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時梆子響過，檀香漸漸沁人心肺。黑暗中正是密謀的時刻。

“外面怎么樣了？”

“高低立現。坤寧宮名聲大好，水凝宮門可羅雀。”

“那謀士呢？”

“水凝宮主子太過自以為是，不肯聽。”

太后緩緩站起，顧漫天的女兒自然是厲害，可是皇兒的萬里江山，總不能毀于一旦。

“莊嬤嬤閑來無事，也要多幫些水凝宮吧。”

“奴婢知曉，若是雪柔宮出面就好了。”

“莫要提賢妃，她雖是孫家女兒，卻是隨了她娘的性子。若不是哀家這老太婆尚在，皇上顧及幾分，便憑她的本事，在宮中不知死幾回。”

“太后那畢竟是皇上的表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坤寧宮與水凝宮想是不敢小看了的。”

“皇帝親政在即，又要泰山封禪。后宮還是安寧些好。”

主仆二人悄悄私語，夜漸漸深了，唯有星空燦爛。

坤寧宮，顧婉嫕本想著早早入睡，卻被皇帝身邊的張公公親自告知，皇上今天要來皇后娘娘的坤寧宮。

只是如今夜色深沉，卻始終難見皇帝身影。

素娟耐不住性子，“皇上該不是又被哪個狐貍精纏住了吧。”

“素娟你若是忍不住，便先去睡去。胡言亂語，放心禍從口出。”顧婉嫕冷言吼道。

一時間殿內安靜非常，唯有正院樹木搖曳，風聲沙沙作響。

“皇上駕到。”一聲尖細的聲音打破了長時間的寧靜。

一時無言，二人都是仔細打量，自從出了帝后大婚，一個月相處時光過后，第一次再來坤寧宮。

寢室內，二人對視而座。氣氛有些許尷尬，他們二人是夫妻，有時更像是陌生人。

“這幾日謝過你了。”周世堰選擇開口緩解尷尬，也是因為她明面暗地里對掖廷的幫助。

“嬪妾應當的，不敢多言謝字。”顧婉嫕回道，如今尚且不知如何與皇帝相處是為最好。

“淑妃性子急些，不是穩當之人，讓皇后受了委屈，看在朕的面上，饒過她吧。”

顧婉嫕笑著，憑著淑妃的性子不知如何添油加醋說她的不是，卻沒想皇上是個明白人。“嬪妾明白，不會與妃嬪計較。”

二人相處方式不像夫妻，更像是同事，并肩作戰的隊友，一同面對風雨彩虹。

“朕要泰山封禪，皇后陪行如何？”

帷幄落下，周世堰手扶著其手，耳邊私語說道。

顧婉嫕一驚，封禪可是大事，祭天拜祖，她一同去，合適嗎。

轉頭看向帝王，只見他瞇著雙眼，臉頰泛紅，顧婉嫕不知他是真心實意，還是意亂情迷時的胡言亂語，故而沒有回答，二人相擁進去夢鄉。此時看去倒像是多年的老夫老妻，半生風雨。

清晨時分，顧婉嫕起身之時，床榻邊早已空空如也。不知為何竟有了些許失落。

“娘娘，皇上說娘娘管理六宮繁忙，故而叫奴婢們不要叫醒娘娘，讓娘娘睡的安心些。”春蘭聽到里頭的動靜，安頓好皇后，向顧婉嫕解釋道。

待用早膳時，皇帝身旁的張公公親自來了。

“給皇后娘娘請安。”

“公公有何事？”顧婉嫕問道。

誰知他竟然讓門外等待多時的小宮人進來，那小宮人手中有一玉盒，玉的質地晶瑩剔透，清晨的日光下，熠熠生輝。

“這是皇上讓奴才親自交于娘娘之手的，說娘娘這幾日管理六宮繁忙，以滋皇后娘娘之苦。”

小宮人將玉盒打開，只見里面一面容嬌美的女子形象刻在石頭上。

“皇后娘娘，這是燕地所產的燕石，一年難得幾塊，皇上親自挑選其中質地最為柔軟的一塊，再次照著娘娘畫像，由宮里雕刻數日而成。”

張公公解釋道，卻不見顧婉嫕臉色大變。

“謝過皇上了。”

張公公離去后，春蘭等由顧府出來的老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全然不知皇后娘娘心事重重。

“娘娘。”

顧婉嫕如今左手便是皇帝親賞的酷似她容貌的燕石，令一支手卻是一個心形，質地略為粗糙的燕石。

兩塊燕石，兩個男人。顧婉嫕一驚，不知是否皇帝知曉一切，故意警示。亦或是皇帝無心為之。

“春蘭，你去查查皇上是否只給本宮一人。”

“娘娘，那件事老爺處理的很好，皇上不會發現的。娘娘打大可不必杞人憂天。”春蘭寬慰道。

“把它給毀了吧。以防萬一也是好的。”顧婉嫕將那心形石頭遞給了春蘭，這是她唯一的物件了，從此后她便只是皇后，再也沒了顧婉嫕這活生生的人了。

春蘭接過，不動聲色的退了出去。娘娘讓她毀了，但她知道這是娘娘心里最為柔軟的一塊地方，她不愿毀掉，悄悄的放進自已的口袋，為娘娘保管。

“婉妹，這是我父母的定親之物，今日送與婉妹。”

一冷硬少男，眼中泛著光芒，手中拿著形狀酷似心形的石頭，含情脈脈。

“婉妹，我不信命。我們離開這里，去燕地。那里民風淳樸，我們開始我們新的家園好嗎？”

深夜中，一黑衣男人，無助地求她。

“顧婉嫕，你身為顧家女兒，有自已的使命，兒女情長自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從不屬于你。”

高高在上的父親，語氣嚴厲的說道，眼中滿是不屑，想是對自已很是失望。

顧婉嫕腦中回憶著往事，內室中無一人，背后冒氣冷汗。她已經放下了，為什么還會心痛不已，她已經承擔起自已的責任，為什么還要步步緊逼。

顧婉嫕反應有些異常，卻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被暗中一人觀察仔細。

“你說皇后受到賞賜后，反應異常。”

慈安宮中，太后用過早膳后，手捧著佛經，聽著宮人的稟報。

“太后此事是否要細查。”莊嬤嬤在一旁問道，爭求太后的意見。

“事出反常必有妖。許是很好的突破口。”

“奴婢有些不解，燕石雖是珍貴，可皇后生在鎬京，長在鎬京。顧府什么珍貴東西沒有，皇后到底是為何對燕石有特殊感情。莫不是……”

盛夏時分，晌午陽光最是熱烈，瞇著人睜不開雙眼。可是終是沒有將人心中污穢不堪蒸發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