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后。</br> 籠罩在凌霄殿上的并蒂蓮終于漸漸散開。</br> 起劍流風回雪、落劍天地風雷。</br> 于是——千余明教教徒,盡數殞命。</br> 陸霄收劍入鞘。</br> 緩步走到樓蘭族長歐倫解身前,躬身道:“族長,陸霄此生,不拜天地、不敬鬼神,但樓蘭古族因我死了那么多人,是我安排不妥當……”“斬盡這群宵小之輩,便是我陸霄唯一能表示歉意的方式。”</br> “我相信只要有諸位在,樓蘭人便能傳承下去、樓蘭民族的文明,就永遠不會失傳。”</br> ……明教覆滅的消息,當天便傳遍整個安西地域。</br> 甚至連中土的一些宗門也收到這樣一則訊息——在安西傳承數百年的明教,自當代教主軒轅青峰以下,包括四大護教法王、長老、供奉、共計一千七百六十人,全數伏誅。</br> 自魔門分裂而出,歷史有五百年之久的明教,徹底成為歷史的一部分。</br> 而做到這一切的。</br> 只是個衣衫勝雪的年輕男子。</br> ……相傳那日昆侖山暴雪封天。</br> 一個白衣若仙的奇絕男子腰懸長劍、迎風上山。</br> 有當地牧民問他:“漢家郎,此去何為?”</br> “欲煉凌霄。”</br> “以何煉?”</br> “一劍。”</br> “何劍?”</br> “無匣也無鞘,暗室夜常明。</br> 三尺青鋒劍,可折天下兵。</br> 欲知天將雨,錚錚發龍鳴。</br> 提劍走人間,百鬼夜遁行。”</br> “你是劍圣?”</br> “非也。”</br> “那你……”“劍氣縱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br> ……說到底,明教地處安西一帶。</br> 被陸霄一人一劍覆滅的事,在中土并沒有掀起什么浪花。</br> 畢竟,現在距陸霄在瀘沽湖斬殺蕭千絕那場曠世之戰,才過去短短幾天。</br> 兩位先天七境的絕世強者所引發的轟動效應,還未完全消失。</br> ……四大世家哪有心情關注外界的流言蜚語。</br> 現在的他們,所有精神都在陸霄說的三月之期上。</br> 見證過陸霄在瀘沽湖上展露的驚世修為。</br> 四大世家如今可以說,已經到了如履薄冰的程度。</br> 因為他們發現,他們曾賴以為傲的所有依仗——金錢、權柄、地位、關系,在這樣一個橫絕當世的絕代強者面前,根本就像紙糊的堡壘一般,吹彈可破。</br> 四位家主心里全都被絕望籠罩。</br> 坐臥不寧。</br> 他們是真的擔心,再過一個多月的陸浮生忌日上、陸霄會親手削去他們的項上人頭,用來鑄京觀、祭亡父。</br> 等待很煎熬。</br> 知道明知是死、卻根本無能為力的等待就更加煎熬。</br> 這些天。</br> 四位家主幾乎都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br> 急得團團轉,卻又毫無辦法。</br> 在接連幾次、他們眼里萬無一失的算計,被陸霄的絕對實力像個笑話一樣碾成粉碎后。</br> 他們已經到了束手無策、幾乎坐以待斃的地步。</br> 無盡的煎熬后,終于從帝都傳來一條讓四位家主心安的消息。</br> 大皇帝的病情已經逐漸穩定,還降下旨意,命太子監國。</br> 風云莫測的帝都,終于逐漸恢復平靜。</br> 四大世家也終于敢壯著膽子,去找他們背后的那位爺。</br> 在他們看來,若是那位爺肯出場,那陸霄小兒,不過就是條臭蟲而已。</br> 一番商議后,四位家主終于達成共識。</br> 然后,就有一封由王家家主王源親自執筆、蓋著四大家主血手印的求救信,出現在帝都那位爺的書桌上。</br> ……帝國八三六年的深冬。</br> 氣候似乎比往年寒冷不少。</br> 連蜀郡這種難得見次雪的地界,今年都下了幾場鵝毛大雪。</br> 地處東北的帝都,自然就更是一番天寒地凍的景象。</br> 如此寒冷的氣候,對于深處帝都的普通百姓而言,就多了一筆要額外支出的暖氣費。</br> 也算是不小的壓力。</br> 京城居、大不易。</br> 不過對于住在高樓大廈中的達官貴人而言,這刺骨寒冬固然惱人,但在燒著地暖,溫和如春的閣樓上,眺望窗外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景象,倒也不失為一種別樣享受。</br> 詩圣留詩云:“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br> 帝國幾千年歷史,向來如此。</br> ……當朝太子南宮信羽殿下居住的東宮、位于帝都西北,面積百頃、構建恢弘大氣。</br> 東宮門口是對兒鎮宅石獅。</br> 足有兩人高低,雕刻精致,氣度雍容。</br> 石獅旁邊,還有全副武裝、神武大氣的衛兵守衛大門。</br> 皇家威儀顯露無遺。</br> ……此刻東宮的一間暖閣里。</br> 溫度暖如春日。</br> 外面雖然漫天風雪,可里面的眾人,卻是只穿著一件單衣,就開始推杯換盞,場面熱鬧無比。</br> 酒過三巡。</br> 有隨從在太子殿下耳畔附耳幾句,便放下一封書信匆匆告辭。</br> 南宮信羽也不避嫌,當著一眾門客的面,將信封拆開。</br> 粗粗掃完一眼,眉宇間便閃過濃濃厲色。</br> “太子殿下,是誰送來的信件、都說了什么?”</br> 人群中有個道士模樣的中年男子起身問道。</br> 此人面如冠宇,頷下留著一撮山羊胡。</br> 看上去倒有幾分得道仙人、飄然出塵的味道。</br> 南宮信羽擺了擺手,讓閣樓中的食客、歌姬先行退場。</br> 只留下這名道士后,沉聲問道:“武陵先生,還記得幾年前蜀郡的那件事嗎?”</br> ……武陵先生姓李、名武陵。</br> 是如今天下第一道門龍虎山的副掌門。</br> 修為已經到了實打實的先天第七境。</br> 說他稱尊當世也不為過。</br> 李武陵想了兩秒,也就有了印象。</br> “殿下是說,當初那個蜀郡首富?”</br> 南宮信羽微微點頭。</br> 李武陵接著道:“此事卑職倒是記得,當初這件事,殿下還是讓我親手操辦,怎么,這件事已經過去幾年,難道還有什么麻煩?”</br> 南宮信羽淡笑一聲,將手里四位家主聯名奉上的信件遞到李武陵手中。</br> 李武陵上下瀏覽一遍,隨即冷笑:“王源他們幾個號稱是四大世家,居然連陸浮生那個毛嗅未干的義子都搞不定……”南宮信羽搖了搖頭:“武陵先生,這件事不能怪他們幾個不中用,那小子看著年紀輕輕,但是一身武道卻是十分驚人。”</br> “信上說,一周之前,這小子在蜀郡的瀘沽湖上只用了兩招就將二十多年前震怖一時的魔頭蕭千絕打殺……”“魔將蕭千絕?”</br> 李武陵眼中閃過一道驚色。</br> 龍虎山是當今的道家魁首,正派領袖。</br> 以他的資歷,當然知道當年的蕭千絕有多強悍。</br> 便是以他的實力,也不敢說就能穩勝蕭千絕一籌。</br> 那小子年紀還不到三十,怎么可能有這般修為?</br> 想到這里,李武陵忍不住問道:“殿下……這不可能吧?</br> 那小子才幾歲,就算從娘胎起就開始修煉,三十年……也絕無可能像信上說的那么離譜……”南宮信羽看他一眼,搖搖頭道:“武陵道長……此事絕對千真萬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