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瑞何許人物？</br> 蜀郡商會會長，九霄商盟西南理事，天下有數的豪紳富賈。</br> 對李沐這種商人來說，那就跟天上的神明差不多。</br> 可他們看到了什么——他們眼里的神明快步走到陸霄跟前，躬身行禮。</br> “卑職見過先生。”</br> 于是全都傻眼，覺得這很荒謬。</br> 洪大會長……居然向陸霄這個大頭兵行禮？</br> 做夢也沒可能吧？</br> “洪瑞，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br> “先生，您手里的至尊龍卡，帝國只有幾張，剛剛侍應生剛拿到前臺一刷，我就收到消息，所以才冒昧過來拜見……”陸霄還有些疑惑。</br> 洪瑞接著道：“恐怕先生還不知道，茶韻這家店……是先生您的產業。”</br> “我的？”</br> 陸霄哭笑不得。</br> 洪瑞急忙陪笑到道：“先生日理萬機，這家店跟您名下那些大企業比起來，那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br> 他說完，好奇問道：“先生，卑職冒昧的問一句、先生怎么有雅興在這里？”</br> 陸霄無奈苦笑：“義母安排我來相親。”</br> “是卑職冒昧打擾，還請先生贖罪。”</br> “倒也沒有，就算你不來，我跟義母也準備回去了。”</br> 陸霄放下水杯：“這家人有點霸道，非要我入贅他們家，我覺得這很沒不講道理，所以就拒絕了。”</br> “結果他們就罵我，說我有眼無珠，你看那位李少，還想打我，給我嚇得……”他語調淡淡，看不出喜怒。</br> 李家四口聽著，卻被嚇得心驚膽戰。</br> 陸霄好像沒有為難他們的打算，直接跟于鳳至說道：“義母，你也看見了，這怕是也進行不下去了，不如咱們回家？”</br> 李家四口在懵逼，于鳳至同樣也處在宕機的狀態，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問的時候，現在陸霄提出離開，她自然同意。</br> 母子兩人也就離開。</br> 李沐壯著膽子問：“洪會長，這到底怎么回事兒，您怎么還跟他……行禮？”</br> 洪瑞瞥他一眼，似笑非笑。</br> “李公子威風啊……你要打我家先生的耳光，用不用我來代受？”</br> 李沐臉色蒼白，他不是智障，所以能聽出洪瑞這句話的深意。</br> 也就跪在地上，眼巴巴看著這位蜀郡權勢金字塔頂端的人物。</br> “洪理事……您就別開小人的玩笑了……陸霄……您先生，究竟是哪尊大神？</br> 就是死……您也讓小人死個明白啊？”</br> 洪瑞眼神玩味，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br>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李沐，淡淡一笑：“李老板，我記得你是九霄商盟的會員？”</br> “是，去年才進去，還是初級會員。”</br> “哦。”</br> 洪瑞點點頭：“那實在是委屈李老板了，九霄商盟山門小，裝不下您這位大神，所以從現在開始，您就不是我九霄商盟的會員了。”</br> 他說完就走，根本不給李沐反應的時間。</br> 包間里面，只剩下李沐一家四口，相互對視，眼中滿是絕望。</br> ……陸霄打車把義母送回蒼龍鎮，路上母子兩個都沒有說話。</br> 剛進家門，于鳳至終于忍耐不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br> 陸霄只好解釋。</br> “義母，真不是我不想說，只是涉及到一些事，現在還不能告訴您。”</br> 于鳳至想歪了，緊張道：“霄兒，你就跟義母說，你現在做的事，犯不犯帝國律法？”</br> 陸霄無奈一笑：“義母，有義父從小教導，您覺得我會做違法亂紀的事么？</br> 您放心，孩兒做的事，上無愧家國天下，下無愧百姓黎民。”</br> “你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問了，你這孩子，從小就喜歡往心里藏事，可不管怎么說，你是我兒子，我相信你！”</br> 于鳳至說到做到，真就不再追問，母子倆閑聊幾句，她就進廚房準備晚飯，非要留陸霄在家里吃飯。</br> 陸霄想去幫忙，卻被于鳳至轟了出來。</br> 作為極傳統的帝國女性，于鳳至從來不讓家里的男人進廚房，美其名曰，君子遠庖廚。</br> 被趕出廚房的陸霄在客廳晃悠一會，便走進自己幼時的房間。</br> 推門進去，房間擺設跟他離家參軍時一模一樣，地面不染片塵，干凈整潔，應該是每天都在打掃。</br> 忍不住開始回憶昔日種種。</br> 若義父還在，則人間美好。</br> 床頭放著一個木箱，陸霄伸手打開，里面是他從小到大的玩具。</br> 柳枝編織的簡易彎弓、楊木雕刻的手槍、還有一把梨木劍，滿滿的回憶。</br> 陸霄抽出木劍，劍身紋理已經模糊，但依稀能看出這劍做工十分精致。</br> 他勾勾嘴角，將木劍掛于腰際，恍惚間仿佛回到當初的少年時代。</br> 那個時候，他陸少俠可就是憑這把木劍，橫行與小院內外的草木江湖。</br> 暌違多年，現在這把劍已經短了許多。</br> 于是驚覺，原來自己早就長大。</br>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br> 還沒做好準備，就已在這座江湖浮沉了很久。</br> 外面傳來敲門聲，陸霄摘下木劍，起身出去，就看到陸蟬兒一臉疲憊的進門。</br> “妹妹……”陸霄主動跟她打招呼。</br> 陸蟬兒卻只冷哼一聲，滿臉嫌棄的進屋。</br> 于鳳至出來便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斥責：“你這丫頭，干嘛老是給你個擺臉色？</br> ！”</br> “媽，你自己問他，問問你寶貝兒子在外面做了什么齷齪事！”</br> 陸蟬兒冷聲回了一句。</br> 于鳳至只好看向陸霄：“霄兒，你們兩個這是為啥又掐起來了？”</br> 陸霄無奈一笑：“義母，蟬兒跟我之間有些誤會，沒什么大礙……”于鳳至無奈嘆息。</br> 這倆兄妹從小就不對付，她和陸浮生當初還想著把陸蟬兒許給陸霄好讓他們親上加親……勸無可勸，不如順其自然。</br> 二十多分鐘后，于鳳至做好晚飯。</br> 一家三口便坐上餐桌。</br> 因為陸蟬兒一直給陸霄臉色，所以這頓飯陸霄吃的索然無味，甚至有些膈應，胡亂吃了幾口，陸霄就說自己還有事，起身告辭。</br> 臨走時他趁義母不注意，將一張存了八十萬的支票壓在碗底。</br> 錢不是什么好東西，卻不能沒有，有很多錢也不好，會出現不少麻煩。</br> 陸霄前腳剛出房門。</br> 陸蟬兒就起身追了上來。</br> 兄妹兩個前后行走，相距不過三米，卻連句交流都沒有。</br> 一直走到院門外面。</br> 陸霄才打破僵持的沉默：“回去吧，外面冷。”</br> 陸蟬兒卻一動不動。</br> “有事么？”</br> “把這個拿走！”</br> 陸蟬兒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br> 她手里的是張支票。</br> 陸霄心底微痛，原來她是看見這張支票才趕著來送他。</br> 他看著陸蟬兒手里的支票，無奈開口：“妹妹……我只是見義母和你……太辛苦……錢不多，你拿著多給義母買些補品。”</br> 陸蟬兒盯著他，冷冷道：“陸霄，這種錢你花著舒坦嗎？</br> 當年爸教你的，全都被你喂了狗么？</br> 錢！你拿走，這種不干不凈的錢，你花著可以心安理得，但我跟媽媽，就是餓死，也絕不會收！”</br> 她態度強硬，目光冷如冰霜。</br> “蟬兒，你真以為我是那種小白臉？”</br> 陸蟬兒冷笑：“不是么？”</br> 陸霄抬頭望月，淡聲道：“你對我成見這么深，想必不論我說什么，你都不會信的吧？”</br> “對！我就是不信！你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我都不信！”</br> “那還說什么？”</br> 陸霄接過支票，指尖輕輕一搓，那張支票就化作滿地碎屑。</br> 他轉身就走，彎月如霜，映著他孤寂而落寞的背影。</br> 戎馬十年，見慣了生離死別，他可以對別人的議論視若無睹。</br> 但就算心如磐石，也難以承受至親的誤會和敵意。</br> 陸蟬兒幾句話，就像一柄鋼刃，狠狠刺在他的胸口。</br> 錐心之痛。</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