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聲音不大，也看不出絲毫喜怒。</br> 卻早已傳遍整個宴會大廳，讓滿場賓客陷入死寂。</br> 他要借什么？</br> 項上人頭？</br> 這意思、不就是要王健民的小命么？</br> 陸霄臉上都是笑意。</br> 可這笑容、在眾人看來，卻有種瘆人的冰冷。</br> 王健民和陳曉霜相互對視。</br> 都很懵。</br> 怎么能不懵。</br> 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開口就管自己借腦袋。</br> 這隔誰身上不得懵逼？</br> 王健民看向陸霄：“先生是說笑的吧，腦袋這東西怎么能借？”</br> 陳曉霜也隨聲附和道：“我老公一向廣結善緣，應該沒有得罪過先生吧？”</br> “老公？</br> 倒是叫的親熱。”</br> 陸霄淡漠一笑，眼中冷意凝若實質。</br> 他看向王健民：“你方才還說……不管我要借什么，只要你有，就一定會給。”</br> “腦袋這東西，你肯定是有的，王先生是不準備借了嗎？”</br> 王健民嘴角陣陣抽搐。</br> 他能肯定，眼前這小子就是來找茬兒的，當即怒聲道：“小子……你他媽是哪兒來的智障，敢來這兒鬧事！”</br> “我告訴你，老子背后站著的可是方博集團，有種你動我一下試試？”</br> 陳曉霜也掐著腰，指著陸霄大聲謾罵：“臭小子，不想死就趁早給老娘滾出去，否則別怪老娘對你不客氣！老娘的前夫可是九霄軍的驃騎將軍霍龍越，知道北境軍主么，那事我前夫的生死戰(zhàn)友，你要敢在這里惹事，信不信老娘一個電話，就能把你腦袋擰下來！”</br> 陸霄搖頭不語。</br> 他在等。</br> 等袁朗把狗頭鍘送來。</br> 便有個油膩的中年胖子緩慢起身，走到陸霄跟前，滿臉的倨傲。</br> “你是哪兒來的，要是腦子不好使就去精神病院治，跑這兒來撒野，是嫌你死的不夠快么？”</br> “一開口就是砍腦袋，你以為你算個什么東西？”</br> 陸霄皺眉，回身瞥他一眼：“你又是誰？</br> 他們跟你又是什么關系？”</br> 那中年胖子不屑冷笑：“老子是王健民的表舅，賀知章，也是方博建筑公司銷售部經(jīng)理。”</br> “方博集團知道吧？</br> 那可是赤水郡最大的民營企業(yè)，背后有郡守大人撐腰！”</br> “你要是再不知死活，老子一巴掌呼死你。”</br> 話說到這里，驟然失聲。</br> 他整個人都呆在原地。</br> “肥豬，認識這東西么？”</br> 郭解亮出掌心的東西。</br> 一把通體黝黑的手槍。</br> 胖子額頭冒汗，顫聲回答：“認……認識……”郭解瞥他一眼：“還抽我家先生耳光么？”</br> “不……不敢……”郭解搖了搖頭。</br> 下一秒，便狠狠一巴掌甩在那人臉上。</br> 胖的像個球的中年也就倒飛而出。</br> 一路砸翻不少桌椅。</br> 桌子上的菜扣在他身上，看著狼狽無比。</br> 郭解揉搓下手指，淡淡開口：“我家先生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聒噪、更不喜歡有人指著他說話。”</br> “要是還有人敢犯忌，可就不是挨耳光的事兒了。”</br> 聞言，郭曉霜急忙收回自己的右手。</br> 王健民更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開口：“先生，有話好好說，犯不著這樣動刀動槍的，怪嚇人的……”陸霄瞥他一眼。</br> 淡淡開口：“也好，就讓你做個明白鬼。”</br> 陸霄擺了擺手：“小郭……”郭解便從身上摸出一封檔案，開始念。</br> “王健民、籍貫云貴赤水郡，現(xiàn)年二十八歲。”</br> “最高學歷初中，如今在方博集團任職、祖上五代貧農(nóng)。”</br> “名下現(xiàn)有別墅一棟、學區(qū)房兩套、奔馳奧迪各一輛。”</br> “經(jīng)核實，你名下沒有創(chuàng)辦任何公司，也沒繼承過什么神秘的遺產(chǎn)。”</br> ……郭解很認真的把檔案念完，然后回到陸霄身后。</br> 陸霄看向臉色蠟白的王健民，似笑非笑道：“就你這檔案，要是交給官府的經(jīng)濟犯罪科，你信不信，他們絕對能給你判個大額財產(chǎn)來歷不明……”“其實我很好奇，你說你不過是個小職員，哪兒來的錢，買價值過五百萬的別墅和兩百多萬的豪車？”</br> “該不會是你祖宅下面藏了座金山吧？”</br> 王健民根本就無話可說。</br> 只能站在原地發(fā)呆。</br> 陳曉霜倒是一副潑婦姿態(tài)：“我們家的錢從哪兒來的，跟你有毛線的關系！”</br> “怎么，見我們家有錢，眼紅？”</br>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陸霄搖頭：“你還不配讓我眼紅。”</br> “說我多管閑事也不對。”</br> 他看著陳曉霜：“你剛剛說，驃騎將軍霍龍越是你前夫對么？”</br> 陳曉霜點頭，冷聲喝道：“整個赤水，誰不知道我是驃騎將軍的遺孀？”</br> “也就是你小子，瞎了狗眼來招惹老娘，你信不信……”她話說到一般就被陸霄打斷。</br> “那就是了，我本就是為驃騎將軍而來……”在場賓客也就明白陸霄來意。</br> 世上從來就沒有不透風的墻。</br> 陳曉霜跟王健民兩個做下的齷齪事，自然也不可能瞞得住所有人。</br> 他們侵吞九霄軍給驃騎將軍數(shù)百萬撫恤金，又狠心把驃騎將軍的獨生女霍平安送進孤兒院。</br> 這種喪盡天良的事，今日前來的客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之所以閉口不談，不過是忌憚王健民身后那點黑惡勢力罷了。</br> 他們看向陸霄，開始猜測這兩個年輕人，是不是當年驃騎將軍的部下……聽聞此事，特來替霍平安討回公道……陳曉霜目光飄忽，卻還是選擇強撐。</br> 她盯著陸霄、冷冰冰道：“哪兒他媽來的野種，老娘自家的事兒，什么時候輪到你在這兒廢話了？”</br> “錢是老娘前夫的，老娘想怎么花就怎么花。”</br> “霍平安也是老娘生的，向往哪兒送，就往哪兒送！”</br> “跟你有一毛錢關系么？</br> 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陸霄搖了搖頭，聲線清冷：“按照帝國律法，當年龍越戰(zhàn)死，你跟龍越父母及小平安各能繼承龍越四分之一的撫恤金。”</br> “可資料顯示，你把全部撫恤金盡數(shù)私吞。”</br> “再之后，你選擇改嫁，按常理說，那就跟龍越再沒有關系，可龍越每月小五十萬的安家費，你倒是拿的心安理得？”</br> “可即便如此，我也可以不追究你的責任，但你千不該萬不該，都不該那樣對待小平安！”</br> “自己奢靡無度，卻把親生女兒送到貧民窟過那種日子！”</br> “陳曉霜，你該死！”</br> 陸霄每說一句，陳曉霜的臉就煞白一分。</br> 當陸霄說完最后一句，她已渾身顫抖，險些癱倒在地。</br> 便在這時。</br> 一旁的王健民忽然大聲吼叫：“你說的這些都是陳曉霜一個人干的，跟我沒一毛錢關系，憑什么要拉上我？”</br> 所謂大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話。</br> 此刻被陳曉霜和王健民演繹的淋漓盡致。</br> 他見陸霄來歷不俗，又有帶槍侍衛(wèi)跟隨，已經(jīng)猜到東窗事發(fā)，今日絕不可能善了。</br> 所以就開始盤算，打算把陳曉霜推進火坑，然后再把自己的罪責全都算到陳曉霜身上。</br> 見王健民主動跳出來推卸責任。</br> 陸霄冷冽一笑，接著道：“王健民，有沒有關系，你心里沒數(shù)么？”</br> “龍越戰(zhàn)死潼關之后，在一個很偶然的商業(yè)活動中，你跟你的小學同學陳曉霜重逢了，深入了解之后，你得知她丈夫新喪，手中有一筆數(shù)額巨大的撫恤金，于是就動了心思。”</br> “講道理，像你這種垃圾到極點的渣男，對付女人，還是很有手段的，不出兩個月，也就跟陳曉霜勾搭到了一塊兒。”</br> “按說這種婊子配狗的事，原本我也不會過問，畢竟跟我也沒什么關系，但、你們后面做了什么……”陸霄看向王健民的目光愈發(fā)寒冷。</br> “因為帝國律法，陳曉霜雖然有錢，卻也只能拿到龍越四分之一的撫恤金，你便鼓動她想辦法把剩下的四分之三也搞到手。”</br> “可陳曉霜一介女流，又能想到什么辦法？”</br> “是你，聯(lián)系幾個有背景的小子，在方博集團著手強拆龍越老宅時，打死了霍將軍的父親，之后又氣死了他母親，最后慫恿陳曉霜把平安送到了福利院……”“就這么著，你們兩個心安理得的拿到了霍將軍全部撫恤金，這幾年，在赤水買房買車，混的風生水起，小日子過的可比我舒服多了。”</br> ……王健民臉上紅白交替。</br> 自然不會承認這些事。</br> 他正準備說話。</br> 陳曉霜已經(jīng)先吼了出來：“你到底是誰，是誰派你們來這里造謠的！”</br> “我們家的事情，不用你一個外人在這兒指手畫腳。”</br> 很明顯的，即便陸霄已經(jīng)把這對兒狗男女做下的齷齪事，底都不剩的說了出來，可他們依舊沒有絲毫認錯的打算。</br> 陸霄便開始笑。</br> 笑容優(yōu)雅，卻讓陳曉霜和王健民覺得通身發(fā)冷。</br> “你笑什么？”</br> 陳曉霜顫聲發(fā)問。</br> “我聽你剛剛說……你前夫霍龍越是北境少帥的屬下？”</br> 驟然聽到北境少帥四字，陳曉霜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般，瞬間來了底氣。</br> 她瞪著陸霄，大聲道：“那是當然！”</br> “我告訴你，我前夫跟那位帝國圣者可是過命的交情，要是我把這件事兒告訴他，只怕頃刻之間，你們兩個就會人頭落地。”</br> 陸霄瞥她一眼，淡淡道：“這話你說的并不準確。”</br> “龍越……跟我雖是部屬，但……他是我唯一認可的兄長。”</br> 此言一出。</br> 整個宴會廳瞬間沉寂。</br> 陳曉霜和王健民全都愣在當場。</br> 郭解上前一步，伸手亮出那塊九霄令。</br> “北境之主、帝國大將軍在此。”</br> 伴著聲音，袁朗終于帶著二十多個九霄影衛(wèi)趕到。</br> 來人全都身著統(tǒng)一的炫黑軍服。</br> 各個英姿挺拔，氣宇非凡。</br> 他們剛一進場，便朝立在大廳中央的如神青年行禮。</br> 眾多賓客見此，也就明白。</br> 整齊下跪，像陸霄行跪拜大禮。</br> “草民……小人……拜見少帥……”……態(tài)度謙恭，卑微之極。</br> 眉眼之中全是如見神明的崇拜。</br> 北境軍主，守衛(wèi)帝國邊土。</br> 以三十萬九霄鐵軍，震懾周邊十國、庇佑國祚。</br> 當之無愧的帝國圣者。</br> 在許多臨近邊界的州郡，白衣兵圣的聲望，甚至比那位號稱中興明君的皇帝陛下還要高上不少。</br> 便是那位負責編篡帝國史書的老先生，也在帝國正史中，端正留下四字：“國士無雙”。</br> 陳曉霜和王健民徹底被嚇傻。</br> 兩人腳都是軟的，癱軟著跪在地上。</br> 一面磕頭、一遍哀嚎著求饒。</br> “圣者大人，看在龍越的份上……千萬饒命啊……我……我做得這些……都是……都是王健民這個王八蛋教唆的……我……我就是一時財迷心竅……才……才辦了錯事……”“少帥爺……冤枉啊……她做得那些事兒跟我沒一毛錢關系……我……我什么都沒做過啊！”</br> 看著這對兒恨不得掐死對方的狗男女，陸霄只是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br> 身后，郭解招了招手。</br> 便有幾名影衛(wèi)抬著一個碩大的物件緩步登臺。</br> 看清那物件的輪廓。</br> 眾人心底都是一顫。</br> 陳曉霜和王劍南兩人更是被嚇得臉色煞白、褲襠里都濕漉漉的。</br> 影衛(wèi)臺上來的，是一把鍘刀。</br> 刀的頂端還雕著一只狗頭。</br> 所以它叫狗頭鍘。</br> 講道理，要殺狗男女，用狗頭鍘自然是最合適的。</br> 郭解看看兩人，揮了揮手。</br> 便有幾名影衛(wèi)將兩人押到狗頭鍘下。</br> “斬！”</br> 沉悶的口令聲后。</br> 有兩顆人頭滾滾落地、有兩股血柱扶搖直上。</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