太太,催更……也算半個紅人了。
傅小北還老跟她提到她二哥,說她二哥最近上了電視,最近又長帥了,又跟誰誰誰傳緋聞了……
“織織,你終于回來了,我可想你了。”傅小北一上來就給了秦織一個大大的熊抱。
秦織總覺得機場內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那目光隱晦又熱切,猶如冬日的寒風,又像夏日的烈焰,狠狠地灼傷著她。
或許是錯覺,在意大利待久了,剛回國不太習慣。秦織想。
秦織坐在出租車上,她咪眼瞥向一閃而過的風景。回想起當年離開林桉市仿佛是自己做了一個夢,夢一醒,四年已過。
“小北,我要你幫我留意房子的事……”
“織織,這個你放心,我早幫你找好了。就在南邊的棕櫚灣小區,那樓盤挺好。”
“郊區?”
“嗯,”傅小北點頭,“不過離市區也不遠,公交地鐵都挺方便的,最主要是南北通透還向陽,房租也不高。”
“嗯。”秦織點了點頭,“小北,謝謝你了。”
“哎呀,我們倆還說什么謝謝,謝天謝地你終于回來了,織織,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在國外呢,哎,你是不知道我一個人在這座城市多無聊,不過啊,你現在總算回來了,我們周末就可以約著一起出去玩了。”
“我也以為我不會回來了。”秦織說,“不過,總有些意外。”
“哎,我們就不說那些不高興的事情了。你回來就好,今天先住我那兒,明天我們去看房子,看好了叫人把行李搬過去。”
“后天去看房子吧,明天我要去一個地方。”
“嗯嗯,也行,有啥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秦織笑著點了點頭,她能遇到小北這個朋友,真是她的幸運。
在病房里見到許慧并不新奇,她一點兒沒變,還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樣子,不過是用昂貴的衣服堆砌起來的高貴感,看多了倒胃口。
秦織本想越過她,卻被她搶先開了口,“秦織,你回來就好。你知不知道這幾年我和你爸都挺想你的。”
秦織頓住,冷哼一聲,說道:“我回來是看我爸的,畢竟我作為他的親生女兒,遺產我也是有份的。”
許慧驚愕,秦織不想去看,她接著說:“許慧,我走之后,你就是這么照顧我爸的?或者說你其他的企圖,怎么,看到我爸沒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秦織,莫要血口噴人,戰寒出現這樣的事情也是個意外。”
“我也是猜測而已,慧姨又何必動怒呢,莫非是心里真的有鬼。”秦織倒想看看她想怎么演。
許慧怒氣難消,跺了跺腳,輕哼了聲,走了出去。
“秦織,你不要怪你慧姨,是我生意場上的事。”這次開口的是秦戰寒。
秦織瞥了一眼,躺在病房的她的父親頭發好像又白了好幾根。
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秦戰寒的身體還是很虛弱,掛著吊瓶在輸液。
“身體虛弱就少說點話。”秦織聞著滿屋子的消毒水味道皺了皺眉。
“秦織,回家住吧,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們不放心啊。”
“不怕我害你兒子呀?”
“秦織……”秦戰寒語塞,微微嘆口氣,轉移話題,“秦織,在國外一切可好?”
秦織靜了一瞬,眼波流轉,語氣較之以前更為疏遠,“拜你所賜,我過得很好,你剛也看見了,我學會的東西可不止一星半點。”
秦戰寒許是老了,嘆口氣既要了些時間。
他說:“那就好,那就好,看來你姑姑把你照顧得很好,那我也就放心。”
秦織走出病房,閉眼,她好累,感覺身體各個器官都被蟲子鑿空了!
包里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是小北打過來的。
她接了起來,“喂?”
傅小北聽出秦織語氣不對,忙問道:“織織,你怎么了?”
“沒事……”
“秦織,有人欺負你了?是誰,你跟我說,我現在就去幫你欺負回來。”
“沒有,沒有誰欺負我。”
“那你……這是怎么了?”
秦織本來是沒想要哭的,但是聽到小北這么說,她的眼淚情不自禁流了下來。
“秦織,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
“小北,我沒事。我只是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沒事,我就掛了。”
“織織,想哭就哭吧,這不丟臉的!”
“小北,我想媽媽了。”
“想媽媽了就去看看她,如果要我陪你,你盡管開口,織織,不要自己一個人死扛著。”
“嗯,小北,謝謝你。”
秦織去墓地看媽媽的時候,萬里晴空的林桉市好像知曉了秦織悲痛的情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這么多年漂泊在外最放心不下的始終是媽媽。
秦織圍了條絲巾,微風吹過,連帶著絲巾滑過她的臉龐,有些癢。
手里捧了一束媽媽生平最喜歡的茉莉花,一邊默默地數著梯子,25這個數字早已在她腦子里根深蒂固。
媽媽就葬在25層梯子左手邊的第二個。
墓碑上的媽媽還是那么漂亮,笑容永遠那么得體。
墓前有花,是一大束向日葵,有些枯萎了。
是媽媽的學生送的。秦織肯定地想。
她記得,有次媽媽抱了一束向日葵回家,跟她說這向日葵是班上有位女孩子送她的,還說媽媽像向日葵般陽光美麗。媽媽還跟她說,那個送她花的女孩子特別有靈性,畫畫特別有天賦,還說要引薦她們認識,她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可是,還未等到那一天,媽媽就走了。
“媽,女兒不孝,這么晚才來看您。媽,我回來了,女兒現在有能力了,再也不會寄人籬下了。”
秦織安靜地站在那兒,林桉市這時也快立秋了,倒也不太熱。她靜靜地立在墓前,沉默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包里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她的思路。她接起,是傅小北,叫她回去吃飯。
她應聲說好。
“媽媽,下次我再來看你。我再也不走了,就在這座你喜歡的城市里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