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她而言,過去了很久。</br> “是么,我怎么覺得是昨天。”</br> 女人如畫般的眉目凈是淺淺的笑,“顧公子的記性不怎么好呢。”</br> 似乎很久沒有看見她這樣的笑容了,顧南城覺得眼前被晃了一下,然后就是漾起一層層不受控制的漣漪。</br> 總覺得,很喜愛。</br> 雖然,他一直都很喜愛。</br> 晚安總覺得,這個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意味,她抿唇,往后退了一步,語氣淡了很多,“是你把喬染從GK開除的?”</br> “嗯。”</br> 她發笑般的問道,眼角都是嘲弄,“又是因為我?你看我不順眼連著我朋友都不放過,我有這么礙著你的眼了?”</br> 他不大喜歡她這樣看著他,這樣的眼神。</br> 皺皺眉,“你沒有礙我的眼。”</br> “那是為什么?”</br> 半響,他才淡淡低低的道,“你不用知道。”</br> 晚安又想起剛才高芷說她到現在還沒找到工作,喬染又拒絕了她的提議,甚至說要重新開影樓,她眸色一寒,“是你讓她找不到工作,沒有單位肯收她?”</br> 想想也不對,顧南城就算是連坐她的朋友,沒道理被連坐的比她自己還要凄慘,至少她在郁少司的手下很順利,甚至拿到了名編劇的新寫的劇本。</br> 顧南城嗤笑一聲,“說話前動動你的腦子。”</br> 晚安覺得他沒必要這么做,還陪那么大一筆違約費,她抿唇,試探性的問道,“喬染得罪別人了?”</br> 她莫名的想起剛剛在餐廳她略帶驚懼的眼神。</br> “你問我?我跟她可不熟。”</br> 晚安從他臉上看不出什么,也不想繼續和他再單獨相處下去,最后只是簡單的提醒他,“有空的時候記得通知我去辦手續,在我的電影開怕之前。”</br> 說完,就踩著高跟鞋轉身離去了。</br> 顧南城看著她的背影,從近到遠,從清晰到模糊,逐漸的在視野中消失。</br> 他低頭,將手從褲袋里抽了出來,看著自己的手指。</br> 左手的無名指上,那枚戴了沒多久的婚戒在淡淡的月色下仍是呈現著美麗的銀色。</br> 一紙婚書而已。</br> 有還是沒有,對他們都已經沒有什么區別。</br> 可是如果沒有了,那枚從此以后,他們之間便再無糾葛,也再沒有任何的羈絆。</br> 不是想好罷了么。</br> 他勾起唇,笑意淡淡泠泠,像是深夜的溪水,涼而沁骨,眼前忽然浮現出她剛才裝著無辜的眉目,又忍不住的想象她裝著一本正經騙高芷的模樣。</br> 顧太太調皮起來,也是無聊得緊。</br> 這算什么。</br> 想念么?</br> 是突然變成了一個人睡就開始失眠,還是夢里總是隱隱綽綽的想夢見她。</br> 還是像這般,她剛剛從他的眼前消失,就會忍不住想起?</br> 晚安回到大廳的時候,明亮的光線下氣氛沒有任何的改變,還是那些人,還是那些笑聲和議論。</br> 她走過去,低聲跟郁少司道歉,“不好意思,耽誤了一點時間。”</br> 郁少司恰好幾句話結束了對話,晚安頷首,向跟他說話的兩個中年商人打招呼,兩人都面帶笑容的回她,“慕導果然是年輕有為,又年輕又漂亮。”</br> 晚安淺笑著客氣了幾句,兩人才轉身離開。</br> “你之前叫我回來有什么事嗎?”</br> 郁少司手里一直端著的那杯紅酒到現在還沒喝完,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淡淡漠漠的道,“剛才煩人的蒼蠅太多。”</br> 所以他叫她過來其實只是為了阻擋他的追求者嗎?</br> 郁家低調,郁少司本人更低調,但是奈何他的身份是導演,又加之之前有個眾人皆知的女朋友,所以幾乎也是人盡皆知。</br> 他和夏嬈為什么分手她至今都不明白,當然,也許除了他們當事人,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理由。</br> 晚安自然是不會多問別人的私生活,只是問道,“那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嗎?”</br> “沒了,你可以繼續吃你的蛋糕。”</br> 晚安于是不再說什么,等著這場酒會結束,正想找個地方坐下來,卻遠遠的瞧見一抹婀娜的身形款款而來。</br> 夏嬈一出現,從來都是眾人的目光視線的焦點,何況她素來不愛被人忽視,走到哪里都是要嬌笑幾聲惹人側目。</br> 晚安下意識的看向郁少司,卻見他眼神沒有一絲的泄露,好像完全沒有看見,也沒有察覺到,偶爾搭理一下時不時湊上來的幾個人。</br> 但是夏嬈筆直的看著這邊,燃火筆直的走了過來。</br> 晚安已經坐了下來,抬手才拿了一塊糕點,笑盈盈的嗓音就在頭頂響起了,“</br> 女人過了七點吃東西很容易胖的哦。”</br> 微微的張口,斯文的咬下很小的一塊,晚安吃完,又舉起酒杯小喝了一口,方抬頭淺淺的笑,“可能做導演沒有演員那么辛苦,也沒有那么多講究。”</br> “辛苦倒是不說,導演也挺辛苦的,不過講究可能是我們面對鏡頭和熒幕的要講究點,”她的眼神往一側的男人身上落去,輕輕的笑著,“倒是顧太太什么時候跟郁導走得這么近了?我還聽說,郁二少為了捧慕導,專門找人量身定做了一個劇本,不惜花下大價錢請最好的團隊。”</br> 她一邊搖著頭,一邊笑著,“認識郁二少這么多年,頭一次看見他這么破例,也是稀奇。”</br> 夏嬈話里有話,晚安怎么會聽不出來,她仍是淺淺的微笑,“傳言傳言,有些話傳著傳著就變成謠言了,夏小姐應該比誰都清楚。”</br> “是嗎?”她抬手卷著自己的頭發,“我倒是更加的覺得,空穴不來風。”</br> 她始終笑盈盈的,忽然壓低了聲音,一雙眼睛盯著她,“我最近還聽說,郁少最近養了個小情人。”</br> 晚安笑了下,用銀色的叉叉下一塊蛋糕,但還沒有吃,只是一手托腮,仰頭朝她笑著,坦然的道,“夏小姐,郁少離你一米不到,如果你想打聽他的感情狀況,與其在我這里旁敲側擊,不如親自問他好了,我們只是簡單的合作關系,他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至于他傳聞中的小情人也絕不是我。”</br> 她和郁少司私下絕無過密的交往。</br> 跟當初和唐初一起合作的時候都差了遠了。</br> 別說私交,就連工作上的事情,他基本都是一副你怎么又來煩我的態度。</br> 她開始還擔心,業內傳聞郁少司此人控制欲極強,不知道以后會不會因為電影的事情起什么爭執。</br> 但是并沒有,別說干涉,他絲毫不過問,開始她找他商量,他也就是一句你決定就好直接把她打發,于是后來,她也就不找他了。</br> 夏嬈臉色微微的一僵,看著那張坦然淡笑的臉,有那么幾秒鐘擺不出表情,最后,她才恢復了笑容,“我只是好奇而已,畢竟據我所知,顧太太和顧先生還不算是正式離婚,只不過傳言如此,隔三差五的也總是有記者在我耳邊嘰嘰喳喳,我怕回答得不好,有損慕導的名譽。”</br> 晚安淺笑,“是么,我和郁導就只是工作上的合作而已。”</br> 夏嬈又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便有裊裊的離開了。</br> 晚安看著她回到從樓上下來的顧南城身邊,捂嘴說著些什么,看上去也一直都是在笑。</br> 她不懂,如果真的喜歡這世上能彼此喜歡上對方是多難得的緣分,何必總是為了這些那些的理由蹉跎。</br> 她又看向郁少司,他英俊偏陰柔的臉上仍是沒有內容的淡漠,晚安拿起一旁的酒杯替他已經空了的酒杯倒了一杯酒,問道,“她似乎對你的現狀挺好奇的,郁少,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br> 郁少司轉過頭,看著她,“你跟你上個男朋友分手,跟南城離婚,是因為誤會。”</br> 晚安抿唇,蹙眉看著他。</br> 他眉目淡漠,沒有再繼續說什么。</br> 九點左右,晚會結束。</br> 郁少司低頭她她淡淡的道,“我有事要處理,你打車回去。”</br> 晚安,“……”</br> 末了,她仰著臉龐露出一個標準的笑容,“好,我自己打車回去,”</br> “嗯。”</br> 扔下一個簡單的字眼,他就利落的轉了身,修長冷清的身影踩著他有節奏的步子離開。</br> 晚安看著他的背影一閃而過的思忖,郁少是真的有事呢還是?</br> 見夏嬈?</br> 這個念頭只花了幾秒鐘就打消了,因為晚安抬首就看見夏嬈和顧南城并肩的走了過去。</br> 顧南城低頭不知道跟她說了什么,夏嬈嘟著嘴巴不高興的看著他,然后就看見男人親自攔了一輛的士,把她送上了車。</br> 郁少司的車在那邊,完全沒有碰面的機會和可能。</br> “我送你回去。”</br> 低沉的嗓音,簡單的五個字在她的頭頂響起,晚安抬頭就看見背光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車在那邊,上車。”</br> 晚安有些怔怔的看著他,隨即就下意識的往后面退了兩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用,顧先生。”</br> 她特意的咬重了顧先生三個字,提醒他他們如今的關系。</br> 他今天看她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總是容易產生一種錯覺。</br> 正如現在,他低頭盯著她,卻并不說話,似乎是耐著性子等她妥協。</br> 晚安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垂首淺笑,“現在時間還很早,這邊的車也挺多的,就不麻煩顧先生了。”</br> 說著,她就要往一側走去,繞過他的身形兀自的離開。</br> “我送你回去。”</br> 五個字,簡單得霸道,頗有一種含蓄卻理所當然的架勢。</br> 晚安反感的蹙眉,眼神也跟著涼了幾分,挽起唇角笑著但是眼睛里沒什么笑意,“顧總,你是不是聽不得女人拒絕你?”</br> 他薄唇含笑,低眸看著她,“你可以這樣認為。”</br> “如果我非要拒絕呢?”</br> “就像你想象的那樣。”</br> 像她想象的那樣,權勢壓人?</br> 有些風吹來,現在已經差不多是深冬,外面的溫度尤其顯得低,晚安被吹著,不自覺的就瑟縮了一下,挽得松散的長發也掉下來一縷。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