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讓喉結滾了滾,欲念摧枯拉朽,他克制著,撥下云歇泛著冷意的手塞回了被子,用手壓住,啞聲道:“睡了?!?br/>
他這是……拒絕了?
云歇臉如火燒,尷尬又羞憤。
他難得什么都不管了主動一次,竟然還被……拒絕了?
他就……這么差勁么?
挫敗感一瞬間竟戰勝了之前心尖泛起的那點莫名的漣漪。
云歇好勝心上來,大半夜的又腦子不太清醒,再接再厲,繼續撩撥。
這事兒到此性質不一樣了。
一開始是他想回饋下蕭讓,是報恩,現在卻是挑戰,是男人的尊嚴。
蕭讓忍無可忍摟緊他不讓他再亂動,聲音嘶啞,透著點咬牙切齒的意味:“睡覺?!?br/>
“你不想嗎?”云歇真實疑惑,仍躍躍欲試。
蕭讓嗤笑一聲:“我在相父眼里,只會這個?滿腦子都是這個?”
“不是么?”云歇反問得不假思索,澄明又絢麗的眼里一派迷惘。
“……當然不是?!笔捵尠崞鹗^砸自己的腳,一口牙幾欲咬碎。
他給云歇氣笑了,突然壞心起,往前靠了靠。
云歇感受到溫度,瞬間渾身僵硬如鐵,好勝心卻下去了。
他明明贏了。
好奇心卻又上來了,云歇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追問,語氣盡量平淡不在意:“那不是很好么……為什么不?”
云歇說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在抖,瞬間覺得自己沒發揮好,想再來一次。
“因為相父病了。”蕭讓鳳目黯淡了瞬。
如果云歇沒病,做到這份上,他要是還退卻,他就是有病。
“不想傷害相父,想讓相父……陪朕久一點。”
他語氣極輕,沒太多情緒,抑或洶涌的情緒被掩藏起來了。
云歇心頭突然塌陷了一塊,有點狼狽,悶聲道:“……睡了?!?br/>
蕭讓怕他因自己提起病的事難受,輕笑道:“相父要是心里過意不去想報答我……”
云歇耳朵動了下,微側身子:“如何?”
“像小時候那樣就好。”蕭讓微哂,低沉的聲音令人耳熱。
小時候蕭讓做了令云歇滿意的事,云歇就會嘉獎他,讓他親一下臉。
云歇知他所指,微愣:“就只這樣?”
蕭讓輕輕地“嗯”了聲,闔上眼不再說話,云歇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亂糟糟的情緒很快下去,陷入沉沉的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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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雖未言明為何下詔尋神醫,陛下寢宮的太監宮女卻尋著些蛛絲馬跡,應是云相病了。
只有病人才會恃寵而驕,得寸進尺,嗜睡又懶惰。
比如以往,云相自己穿衣服是誰看誰著急,卻誰也不敢上去幫忙碰他一下,可他現在……
蕭疏軒舉的少年將睡意未盡的美人輕抱起,美人玉白秀氣的下巴抵在少年肩頭,指著承祿拿進來的竹青色的衣裳直搖頭,嘴里還含糊其辭:“五不要穿辣件驢的!”
承祿愣是沒聽懂。
蕭讓越發嫌他老了不中用:“相父說不穿綠的,還不快去換一件。”
云歇嘉獎地瞥他一眼。
太監宮女們個個瞠目結舌地看著陛下開始給他穿衣服。
午間云相靠在窗沿曬太陽,冬日柔柔的煦輝打在他身上,格外耀眼,他臉卻置于陰涼地,拿著本陛下叫人去宮外買回來的閑書,有一茬沒一茬地看。
看著看著下巴開始極有節律地點,睫毛簾子動得極慢。
太監宮女們怕他凍著,卻誰也不敢上去知會他一聲,尋常人快睡著被鬧醒都怒氣沖天,更別提云相了。
陛下來了,蹲在他跟前,太監宮女們正一頭霧水,就見云相迷蒙的桃花眼微低,辨認了下,近乎無意識地張開雙臂。
然后人就被抱回去睡覺了。
期間一點鬧的意思都沒有,乖巧得像只被哄好的饜足的貓。
太監宮女們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有人感嘆:“陛下當真孝順,何其得云相信任!”
事情演變到后來,云歇瞪著喂到嘴邊的湯浴繡丸:“碎肉末是瘦肉?”
蕭讓點頭。
“熟雞蛋末不要蛋清。”
蕭讓又點頭。
“你高湯燉滿一個時辰了么?”
蕭讓再點頭。
云歇嘉獎地瞥他一眼。眼前的湯浴繡丸,肉糜粉嫩,雞蛋鵝黃,像彩色的繡球,于湯中沐浴。
“燙不燙?”云歇猶豫了下。
“張嘴?!?br/>
……
宮人對云相心安理得的接受態度頗為吃驚,甚至到了憤怒的地步。
一介帝王,竟然為個臣子做成這樣,即使這個臣子于他有恩,那也得感恩戴德,云相卻偏偏還挑三揀四。
每到這時,承祿便會呵斥,白他們一眼,暗道他們無知。
他本來也對云相態度的突然轉變震驚不已,直到某天晚間,他無意走進內殿,窺聽到了陛下和云相的對話。
“今日如何?”陛下問。
“神仙魚味道可?!痹葡嗾f。
陛下等了半晌:“……就沒了?”
“其他馬馬虎虎。”
陛下嘆氣:“那只親一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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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歇正逗著蕭讓那只貓,承祿急匆匆進來找陛下,被云歇叫住。
“什么事這么急?”
承祿一臉尷尬和諱莫如深,猶豫了下,小跑到云歇跟前,湊近他耳側說:“后宮有人懷孕了?!?br/>
云歇手上一用力,差點把貓擼禿了,笑道:“有人為陛下開枝散葉是好事?!?br/>
“為陛下?”承祿愣了。
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只聽云歇隨口問:“可陛下不是后宮無人么?我記得他唯一收入后宮的幾個,還是當年搶我的,連位分都沒給。”
承祿嘆了口氣:“可不就是那幾個里有個懷孕了?!?br/>
云歇手上又沒剎住,貓委屈地叫了聲,跑了。
云歇笑得從容:“那他可真是念舊啊。”
承祿卻沒聽清他說什么,義憤填膺道:“真是恬不知恥!”
云歇以為自己聽錯了:“恬不知恥??”
承祿環顧四周,壓低聲道:“對啊,她寂寞無聊背著陛下偷人,這才珠胎暗結。”
云歇悄悄揚了下嘴角,抿了口宮女端來的茶,一本正經神情嚴肅地問:“你又為何如此確定那不是龍種?”
“陛下并未臨幸過旁人。”承祿沒過腦子,隨口一說,云歇聽到那個“旁人”,瞬間羞憤欲死,卻又得端著。
“那他既然不臨幸,又為何當初搶我的?”云歇疑惑了。
“……”承祿一言難盡地看了云歇一眼。
陛下跟云相搶人,當然是因為不想那些人碰云相。
……
蕭讓聽聞消息時,正忙著給云歇寫大賦,聞言微蹙眉,顯然是極不耐:“這種事以后就不用稟報了,直接按國法處置。”
承祿應下剛要走,蕭讓叫回他。
“你順便把那幾個也遣散了,省得相父又見色起意?!?br/>
“……”承祿應聲出去。
……
晚間吃飯時,蕭讓見云歇難得的沉默寡言,鳳目里滿是疑惑:“相父有心事?”
云歇被問起,身形頓了下,沉默片刻,擺出長者姿態,語重心長道:“讓兒,你年紀不小了。”
蕭讓握筷子的手一頓,面無表情道:“所以?”
“先帝到你這個年紀,孩子都會滿地跑了……”
云歇意思表露得已經很明白,蕭讓卻非要聽他親口說出來:“讓兒不知相父此言何意?!?br/>
云歇沒敢說其實是怕他自己走了蕭讓孤單,極客套地說:“先帝薨得早,你母妃也沒了,我好歹還行教導之責,有義務提醒你充盈后宮、開枝散葉。”
云歇望著蕭讓越來越黑的臉色,硬著頭皮繼續道:“也是今日聽承祿說起你后宮出的那事才想起,讓兒,你不準備選秀么?”
“相父,”蕭讓倏然抬眸望他,“你真這么想?”
云歇猶豫了下,艱難地點了點頭。
蕭讓沉默片刻:“好?!?br/>
云歇心頭一窒,想想釋然了,自己不可能陪他一輩子。
第二日一早,云歇正等著他下旨選秀,蕭讓瞥了他一眼,叫一臉詭異的承祿開始念圣旨。
云歇聽完驚呆了。
偌大的大殿鴉雀無聲,呼吸可聞。
蕭讓那道旨里,暗示自己天閹。
說白了就是他沒有生育能力,所以你們都省省心,別指望把女兒往宮里送,選秀是萬萬沒可能的,我以后沒兒沒女,繼承人從宗室里選。
蕭讓頗為得意地瞥了云歇一眼,笑得水靜風停。
“……”云歇喉結滾了滾。
他不知真假,也沒敢問,就是莫名……笑了下。
蕭讓坐在上首,神情淡淡,深黑的鳳目望定,帶著幾分攝人的威儀:“以后誰在敢替選秀的事,便是揭朕傷疤,后果……”
朝臣登時冷汗直流,唯唯諾諾應下。
蕭讓望向云歇,和顏悅色道:“便是相父,以后也莫要再提。”
云歇:“……是。”
蕭讓回以他滿意一笑。
旨意被昭告天下。
……
下了朝,云歇逮住機會,小聲問他:“……是真是假?”
云歇覺得蕭讓也不至于那么任性,這旨意說不準還是有幾分真的。
蕭讓替他沏茶:“不知道。”
云歇驚了:“你怎么會不知道?”
他桃花眼里暗藏擔憂。
“我又為何會知道?”蕭讓哂笑反問,視線在云歇身上游弋,晦澀又帶著幾分調侃,“畢竟朕只同相父——”
“夠了!”云歇連忙打住,臉如火燒。
云歇切回正題:“既然你自己不知道,你這么做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你以后萬一寵幸了誰,那人懷孕了……”
蕭讓深望他幾眼,喝茶的動作從容優雅:“自不會有這樣的顧慮,這么做對我只有益無害,倒是省去諸多煩心事?!?br/>
“我也永遠沒那機會知道答案,所以是不是天閹,重要么?”
蕭讓莞爾一笑,將茶一飲而盡,走了。
云歇卻愣在原地想他那最后一兩句話是何意。
-
幾日后的一早,蕭讓將云歇叫醒:“給相父一個驚喜,帶相父去見一人?!?br/>
出宮的路上云歇坐不住,猜來猜去,蕭讓卻只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相父絕對猜不到?!?br/>
云歇瞬間不服氣了,就這么猜了一路,蕭讓只搖頭。
馬車停在一間寬敞富麗的宅子門口。
承祿去敲朱紅漆刷的大門,門很快開了,云歇才發現宅子的小廝都是宮中侍衛。
還未進去,內室里已傳出兩聲咳嗽。
云歇聽著這聲,莫名覺著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蕭讓帶他進去,內室里立著的那道清瘦身影一轉身,云歇不住屏息,手中環佩瞬間砸地。
“明慈?!”
“云相!”
云歇和沈明慈異口同聲,沈明慈手中的藥碗也砸了。
云歇徹底服氣了,他是怎么猜都猜不到,因為在他的觀念里,沈明慈已經是個死人。
沈明慈在他死后沒多久,因著職位便利密謀給蕭讓下毒,鴆殺蕭讓替他報仇,結果事情敗露。
宮里傳沈明慈當場服毒自盡了,云歇當時如鯁在喉,好些天沒緩過勁來。
他和沈明慈交情雖不深,卻是最聊得來的一個。ωωω.ΧしεωēN.CoM
謝不遇可一道玩樂,沈明慈卻是三觀最合的那個。
誰也想不到他會在這。
云歇回望蕭讓,克制著難言的激動:“怎么回事?”
蕭讓本不欲多言,倒是模樣溫柔純澈的沈明慈瞥了蕭讓一眼,笑了,直言不諱道:“是陛下讓人把我救回來的?!?br/>
云歇滿眼震驚。
沈明慈繼續道:“陛下叫人護送我出宮,讓我在這里好好養病,畢竟我做了那事,人還活著,對外面也不好解釋,所以就一直沒出去見人,陛下說等我養好病,就讓我回去和我爹團聚。”
沈明慈的爹就是那個裝癲|癇的沈院判。
沈明慈歉意地望了蕭讓一眼,顯然還在為大半年前的事感到自責。
蕭讓微頷首。
云歇萬分感謝地朝蕭讓眨眼睛,蕭讓頓時覺得今天的親臉又有著落了。
云歇坐到沈明慈跟前想同他敘舊,剛要張口,卻莫名干嘔了一下。
沈明慈臉色一變:“云相身體有恙?”
云歇剛要敷衍揭過,沈明慈卻不由分說地拉起了云歇的手。
幾秒鐘后,沈明慈的臉色和他爹一樣變幻莫測、異彩紛呈。
云歇桃花眼黯了黯:“都說了沒得治,你爹看過都直接裝癲|癇避禍了。”
“……”沈明慈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望著面前越發昳麗白凈的好友,艱澀難言道,“云相,你……”
“我什么……?”云歇不解他為何反應這么大。
沈明慈深吸一口氣:“你……你……有喜了你知道么?”
云歇倏然抬眸,漂亮的桃花眼里滿是喜意:“原來只是有喜了!我沒得絕癥!”
一側的蕭讓卻僵立當場。
沈明慈:“……”
三秒鐘后,云歇勃然站起,聲震云霄:“老子他媽懷孕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