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楚婉舟一直咯咯的笑個不停。</br> 陸霄：“班長，你這都笑了一路了，還沒笑夠啊？”</br> “陸霄，你那是沒看到齊文輝知道這車是你的之后那個臉色變得呀，我敢打賭，那會兒地上但凡有個縫，他都得鉆進去，打死不出來。”</br> 陸霄無奈一笑：“班長，我是真沒顯擺的意思，這車就是我從車庫里隨便開出來的，誰知道這玩意兒這么貴。”</br> “陸霄，我現在對你的身份原來越好奇了，你究竟是做什么的？</br> 怎么會有這么多錢？”</br> 陸霄搖了搖頭：“這個、真不能說。”</br> 他的身份確實比較特殊，不能亂說。</br> 好在楚婉舟也不是胡攪蠻纏的女人，見陸霄不想多透露，她也就沒有再問下去。</br> ……齊文輝組織這次聚會主要在于炫富，順帶在那些混的不如意的老同學面前找找優越感。</br> 結果被陸霄一輛世界限量級的跑車秒得連渣渣都不剩。</br> 那還炫個錘子。</br> 潦草沿著臥龍草堂逛了兩個小時。</br> 同學聚會就匆匆宣告結束。</br> 陸霄也就載著楚婉舟返回市區。</br> 本想把楚婉舟直接送回家。</br> 可她卻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陸霄說。</br> 陸霄想想，把車停在一家靠近母校的茶館門口。</br> 胡亂點了些小吃和茶水，就開始聊天。</br> “你是說，昨天沈楠還約了你出去喝酒？”</br> 閑聊幾句，話題就到了沈楠身上。</br> “嗯，應該是想從我這里知道你當初的一些事情吧，畢竟那時候，她對你也不了解。”</br> 陸霄無奈搖頭。</br> 楚婉舟接著道：“我還把當初那封情書的真相告訴她了，結果……她說……說……”“說什么？”</br> “她說我對你有意思，還覺得要跟她搶，我懶得理她，直接就走了。”</br> 陸霄：“……”“其實……我覺得沈楠也挺可憐的，上學那會兒被男生捧得太高，以至于到現在出了學校這么久，還認為所有的男人都會對她游戲死，都會以她為中心，處處圍著她轉。”</br> “這可能就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吧。”</br> 陸霄看看窗外的馬路，接著問道：“班長，你說找我有重要的事，不會就是要說沈楠吧？”</br> “當然不是，我又不是傻子，早就能看出來你根本就不喜歡沈楠。”</br> 楚婉舟說著，忽然嘆了口氣。</br> “怎么？”</br> “陸霄，你還記得輕舞學姐嗎？”</br> “當然……記得。”</br> 怎么會忘？</br> 每個男孩心里，應該都住著那樣一個女孩兒吧？</br> 貫穿少年整個青春的女孩，一顰一笑就是少年的整個世界。</br> 她或許沒有絕世容顏，或許也沒有似水溫柔的性格。</br> 卻總能于不經意間出現在男孩的夢中、定格他最美好的記憶。</br> “陸霄……輕舞學姐她有封信拜托我轉交給你……但……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給你……”楚婉舟目光看向別處，欲言又止。</br> 陸霄則愣在原地，不知該從何說起。</br> 學姐全名葉輕舞。</br> 大他一屆、搶他小熊餅干、還跟他約定在川都大學重聚。</br> 陸霄記得很清楚。</br> 當時自己答應的斬釘截鐵。</br> 后來卻離家參軍，最終爽約。</br> “你知不知道，是你辜負了她。”</br> “我知道。”</br> “所以從北境回來，我一直不敢去找她，甚至都不敢去打聽關于她的消息。”</br> 陸霄看著眼前的茶盞怔怔出神。</br> “十年了，輕舞學姐想來……應該也已經嫁人了吧？</br> 她現在過過得怎么樣、丈夫對她好么？”</br> 楚婉舟璨若星辰的眼睛忽然黯了下去，她盯著陸霄，眼眶通紅。</br> “輕舞學姐……她……她都……去世四年了。”</br> “去世？”</br> 陸霄腦海中似有驚雷平地而起，震得他一陣恍惚。</br> “怎……這怎么可能……”他呆呆的看著楚婉舟。</br> 幾次想要起身，卻發現身上根本沒有絲毫力氣。</br> “你別急，我慢慢跟你說……”楚婉舟嘆了口氣，她認識陸霄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他這種手足無措的神態。m.</br> “輕舞學姐大學四年沒等到你，畢業以后，選擇了留校任教，當時追她的人很多，卻都被她拒之門外。”</br> “學姐有個婚約，在川都大學任教的第二年，對方不斷逼婚，輕舞學姐不勝其煩，就從學校離職，在大涼山支教兩年……”“那后來呢？”</br> “后來……學姐家里人不知道從哪里知道了學姐支教的地方，他們怕學姐不跟他們回去，就編篡了個謊話，說學姐父親得了癌癥。”</br> “學姐信以為真，跟他們一起回去，結果就被她家里人禁足，他們兩家就準備完婚。”</br> “輕舞學姐邀請我去參加她的婚禮，還給了我一封信，她交代我……說如果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就把這封信交給你……若……若是你在軍隊中不幸……陣亡……就把……就把這份信燒給你……”“輕舞姐不讓我告訴你，其實……從她知道你去當兵開始，她每天都會給你寫一封信……但是你一直都沒回過信，當時很多朋友都跟她說，說不定你已經死了……又或者你壓根就沒把她放在心里……但輕舞姐一直寫……一天一封，寫了五年……我手上這封，是她離世前的絕筆……”“她出嫁那天，穿了一身火紅色的中式嫁衣，神色平靜。</br> 根本不像要拒婚的樣子……所以那兩家就放松了對她的看護，結果，那天晚上兩家坐在一起舉行宴席時，她把自己鎖在婚房里，點了一把火……等兩家發現的時候，火勢已經控制不住……輕舞姐就那么生生被燒死在婚房里……”楚婉舟說到這里，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撲簌簌掉落。</br> “前段時間第一眼看見你……我就想跟你說這件事……陸霄……你要是不喜歡輕舞學姐了，也要跟她說清楚啊……若是你早點告訴她，或許她也不會做這么極端的事……”她注視著陸霄，眼中全是責備。</br> 陸霄低頭不語，指尖止不住的顫動。</br> 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封信。</br> 這怎樣的決心？</br> 可是……他在北境，真的一封信都沒有見過。</br> 否則、他又怎么可能不回信？</br> 細細回想，也就恍然——當初他參軍時只有十六歲，還不到參軍的年紀，所以謊報年齡，還把名字改成了陸云霄。</br> 名字不對，年齡不同。</br> 那輕舞的信又怎么會送到自己手里？</br> 他沉默著，從衣服里掏出一根香煙叼在嘴里。</br> 想點著。</br> 但平日里很好用的ZIPPO卻怎么都不聽使喚。</br> “我真沒用。”</br> 陸霄苦笑著嘗試了好幾次才終于點著。</br> 深吸一口。</br> 就開始劇烈的咳嗽，一直咳嗽到兩眼通紅。</br> “陸霄……你……沒事吧？”</br> 楚婉舟小聲問。</br> 陸霄擺了擺手。</br> “我沒事……不過是被煙嗆到了。”</br> “那封信……你帶了嗎？”</br> “嗯，帶了。”</br> 楚婉舟掏出已經有些發黃的信封，遞到陸霄手里。</br> 密封完好。</br> 這么多年，楚婉舟也沒有私自拆開看過。</br> 陸霄小心翼翼的撕開信封。</br> 信紙微黃。</br> 其中字跡依然清秀。</br> “陸霄，見字如面：與君一別，已逾七年，心心念念，莫敢相忘。</br> 君既從戎，便是以身許國，輕舞本不該再有他想。</br> 然情之一物，不知所起，一往而深。</br> 川都之約，君或戲言，輕舞卻是當真。</br> 一等數年，未見君，心傷矣。</br> 明日我將為他人婦，今世便與君再無緣分。</br> 我本固執，既衷情于君，又豈能再許他人？</br> 別無他法，唯死而已。</br> 紙短情長，所未盡者，尚有萬千。</br> 只期于君夢中，再訴相思。</br> 人本有一死，他年若見此信，請君勿傷懷。</br> ——輕舞絕筆。”</br> 信紙僅一頁，寥寥百余字。</br> 字字如刀，刻在陸霄心頭。</br> 他終于忍耐不住。</br> 眼淚奪眶而出，一滴滴落在泛黃的信紙上。</br> 西山公墓，義父的墳前，陸霄沒有哭。</br> 因為義父告訴他，男孩子，可以死，但不能掉眼淚。</br> 現在哭過一場，他才明白。</br> 這世上有些痛，比死更傷心。</br> 他看著信紙，目光恍惚。</br> “只期于君夢中，再訴相思。”</br> 輕舞……你怎能言而無信？</br> 這五年、你又何曾入我夢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