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的嫣紅已經慢慢的消退了,但是眼眸還是帶著醉意的懵懂,思維遲鈍,分辨力不是那么高。</br> 他看著這雙被醉意侵襲的眼睛,卻更加辨不清楚她此時看著他的眼神代表著什么。</br> 好半響。</br> 他盯著她一張一合的唇,等著她說句話出來,可她的眉頭擰著,好像一直在思考,直到安靜的空間里響起廚房水沸騰的聲音。</br> 她失神了好幾秒,五官變得惱怒,“你怎么還不去煮面?”</br> 顧南城深深長長的看著她,啞聲道,“就去。”</br> 起身看了她一眼,邁開長腿走進了廚房。</br> 晚安看著他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呆坐了一會兒,又重新躺了下去。</br> 過了五分鐘,男人過來抱著她去餐桌,她沒骨頭似的趴在他的肩膀上,“要睡覺……困。”</br> 才嚷嚷著餓,現在有嚷嚷著困。</br> 他低低的溫柔的哄著,“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吃完就去睡。”</br> 把她放在椅子上,又扶起筷子遞到她的手里,“吃面,不是餓了嗎?”</br> 晚安看著上面撒著蔥花的漂亮的面條,眉頭又是一蹙,不高興的看向他,“為什么沒有雞蛋?”</br> 她用筷子撥了撥面條,“我要吃雞蛋。”</br> 顧南城盯著她嗔惱的臉蛋,低啞的道,“雞蛋在下面。”</br> “是嗎?”</br> 聽他這么說,她的臉色才變好了一點,很容易就把埋著的雞蛋找了出來,用筷子夾起,斯斯文文的嘗了一口,“你應該放在上面的,顯得更漂亮。”</br> 顧南城看她舒展的眉目,也不介意她的挑剔,薄唇染笑,“好,下次放在上面。”</br> 她點點頭,嗯了一聲,然后才小口小口的吃著面條。</br> 餐廳的光線很明亮,顧南城瞇起深邃的眼眸看著她吃面條的模樣,近日暴躁煩悶的心緒慢慢的沉淀了下來。</br> 吃完她就很困了,睜著眸巡視了一番這個來過一次但是已經沒什么記憶的地方,看著面前的男人,謹慎小聲的道,“我要回家。”</br> 醉得這么厲害,始終都惦記著要回家,顧南城有些頭疼,寧愿她倒頭睡過去。</br> 他把碗收了,從廚房出來就徑直抱著她回臥室,“今晚在這里休息。”</br> 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還是細細的嘟囔,“不行。”</br> 說著說著,人已經趴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br> 把她放在床上,開著床頭的燈,居高臨下看著枕著枕頭的臉蛋,白皙柔軟,這一場電影下來,半年多七個月的時間,她整個人瘦了好幾圈。</br> 低低的嘆息,俯身,一個輕如羽毛的吻落在她的額頭上。</br> 清晨,晚安是被門鈴聲吵醒,她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到頭陣陣的疼,睜開一半的眼睛,入目的是全然陌生的窗簾和天花板。</br> 眨了眨眼,低頭,被子和床單也是陌生的。</br> 她的思維還沒反應過來,就聞到那股淡淡的已經有些遙遠但是還是輕而易舉就能辨別出來的男人氣息。</br> 身側有聲響,是起床下去的身影,晚安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br> 顧南城看了眼背對著他朝向窗戶還在安靜睡覺的女人,很快的拉開臥室的門。</br> 門一開,席秘書就看到顧總一臉不悅的神情,“顧……顧總,打擾你了。”</br> 他沒表態,只是沉聲道,“什么事?”</br> “陸小姐出事了,”席秘書很快的道,“昨天晚上吊威亞的時候機器忽然出了問題,她差點從房梁上摔了下來。”</br> 男人的臉色一下暗沉到極點,那點剛剛起床時慵懶的調調一下蕩然無存,“從房梁上摔下來?”</br> “沒沒沒……沒那么嚴重,”席秘書抹汗,連忙道,“幸好是臨時用泡沫搭的景,起到了緩沖作用,只是摔傷了腿,昨晚就送到醫院動手術了……昨晚您的電話一整晚都不通,所以我才早上找了過來。”</br> 顧南城眼底寒芒湛湛,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最后只是淡漠的道,“去樓下等我,我待會兒就下來。”</br> “好的,顧總。”</br> 手機昨晚去煮面的時候他順手放在茶幾上,就她休息的那幾分鐘擔心有電話會吵到她所以索性的調了靜音。</br> 他拾起檢查了一番,上面果然顯示著很多未接來電。</br> 和衣躺了一晚,面料矜貴的襯衫面料已經起了褶皺,看上去多了幾分性感的頹廢味道,他手里拿著手機,面無表情得厲害。</br> 耳邊回想起那道陰冷邪魅的嘲弄聲:我知道他的一切,可他對我一無所知,顧南城,他保不住陸笙兒。</br> 手上的力道徒然加大,險些將手里的手機生生捏碎。</br> 過了半分鐘,他抬腳回到臥室,躺在床上的女人依然閉著眼睛,露出來的半邊臉頰很靜謐,呼吸勻稱。</br> 他重新拉上門,轉身離開。</br> 在電梯的時候打了個電話給章秘書,嗓音低沉疲倦,“她還在睡,等會兒買點早餐送上來。”</br> “好的,顧總,我知道了。”</br> 晚安在聽到關門聲的時候便起來了,摁著隱隱疼痛的眉心,手摸到放在床頭的手機,開機,發現上面顯示著幾條未接來電。</br> 簡雨昨晚給她打了電話,早上也打了,她第一個回了過去,“不好意思,我的手機關機了。”</br> “導演,”簡雨很快的接了電話,她在那端有些謹慎的問道,“你沒事吧?”</br> 晚安怔了怔,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完好的衣物,“嗯,沒事,你不用擔心。”</br> “對了導演,你看了早上的新聞沒有?”</br> 晚安掀開被子找鞋子下床,順口問道,“沒有,出什么事了嗎?”</br> “陸笙兒拍戲的時候出事了,大家都說她最近中邪了。”</br> 動作一頓,她的嗓音有些沙啞,還是淡淡的,“她出什么事了?”</br> “威亞莫名其妙的出了問題她人摔了下來,昨晚已經送到醫院搶救了,新聞都被刷屏了,她最近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了。”</br> 陸笙兒最近半年大大小小出的事情她早就聽聞了,喬染在那邊的劇組見得多聽得多,偶爾會告訴她一些。</br> “嚴重嗎?”</br> “不知道呢,消息都被封死了,聽說醫院都被記者和媒體堵住了。”</br> 她最近本來就是熱門人物,更別說是這么大的新聞,任何一點消息都是頭版,關注的人自然很多。</br> “可能只是意外吧,”晚安沒有放在心上,演員拍戲出事故不算多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古裝劇帶有打斗戲份的話,“我回辦公室再說,你繼續忙,我剛剛起來,去洗漱吃點東西。”</br> “好的導演,我不打擾你了。”</br> “再見。”</br> 是薄錦墨還是顧南城得罪了什么人,對方要拿她開刀下手么?</br> 昨晚的記憶有些斷片,她零零散散的記得一些,雖然不連貫,但是大概想的起來發生了什么。</br> 顧南城把她帶了回來,煮了東西給她吃……然后,然后她就睡了。</br> 她起身簡單的洗漱后,收拾了床褥和屋子,便帶上門準備回家,晚安剛剛開門,便看到站在門外正準備按門鈴的章秘書。</br> “您醒來了?我還擔心會吵著您睡覺呢。”章秘書短暫的怔愣之后,露出一臉的笑容,“顧總特意吩咐我買了早餐送過來,就是不知道您愛吃不愛吃。”</br> 章秘書不知道晚安喜歡吃什么,所以用保溫盒裝了一份紅豆粥過來。</br> 晚安挽唇低低道,“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我剛好準備回家一趟。”</br> 她不說章秘書也看得出來了,“不如先把早餐吃飯吧?不然對身體不好的,顧總說您昨晚慶功宴喝醉了。”</br> 章秘書特意買了給她送過來,晚安自然不好意思說不要,她笑著道,“好,我帶回家吃吧,剛好這個時間點我家也過了早餐時間,“</br> 伸手接過張秘書遞過來的保溫盒,唇上始終含笑,“章秘書應該也要上班,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謝謝你特意給我送早餐過來。”</br> 章秘書有些不著痕跡的端詳晚安的神色,笑著道,“慕小姐,您不問問……顧總嗎?”</br> 晚安剛好半轉身把門帶上,語調自然的道,“他不是去醫院了嗎?醫院說陸小姐受傷了。”頓也沒有頓的,她甚至隨口問了一句,“聽說她拍戲意外受傷了,嚴重嗎?”</br> 章秘書一邊說一邊審視她的表情,“還好,腿摔傷了要打石膏,好在不算特別嚴重,修養的好的話應該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br> 晚安點點頭,沒做什么評價。</br> “慕小姐。”</br> 兩人同時進了電梯,章秘書斟酌著用詞,“顧總最近很辛苦,我在他的手下做事也有段時間了,雖然不說很了解顧總的作風,但是我認為……顧總如今愛的是您。”</br> 晚安怔了怔,笑道,“是嗎?”</br> “顧總對陸小姐……總有那么些交情在的,雖然這樣很傷您的心,但是顧總和陸小姐都沒有那個意思,您是不是可以試著重新接受顧總?”</br> 晚安淺笑,沒有做正面的回應,“怎么突然跟我說這些?”</br> 章秘書捂嘴笑,“沒別的意思,只是跟在顧總身邊做事,老板的心情好點的話,我們做秘書的自然壓力也小些。”</br> 晚安打車回家,電影剛剛殺青所以今天休息一天,她回家吃了點粥,陪爺爺說了會兒話,便回房間洗澡。</br> 頭還是隱隱有些疼。</br> 睡到中午起床,換了衣服下樓準備和爺爺一起吃中餐,卻只看見白叔不見慕老,沙發上坐著的還有一個不速之客。</br> 見她下樓,沙發上的男人神情也沒有很大的變化,直到她走過來,方溫和的開腔,“白叔說你昨晚慶功宴喝多了酒,有點不舒服,現在感覺怎么樣了?”</br> 晚安只是簡單的回答,“我沒事。”</br> 威廉看了她一會兒,語氣自如的開口,“一起吃個飯吧?”</br> 晚安轉頭看向一邊的白叔,“爺爺呢?”</br> “老爺上午和隔壁的孫老一起下棋,那邊留他吃飯,估計是不會回來吃午飯了。”</br> 晚安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爺爺希望他們能多相處,培養感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