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別殺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陳博傲大聲哀嚎。</br> 聲音絕望、歇斯底里。</br> 在場眾人全都默然、心有不忍。</br> 唯有陸霄,神色平淡依舊。</br> 目光冰寒、宛如冬月白雪。</br> 陳昌河一步步挪到自己兒子跟前,微微一嘆。</br> “博傲,你母親去的早,為父又只有你這么一根兒獨苗……所以打小就對你百般寵溺……恨不得把天上的日月星辰都摘下來給你……”“沒想到……到最后竟是把你給害了……”“爸爸我……我也不舍得讓你死……要是可以……爸愿意用自個兒的命換你活……”“可……到底是你犯下的錯,只能由你一力承擔,我要是不殺你……我陳家百多年的清譽、兩百多族人……只怕再無崛起的機會。”</br> 陳昌河擦了兩行清淚。</br> 手中匕首一抖,瞬間插入陳博傲咽喉。</br> 猩紅血液瞬間濺射到他的臉上。</br> 陳博傲嘴角囁喏兩下,連聲悶哼都沒有便頹然到地。</br> 陳昌河緩慢轉身,將匕首扔到地上、這才木然跪在陸霄腳下:“大將軍……下官已奉命斬殺逆子,下官亦任憑發落。”</br> 陸霄將第四杯酒一飲而盡。</br> 淡淡道:“回去給陛下寫個告老還鄉的折子,回你老家去。”</br> “是、謝大將軍不殺之嗯。”</br> 陳昌河再次拜謝。</br> 即便是陸霄下令讓他親手殺了他唯一兒子。</br> 他的心理卻沒有絲毫恨意。</br> 不能有……也不敢有……“帶著你的人,滾吧。”</br> 陸霄擺了擺手。</br> 陳昌河再拜:“卑職遵命。”</br> 便掙扎著起身,讓衛隊帶上地上的尸體,匆匆離開。</br> 他背影凄涼。</br> 來時的無限威壓,此刻只剩滄桑與落魄。</br> 胡林語、宋慧這群人,直到這時,才終于明白、陸霄的手中到底有著怎樣的權柄。</br> 只需一言、便可斷人生死。</br> 死者還是蜀州刺史這種帝國高官的獨子!再加上他那幾欲通神的武道……這個男人跟真神還有什么區別?</br> 陳昌河失魂落魄的離開后。</br> 徐錦書就一直盯著陸霄上下打量。</br> “渾小子,我臉上又沒有花,你老看我做什么?”</br> 徐錦書打了個激靈,滿臉愕然:“哥……你等會兒,你先讓我捋一下。”</br> “哥,你真是北境少帥、傳說中的圣者爺?”</br> 陸霄淡然一笑:“北境少帥的確不假,至于這圣者的名頭,不過是百姓們叫出來的罷了、當不得真。”</br> 徐錦書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滿臉興奮的吼道:“哥,你咋就那么牛逼!”</br> “你有這么牛逼的身份,怎么不一開始就亮出來,你不知道,剛剛差點把我給嚇死!”</br> “來你摸摸,我這心口,現在還撲通撲通跳呢!”</br> 陸霄不禁莞爾:“你跟我認識這么久,還不知道我的性格?”</br> “我這人一向不喜張揚……這種事,怎么好自己說出來?”</br> 徐錦書:“……”“哥,既然你是那個男人,那是不是就等于說,兄弟我抱上了你的大腿,以后就能在蜀郡橫著走了?”</br> 他情緒激動,滿臉的張揚。</br> 霄哥,他認定一輩子的兄長,居然是那個人!那個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男人。</br> 那個可以帶劍上金鑾、見帝而不跪的男人!那個以一己之力、護持北境這十年海晏河清、山河安穩的男人。</br> 他徐錦書活了二十來年,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般揚眉吐氣過!有這樣一個兄長,于他而言,當然是無上榮光。</br> 縱然不會像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樣夸張。</br> 但他作為兄弟、依舊與有榮焉!陸霄笑著看他,直到他情緒終于平復,才淡淡道:“錦書,今兒這酒就到這兒,我們換個地方再聊聊。”</br> 徐錦書當然同意,便準備跟陸霄一起離開。</br> 整個過程,陸霄都沒有看胡林語、宋慧她們一眼。</br> 北境十年。</br> 早已將他心胸磨練的如日月寬廣、心情也根本不會受幾個跳梁小丑的影響。</br> 可胡林語當然不會這么覺得。</br> 她覺得陸霄……肯定會報復自己以及自己身后的家族。</br> 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讓徐錦書替她在陸霄面前美言幾句。</br> 否則別說是她、就算是整個胡家加到一塊,也擋不住陸霄的一根指頭。</br> 見兩人準備離開。</br> 她慌忙起身:“錦書,對不起……我知道今晚是我不好……我錯了。”</br> 已經邁出一步的徐錦書身形驟然一頓。</br> 他緩慢轉身,看著胡林語搖了搖頭:“我沒聽錯吧……胡大小姐居然說自己錯了?”</br> 徐錦書嘴角上揚,臉上寫滿冷笑:“胡林語,你不用跟我認錯,您怎么會錯?</br> 你爹可是縣令爺,你怎么可能錯嘛?”</br> “再者說了……你可是堂堂的官家千金、跟我這個爆發戶的兒子認錯,讓您的面子往哪兒擱?”</br> 胡林語臉色逐漸蒼白。</br> 她看著徐錦書,滿臉祈求:“錦書……你別這樣……我們好歹結婚幾年……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等她說完,徐錦書已經出聲打斷:“一日夫妻百日恩?</br> 胡林語,這話你他媽是怎么說出來的?</br> 結婚這幾年,你他媽讓我上過幾次你的床、你掰著指頭算算,老子睡過你幾次?”</br> 他說完邊走。</br> 再不給胡林語開口的機會。</br> 誠然,他這話是有點粗鄙,卻也是實話。</br> 講道理,自家婆娘碰都不讓丈夫碰一下,那還談個錘子的情?</br> 見徐錦書走的決然。</br> 胡林語再也按捺不住,俯首痛哭。</br> ……兩人離開西鳳樓。</br> 又另覓一個茶館,喝茶醒酒,順帶聊聊天。</br> 老同學相聚。</br> 少不了回憶當年往事。</br> 陸霄輕抿一口香茗,率先發問:“錦書,你還記得當初你用我的名字寫給沈楠的情書么?”</br> “當然記得……不過那還不是兄弟想幫著你趕緊脫單么……”“誰知道那個沈楠會是那種拜金女、綠茶婊……要早知道這樣,我一準把情書塞給咱們楚班長。”</br> 陸霄笑笑:“你小子給我物色的目標還不少啊……”“不過話說回來……你的情詩寫的還挺精深、什么安培、歐姆、焦耳的、我當初都看不明白……”“哈哈……”徐錦書一陣大笑。</br> 讀書時代的故事,往往是很多人步入社會后,最懷念的時光。</br> 那時節、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豪情、讓這些莘莘學子無意爾虞我詐。</br> 純情的少年,自然胸懷凌云。</br> 只是歲月無情,一旦步入社會,便只有勞人心神的人世浮沉。</br>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br> 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br> 所以時光匆匆、不勝唏噓。</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