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雨忽然直直的看著晚安的臉,眼睛清明得仿佛剛剛的醉意都消失了,“那么導演,你能不能坦誠的說句心里的話,你心里如今還有沒有他?”</br> 心里有沒有顧南城?</br> 這句話在她的腦子里過了一遍,然后,又在她的心里過了一遍。</br> 過了一會兒,溫溫靜靜的嗓音淌在喧囂的背景里,“他讓人貪戀,但如今我沒有想過要再在一起。”</br> 簡雨一雙眼睛盯著她,“既然不想要再在一起,為什么一直要糾纏不清?你既然不想要他了,為什么不放他一馬?”</br> “自然是因為,”男人低沉而略帶緊繃的嗓音在后面沈沈的響起,“我不肯放過她。”</br> 晚安抬頭看著大步走過來的男人,他俊美的臉隱在忽明忽暗的光線里,讓人看不清楚喜怒,只能看到挺拔的輪廓和矜貴的氣度。</br> 淡淡的,又無法忽視。</br> 簡雨聽到聲音轉過頭,但是顧南城已經自她的身側掠過,走到了晚安的跟前。</br> 他低低的笑,眸底蓄著別的內容,“看到我很意外?”</br> 晚安把視線從簡雨的身上收回,跟著也嗅到了從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明顯的酒香,混著他獨屬的男人的氣息,從四面八方籠罩著她。</br> 他今天穿的是深藍色的襯衫,顯得比平常更加的陰郁,抬手就把她撈進了懷里,微啞的嗓音卷著些笑,“我在談合同,剛剛你的助理說你們也在這兒,所以我過來看看。”</br> 他看起來只是稀松平常的抱著她,可是被他抱著的人才知道他手臂有多用力。</br> 顧南城摸了摸她的臉頰,繼續低啞的道,“我有點兒累了,”他埋首在她的脖子里嗅了嗅,然后喃喃的道,“替我開車,嗯?我喝醉了。”</br> 晚安皺了皺眉,她能聞到酒味,能看到他眼睛里帶著點性感的迷醉,但是沒覺得他多醉,“我叫陳叔過來接你吧。”</br> “我沒吃飯,”他依然是低低的笑著,下巴蹭著她的臉頰和額頭,“陪我吃點東西。”</br> 晚安還沒說話,下巴就被他抬起了,帶著淺淺的酒意的呼吸噴薄下來,“伺候你那么久,吃個飯很難?”</br> 南沉別墅就只有他一個人住了,林媽也不在,回去只能他自己弄吃的,而他現在的這個情況,顯然不可能。</br> 她掙脫不開他,所以也沒有掙脫,只是問道,“你的合同談完了嗎?”</br> 男人好看的眉宇皺起,“差不多了,”他嗓音沙沙的道,“錦墨在那兒,他會處理好后續的。”</br> 現在有一起談生意了?他們兩個的關系也是撲朔迷離,一下一樣的。</br> “章秘書陪你來了嗎?你累了的話就讓她給你定個房間,你吃點東西就休息吧。”</br> 說著她就要伸手拿自己的手機,摸了摸口袋才發現不在,她的手機放在包里,包還在包廂里面,“把你的手機給我,我替你打給她。”</br> 男人的聲音在頭頂淡淡的響起,“她沒有來。”</br> 今天跟他來的是席秘書,只不過他沒有加上這一句。</br> 晚安看了他一眼,手伸進他的褲袋,把手機摸了出來,一個電話打給了薄錦墨讓他下來或者派個人下來,然后又用他的手機打給夜莊的前臺定了個房間,第三個電話打給最近的餐廳定了外賣這里的飯菜不好吃。</br> 打完后她把手機放回去,低著眸沒有看他的臉道,“好了,房間也訂好了,你能回去就自己過去,不能回去的話,等薄錦墨或者他叫來的人帶你回去,飯也給你定了,我要回包廂了,出來太久不合適。”</br> 說罷,她才看向一邊的簡雨,轉過去看才發現簡雨一直都看著男人。</br> 晚安還沒說話臉蛋就被男人重新扳了過來,溫熱的唇瓣落在她的臉頰上,重重的碾壓,帶著有些粗沉的呼吸。</br> 她皺著眉頭,只覺得男人沉重的身軀都要倒在自己的身上,手才抵上他的肩膀,薄錦墨冷漠的嗓音就在后面響起了,“叫我過來,是看你們親熱的?”</br> 他們談合同的地方就在上一層,搭乘一層電梯很快就下來了。</br> 晚安松了口氣,“他喝醉了,我已經打電話給前臺定了房間,你帶他過去休息吧。”</br> 薄錦墨看她一眼,還是抬腳上去扶住了看著很正常的男人,敬酒給他的人向來不少,只不過他今天喝的格外的多。</br> “自己能走嗎?”能下來應該就能上去才對,也就這女人會相信他真的回不去,還巴巴的替他打電話訂房間。</br> 顧南城瞥他一眼,沒讓他扶,抬手松了松襯衫的扣子,嗯了一聲。</br> 薄錦墨看了眼垂眸的女人,淡淡的道,“別看他現在人模狗樣的,今天晚上喝了不少的酒,有人跟他說你在樓下他就屁顛屁顛的下來了。”</br> 顧南城睨他一眼,“老子不想跟那個老女人繼續唧唧歪歪,合同都簽字了,再啰嗦她的腳要搭到老子的膝蓋上了。”</br> 一直扯各種理由要喝酒,磨磨蹭蹭的不肯簽字,要不是這筆生意的臉夠大,換了別人他早就甩袖走人了。</br> 薄錦墨,“……”他就說他跑得那么快,一副去晚了慕晚安能溜的猴急樣兒。</br> 晚安挽唇,“我先回包廂了。”說著去扶簡雨,“我們回去吧。”</br> 簡雨沒有說話,也沒有拒絕,讓晚安帶她回去了。</br> 顧南城拿出手機查了下短信里晚安替他預定的房間,神色未變的朝身側的男人淡聲道,“有事情沒談完你回去談,我回去吃東西。”</br> 薄錦墨按上電梯的門,波瀾不驚的吐出四個字,“我也沒吃。”</br> “她只定了一人份。”</br> 薄錦墨冷嗤,“你不會再定一份?”</br> 顧南城皺起眉頭,嫌棄到,“我家沒人所以我在外面吃,你賴著我做什么?”</br> “你是準備待會兒把慕晚安帶上床,所以嫌我礙眼么?”</br> 顧公子淡淡的睨了他一眼,然后冷笑一聲。</br> 那眼神薄先生自然也看懂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慕晚安可能在電影殺青的時候就已經重回他的懷里了。</br> 他挑了挑眉,然后習慣性的扶了扶鏡框,鏡片下有些深暗的意味流過,一閃即過,末了,他開腔補充了一句,“再叫一份,然后點幾瓶酒上去。”</br> 聚餐一直到很晚,因為這里是夜莊,玩得晚了可以直接在這兒開房間,而今天大家說好通宵,然后就在這兒睡,只有晚安十二點左右的時候準備回醫院。</br> 還沒道別晚安接到薄錦墨的電話。</br> 她蹙眉,還是接了,“什么事。”</br> “來你替南城定的房間。”</br> “我們之間沒什么事情是在電話里說不清楚的。”</br> 薄錦墨在那端笑了笑,笑聲輕薄,“你爺爺的事情呢?”</br> 晚安頓了頓,“你也在嗎?”</br> “等你五分鐘,五分鐘不到的話我就回去了。”</br> 晚安想也沒想的答應了,“我上來。”</br> 雖然他上次差點把她掐死了,但是那更像是情緒的極端失控,晚安不認為他會真的對她造成什么傷害。</br> 掛了電話,晚安簡單的解釋了自己要回去,就起身離開了,她一心想著薄錦墨除了綰綰這個條件外,是不是還有提出別的條件的可能。</br> 畢竟,她不想綰綰因為她的事情再回來。</br> 所以她沒有注意到自她接電話時簡雨的注意力就聚集到了她的身上,直到她起身離開,她都一直看著她的背影。</br> 最頂層的總統套房,晚安抬手按響了門鈴。</br> 過了將近一分鐘,久到晚安準備再打一次電話給薄錦墨,面前的門忽然被打開了。</br> 一張極度英俊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正準備不耐的說著什么,卻似乎因為看到的是她的臉而變了,低沉的嗓音沙啞的喚著她的名字,“晚安。”</br> 晚安透過他看向里面,有些遲疑的問道,“薄錦墨在嗎?”</br> 他啞聲淡淡的道,“找他?”</br> “他說……他在這里……”</br> 總統套房原本就不止一個房間,所以晚安以為他們兩個今天都睡在這里,雖然看上去很奇怪,仔細想想又不奇怪。</br> 男人的眼睛瞇了一半,側開身子讓出空間,自然尋常的道,“嗯,那你進來。”</br> 晚安嗅到了另外一種酒味,在她十五六歲,十六七歲的時候,爺爺的酒柜里藏著很多酒,她和綰綰也會偷偷的喝酒,倆人私下研究過一陣兒,算是會品酒。</br> 跟他之前談合同的時候喝的應該不是同一種。</br> 聞起來更加的醇香,且莫名透著一股更加性感和蠱惑的氣息,她下意識的問道,“你們在喝酒嗎?”</br> 倆男人在一起喝酒,倒也正常。</br> 顧南城盯著她,“嗯。”</br> 于是晚安以為,薄錦墨也在里面,只不過過來開門的不是他,但是聽剛剛他在電話里的聲音,顯得很冷靜而條理清晰,沒有什么醉意。</br> 她抬腳走了進去,門在她的身后關上了。</br> 走到客廳的沙發邊,果然看到茶幾上擺著幾瓶酒,大部分都剩下空瓶子了,東倒西歪,但是沙發上沒有別的男人,她回頭問道,“薄錦墨呢?”</br> 他的手指摩擦著她的下巴,“不想再跟我在一起了,”低低的笑著,“誰準你這么說的,誰準你這么想的?”</br> 男人的嗓音顯得溫存,但是透著張揚的危險,尤其是她小腹處清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