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想不到，號稱驚世之戰的對決，居然會以這樣一個滑稽的句號結尾。</br> 陸霄被蘊含著濃烈寒意的三千六百道水柱重重裹住。</br> 隔著滿湖碧水，都能看到他被凍成冰雕的慘狀。</br> “這陸霄……居然就這么死了？”</br> “哼，這樣都不死，你當他是神仙么？”</br> “蕭爺這通天手筆，就算陸霄有九十九條命都得死絕嘍！”</br> “不愧是蕭爺，當真天下無敵！”</br> 前來觀戰的人，議論紛紛。</br> 都覺得這個陸霄實在是愚不可及。</br> 居然膽大到去招惹蕭千絕！實在是自尋死路。</br> 嘲諷完陸霄、自然要拍蕭千絕的馬屁。</br> 大都是奉承。</br> 無外乎是蕭爺武道天下第一！就算還不是、那也相差無幾。</br> 望湖閣上。</br> 劉長安、周培林、王源等四位家主，也目睹了水面的戰斗。</br> 臉上俱都是抑制不住的狂喜。</br> “陸霄死了？”</br> “死了、那野種真的死了！”</br> “蒼天有眼、今晚設宴，慶祝此獠殞命！”</br> ……這幾個人都覺得陸霄死的實在美好。</br> 因為，陸霄這一死，就意味著這些天盤亙在他們脖頸上、壓著他們喘不上氣的那柄刀終于消失。</br> 從今往后，他們便可以像之前那樣，肆無忌憚。</br> 再不用扳著指頭數日子……這樣的大喜事，怎么能不慶祝？</br> 不同于望湖閣中四大家主的狂喜。</br> 弄潮亭里，只有寂寥。</br> 穆青檸呆呆的看著湖面、雙目再無往日神采。</br> 王安如譏諷道：“穆小姐、陸霄死了呢……嘖嘖，想想他做過的那些事，就這么讓他死了，倒是便宜他了……”穆青檸并不回應。</br> 陸霄死了……她心里也空蕩蕩的，仿佛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br> 王安如卻不打算放過她，接著嘲弄道：“陸霄那小子，向來都是一副飄然出塵的樣子、似乎普天之下，并沒有人能進入他的眼里，真是讓人討厭。”</br> “不說別人，就是本小姐，就不止一次想把他踩在腳底下……”“哦對、穆小姐，倒是不知道，看著自己的情郎慘死在自己面前，是個什么感受？”</br> 穆青檸終于那耐不住，她看著王安如，眉眼間皆是冰冷：“我的感受、跟你有什么關系？</br> 再者說，你這種蛇蝎心腸的女人，便是告訴你，也永遠無法理解什么是愛一個人的感覺。”</br> 說到這里，穆青檸神色變得決絕。</br> 她看向湖面，冰凍在水柱中的陸霄、又看看身邊表情陰森的王安如、淡淡開口：“陸霄是為我而死，我自然不會獨活！”</br> 跟陸霄戀愛這些天，她也愛屋及烏的看了幾本古書，依稀記得有句詩是這么寫的：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br> 縱然會有很多不甘、可能跟陸霄同生共死，于她而言、便再沒有什么遺憾。</br> ……瀘沽湖畔。</br> 先前跟陸蟬兒等人交談過的耄耋老者喟然一嘆：“水龍絕……想不到這世上竟然有這般神通……”“魔將蕭千絕……當真是名不虛傳！”</br> “只是可惜了那個陸霄……如此驚才顏顏的一代天驕、居然就此隕落……可惜了……”雖然明知道這個陸霄是那個陸霄的概率無限趨近于零。</br> 可陸蟬兒還是臉色泛白、緊張兮兮的問道：“老先生……陸……那個陸霄……他真的死了？”</br>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緊張。</br> 或許只是因為那個人也叫陸霄吧……老者看她一眼，搖了搖頭道：“蕭爺的修為何等恐怖、再加上水龍絕以水為名，威勢應該與水有關、故而在這瀘沽湖上，蕭爺的水龍絕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陸道友被這水柱困住……斷然連一線生機也找不到……”陸蟬兒腳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br> 身旁的陳思楠急忙拉住她道：“蟬兒，他又不是咱們認識的陸霄、你難過什么？”</br> “再者說了……你又不喜那個陸霄……真要是他，死了也好，省得看見他就煩……”“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今天偶然來這兒玩，我根本就不相信，這世界上居然真的有蕭爺這樣能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世外高人……”張亮、趙純平兩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br> 在他們看來，誰生誰死，也就是個熱鬧而已。</br> “這場面……比好萊塢大片都壯觀！”</br> “好看是好看、就是那個叫陸霄的小子不抗揍，少爺我才看到高潮就沒了……”“嘿嘿，是不是叫陸霄的都不行啊……”“也不是沒有可能！”</br> “哈哈……”兩人笑得無比張狂。</br> 因為所有人都篤定陸霄必死無疑。</br> 根本不可能來報復他們。</br> ……水天一色。</br> 天地寂寥。</br> 蕭千絕一襲黑衣、飄然立于水面。</br> 如魔神降世，似人間太歲。</br> 便在他準備動身返回湖畔時。</br> 有清冷聲音從水面傳出。</br> “蕭千絕……誰跟你說過、我已經死了？”</br> 話音未散。</br> 凝實成冰的三千六百道水柱盡數破碎。</br> 陸霄一襲白衣，從水幕中緩緩現身。</br> 他身上鍍著一層淡黃光暈。</br> 遠遠看去，就像從瀘沽湖中，緩慢升起的金色太陽。</br> 陸霄沒死。</br> 身上連一道傷痕都沒有！“這……這不可能！”</br> 蕭千絕瞳孔驟然收縮，眼中只有驚駭。</br> ……陸霄沒有避開蕭千絕的水龍絕，并非躲不過，而是不想躲。</br> 他想親身體會一下蕭千絕到底練得哪門子歪功，繼而找到給葉紅袖解毒的辦法。</br> 實事求是的講，蕭千絕的修為，比沈覆舟強了許多，已經是實打實的七境高手。</br> 但七境也有上中下三品之分。</br> 蕭千絕勉強達到七境下品、跟陸霄還差了不少。</br> 陸霄想殺蕭千絕、一招足以。</br> 他看著瞠目結舌的蕭千絕，朗聲開口：“蕭千絕、不得不說、你的準備很到位，現在的我，真元只有全盛狀態的一半左右。”</br> “可在真正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詭算計、所有的安排，都只是個笑話罷了。”</br> 陸霄搖了搖頭、揚手一揮，淡淡開口：“劍一……”便有無窮劍意肆虐寰宇。</br> 便有無盡劍氣撕裂瀘沽的碧波萬頃。</br> 掀起萬千波瀾。</br> 劍氣浩蕩、沖云平天。</br> 蕭千絕引以為傲的生平大成之學水龍絕，甚至連一秒都沒扛住，便已煙消云散。</br>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br> 蕭千絕咆哮、眼中只有驚駭。</br> 然后便是一股從內心深處迅速升起的絕望。</br> 他的直覺告訴他、必須要馬上逃！逃離這里。</br> 否則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蕭千絕逃了。</br> 他腳下急點、狼狽向后退卻。</br> 動作丑陋至極，哪里還有一點、魔將爭鋒天下的卓絕風姿？</br> “晚了！”</br> 陸霄淡淡吐出兩字。</br> 便催動無窮劍意，凌空朝蕭千絕斬下。</br> 百丈水幕沖天而起、掀起數米高的碧浪。</br> 白練般的劍氣，直追蕭千絕身后。</br> 就那么追上。</br> 劍氣也就刺入他的軀體、銷匿于無形。</br> 蕭千絕隨即止步、臉上只剩驚駭欲絕的神色。</br> 他轉身盯著陸霄，艱難開口：“閣下……這劍……這劍法可有名字？”</br> 陸霄看他，淡淡道：“這十年，我只做了一件事——殺人。”</br> “殺了幾十萬人，終于有了點收獲。”</br> “自創九劍、得名天罰、此乃其中第一式、一劍開塵走龍蛇。”</br> “天罰？”</br> “代天行罰、好名字……好名字……”陸霄剛剛那一劍，看似平常、可劍氣成型，便成龍蛇之象，馳騁天地之間，實乃是他蕭千絕生平僅見，已經打破了他對武道一路的認知。</br> 蕭千絕看向陸霄，接著問道：“既然劍有九式、那其他八式……”陸霄搖了搖頭：“那八招，你還不配知道。”</br> 蕭千絕頹然低首，黯然道：“是……以蕭某的武道、的確不配知道。”</br> “蕭千絕……雖死無憾。”</br> 聲音落下。</br> 便有一道劍氣從他眉心迸射而出。</br> 一生二、二生三……數不盡的劍氣穿透蕭千絕軀干，將他軀體戳的千瘡百孔。</br> 無窮劍氣在蕭千絕頭頂重新凝聚。</br> 重新凝聚成一柄巨劍、直沖九天。</br> 瀘沽之水，收劍氣影響。</br> 卷起數十丈的巨浪。</br> 從湖畔看去，便如一道銀色天幕。</br> 蕭千絕臨死之前又看了陸霄一眼。</br> 神色中沒有絲毫恨意。</br> 有的只是純粹的敬仰。</br> 他窮盡一生、追求至高武道而不得。</br> 臨死前，卻在要他性命的驚世一劍中領略了武道絕頂處的風景。</br> 他覺得自己死得其所、雖死無憾。</br> 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不外如是。</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