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射箭館，就是蜀郡母親河川江。</br> 浩蕩川江，滾滾煙波，飄渺東去。</br> 已是黃昏，幾縷余暉傾灑，給這座城市鍍上一層橘黃光暈，暖意盎然。</br> 陸霄和穆青檸沿著川江向住的別墅區閑逛。</br> 才走了幾分鐘，穆大小姐就說她累了。</br> 兩人便找了一處涼亭休息。</br> 天色漸暗，夕陽墜入遠山。</br> 一望無際的川江表面，波光粼粼，景色絢麗，讓人流連忘返。</br> “陸霄，你怎么那么厲害啊？”</br> 穆青檸看著陸霄側臉，大眼睛里全是仰慕的小星星。</br> “真的，我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南宮雪哭、你都不知道，我剛剛還擔心，她被你氣得爆炸！”</br> 陸霄看她：“你們很早就認識？”</br> 穆青檸點點頭：“對啊，我們還是親戚，她是我表姐。”</br> “不過她可沒一點點當姐姐的樣子，從小就喜歡欺負我，偏偏我還不是她的對手。”</br> 陸霄默不作聲的聽著。</br> “喂，你也說兩句嘛，感覺都是我在說。”</br> 穆青檸很是不滿。</br> “我這個人比較懶。”</br> 穆青檸：“……”“那要不我問你幾個問題吧？”m.</br> “可以，不過我不保證都回答。”</br> “你以前……有談過戀愛嗎？”</br> “沒。”</br> “嘿嘿，果然不出所料，你這種鋼鐵直男怎么可能找得到女朋友！”</br> “那你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br> “有吧……上學的時候，我很喜歡跟個大我一屆的學姐待在一塊兒。”</br> “那后來呢，你沒在一起？”</br> “沒，她考上了川都大學，本來我們越好在川都大學再見面的，結果我中途輟學參軍，自然沒機會再見……這一眨眼，都快十年了。”</br> “那現在你回來了，為什么不去見她？”</br> 陸霄搖了搖頭：“都這么過去這么多年了，學姐可能早就結婚生子，我既爽約，又何必再去打擾她的生活……”說到這兒，他習慣性的從衣兜里掏出香煙，叼在嘴角，可看了看穆青檸后就想把煙放回去，應該沒有拿個女生會喜歡煙草的味道。</br> “點上吧。”</br> 穆青檸從陸霄手里拿起打火機，啪嗒一聲給他點上。</br> 青煙裊裊，辛辣刺鼻。</br> 她皺了下眉頭，接著問道：“你以前說，你是個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人收養，那你養父母對你好嗎？”</br> 她忽然想知道這個男子的往事，想了解關于他的一切。</br> “很好，他們待我，和親生兒子沒什么區別。”</br> “我一別十年，沒有聯系二老，好不容易打定主意回家看看，哪知道……義父已經在兩年前慘死……”“你……一定很傷心吧？”</br> “更多的是自責和愧疚，義父受難，我這個做兒子的，應該早些回家的。”</br> 陸霄自嘲一笑。</br> 他自北境歸來，就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悲傷情緒，可他真的很悲傷。</br> 穆青檸看他消沉神色，莫名痛心。</br> “陸霄……我覺得吧，人活著總要向前看，你雖然是個孤兒，可你的義父義母都很愛你……我雖然不是孤兒，但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媽媽……”“我媽媽去世的第三天，我爸就領了個女人回家，逼我叫她媽媽，我當然不會叫她……就一個人跑到媽媽經常帶我去的公園……哭了整整一晚上……”“我爸他這個人，好高騖遠、還很自負……其實這些年下來，我并沒有感覺到什么親情，這么看起來，反倒是你比我好一些。”</br> 秋風吹過，冷寂蕭瑟。</br> 穆青檸縮了一下脖子，不由自主就貼近陸霄。</br> 陸霄愣了兩秒，也就由了她去。</br> 這個世界冰冷刺骨，兩個孤寂的孩子，需要依偎在一起取暖……休息片刻，兩人便接著往回走，很快就到別墅區。</br> 別墅的分岔路口，兩人同時開口。</br> “我……”“那個……”“你先說。”</br> 穆青檸淺淺微笑：“還是你先說吧。”</br> “哦，也沒被別的事，就是提醒你，最近蜀郡降溫，你衣服加厚一些。”</br> “天啊，陸同學，你這是在關心我嗎？”</br> “不過本小姐才不要加衣服，厚厚的，好難看。”</br> “你不怕感冒？”</br> “可以吃藥、還有醫生。”</br> 陸霄：“……”“喂，陸霄，你就不想知道我準備跟你說什么嗎？”</br> “你想說什么？”</br> “你屬驢的吧，戳一下，動一下。”</br> “青蛙也這樣。”</br> 穆青檸：“……”“姐姐我是想跟你說，你這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其實就是個長不大的小破孩，雖然裝著很成熟的樣子，其實什么也不懂。”</br> “你滾……”陸霄沒好氣的白她一眼。</br> “別生氣呀，姐姐改天帶你出去玩、帶你開碰碰車、跳蹦蹦床、吃好吃的，好不好呀？”</br> 穆青檸說完就跟陸霄道別。</br> 陸霄滿頭冷汗。</br> 他可是北境兵主、帝國圣者，怎么在她嘴里就成了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兒了？</br> ……陸霄回到別墅、沈天狼正眼巴巴的盯著客廳門口，顯然是在等他。</br> “先生。”</br> 沈天狼躬身向陸霄行禮。</br> 陸霄看他一眼，淡淡問道：“小沈，讓你去提親，成了嗎？”</br> “回先生……沒成……”“沒成？”</br> 陸霄倒是詫異了一下。</br> 沈天狼就苦著臉解釋一番。</br> 他完全按照提親的禮數來，備好了彩禮，去范若若，也就是今早堵門的姑娘家里拜訪。</br> 哪知范若若的父親，聽說他是個兵，不分由說就讓人把他轟了出來。</br> 還說他范思哲的女兒，不論嫁給誰，都不會嫁給個臭當兵的。</br> 陸霄也就明白，這是碰見勢利眼了。</br> 心里有些火氣。</br> 他們的確是當兵的，可他們絕對不臭。</br> 他們出生入死，穩國泰民安，守海晏河清，怎么就臭了？</br> ！沈天狼臉上苦哈哈的：“先生，您是不知道，若若她爹……實在是不可理喻……”陸霄淡淡道：“我倒是很想見識一下。”</br> “常言道，長兄如父，你追隨我南征北戰，父母不在身邊，那我就是家長，你去提親，我應該跟著。”</br> “你那岳父不是喜歡排場么？</br> 那就給他排場。”</br> 陸霄拍拍沈天狼肩膀：“明天再去趟范家，我陪你去提親。”</br> 他說完便返回房間。</br> 留沈天狼在原地受寵若驚。</br> 他是九霄七大近衛中跟隨陸霄時日最長的、他了解先生這個人。</br> 雖然平日很低調，但要是講排場，又何止是氣派兩個字能夠形容的？</br> 他還記得，那年三九，千里冰封。</br> 先生披蟒袍，白馬入京都。</br> 帝都城外，白雪皚皚。</br> 有紅毯百里，冠蓋公卿，為君云集、跪地相迎。</br> 三千侯、六百公、十三王盡數俯首。</br> 天子移駕，擺酒相迎。</br> 帝國上下六百年，見天子不跪者，唯先生一人。</br> ……第二天一早。</br> 陸霄便帶著沈天狼，驅車趕往范家。</br> 十一點，就到范家門口。</br> “小沈，范家今天是有喜事嗎？”</br> 陸霄下車，長身卓立，打量著范家庭院。</br> 范府是座三廂大院、門口有石獅鎮宅。</br> 古色古香。</br> 抬眼看去，范家大宅張燈結彩，門口許多賓客，肯定是在辦喜事。</br> “我過去問問怎么回事。”</br> 沈天狼攔下兩個客人，一番詢問。</br> 回來見陸霄時，臉色已經像塊苦瓜。</br> “先生……打聽清楚了……范家這是在給若若辦訂婚宴。”</br> 陸霄皺眉。</br> “范若若之前有婚約？”</br> “絕對沒有，我特意問過她！”</br> “那就是范思哲用強嘍……來之前，不是讓你和范若若打過電話么，當時就沒接通，現在看來，應該是她已經被人控制住了……”“先生，那我們怎么辦？”</br> 他很慌，到手的媳婦兒眼瞅著沒了，他怎么可能不慌？</br> 陸霄淺淺一笑：“辦什么？</br>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碰上了，當然要進去喝杯喜酒。”</br> 沈天狼：“……”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先生這是在開他的玩笑。</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