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推開車門下了車,晚安已經走到了車前。</br> 她抬手用自己的手指梳理著自己的長發,臉上帶著涼薄的笑,唇上的弧度勾勒出幾分冷艷的痕跡,就這么看著他,“我忘記了,綰綰沒有了,薄錦墨不會再給我爺爺的骨髓了,是不是?”</br> 她的嗓音很輕,但是字字句句連帶著標點符號,都仿佛能在心口砸出一個坑。</br> 風將她的發絲吹亂,有幾根飄在她的臉上。</br> 晚安失笑的看著盯著她的一言不發的男人,“我真的不明白,你既然愛她至此,為什么要拒絕她的示好?你為什么不肯跟她在一起?!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了那就什么都不會發生了!”</br> 是啊,如果當初陸笙兒暗示他的時候,一切都說穿了的時候,他點頭答應了,那陸笙兒就不會回答薄錦墨的身邊了。</br> 那一切都不會發生了。</br> 顧南城安靜的聽她說話,薄唇吐出四個字,“我不愛她。”</br> 他說的很肯定,這種肯定的語氣放在以往她也許就相信了。</br> 夏天的風太盛,雨水降低了溫度,她的臉蛋蒼白而寒冷,顧南城放軟聲音道,“外面冷,上車說。”</br> 外面冷又算的了什么?</br> “我不需要聽這些,”晚安閉了閉眼,然后又睜開,“一句話,你是不是非要包庇那個殺人犯?”</br> 顧南城看著她漆黑得透不進光的眸,淡淡的道,“目前為止,我唯一做的也只是想包庇你而已,只不過你看上去既不關心,也不在意。”</br> “我說過了,我犯的錯我會受著。”</br> 除了爺爺……讓她不放心。</br> “我已經調查過了,如果你好好的待在家里不要到處亂走,現在出來的結果更多,”男人低啞的嗓音有條不紊,帶著濃厚的疲倦,從國外回來到如今,他基本沒有任何的休息,“開車的那個不是笙兒,在那個時間點,有別的地方的錄像顯示笙兒在別的地方,她不在車上。”</br> 他看著晚安的眼睛,“我可以調給你看。”</br> 她的眸震了一下,隨即渙散開,“你騙我。”</br> 他亦扯了扯薄唇,“你覺得這么短的時間內,我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做一個假的監控錄像出來騙你?”</br> 晚安忽然抬頭看著他,往后面退了一步,“不是陸笙兒?如果不是陸笙兒,那你為什么要阻止我?”</br> “你昨晚在看守所跟岳鐘說了之后,我在上飛機前就已經讓人加派了軍隊的搜集隊,如果他們找不到,那就是找不到了,除非哪一天等水退潮了,或者機緣巧合,它會再出現。”</br> “能不能找到的結果都一樣,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br> 晚安的瞳眸迅速的皸裂開,為他清晰冷靜的陳述口吻,更為他平淡又不容置喙的內容。</br> 如果死了,那就是死了。</br> “你不是……不相信我的話?”</br> 顧南城眸暗了暗,卻也不過一閃而過,“這些不重要。”</br> 替她找人,是真是假,他都會派人去找。</br> “那什么……才重要?”</br> 晚安看著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四面八方入侵她的毛孔。</br> 她也從來沒有覺得,面前的男人冷靜冷酷得可怕。</br> “如果她活著,那么她要出現還是要消失都是她的自由,如果她死了,”他啞聲道,“抱歉,錦墨不能知道,對他而言,盛綰綰和他們的孩子活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也許永遠見不到,但是他們活著。”</br> “他不是個正常的人,他會瘋,誰都不知道他會變成什么樣子。”</br> 晚安唇上的血色一下就褪下去了,她抬手一個巴掌重重的扇了過去。</br> “啪!”的一聲。</br> 隔得不遠已經下車的威廉聽到這動靜,都跟著怔住了。</br> 顧南城不閃不避,一聲不響的承受下來了。</br> “那死了的人就該這么死了,活著的人就能逍遙?”</br> 晚安不斷的往后退,飄在臉上的發絲讓她的面目變得模糊,“是不是這件事情真的跟陸笙兒有關,你的選擇其實也一樣?”</br> 有機動車聲音響起,威廉一直在車門處等她,看到一輛摩托車轟隆隆的就開了過來。</br> 因為晚安是往后退的,加上兩輛車隔著不遠的距離停著擋住了視線,那摩托車開的轟隆隆的一下就沖了過來,“晚安!”</br> 晚安聽到聲音才下意識的轉頭,然后就是摩托車剎車輪胎劇烈的摩擦地面的聲音。</br> 手臂被抓住了,然后整個人被往前面扯了一把,她耳邊似乎隱約的聽到撞擊的聲音和男人的悶哼聲。</br> 睫毛動了動,威廉從后面過來扶著她的手臂,“晚安,怎么樣?有沒有受傷?”</br> 剛才摩托車的扶手處好像險險的撞了一下,只不過沒有看清楚究竟撞到了誰,眼神復雜的看著那年輕的男人,“顧總,你被撞到了嗎?”</br> 顧南城的眼神盯著被半摟在威廉手里的女人,她在看著他,又好像并沒有,扯扯唇角,將手臂放了下去,淡淡道,“沒事。”</br> 晚安已經轉了身,手扶在威廉的手臂上,還是忍不住腳下一軟,半個身子都跌在威廉的懷里了。</br> 她低著頭,嗓音有些干澀,“走吧,爺爺在等我回家。”</br> 威廉看了看晚安,又看了眼顧南城,最后還是順著晚安的意思,“好,時間不早了,免得爺爺擔心。”</br> 末了朝顧南城頷首,淡淡的道,“顧總剛剛受傷了的話,還是去醫院瞧瞧的好,晚安我會帶回慕家。”</br> 他看了她半響,“好。”</br> 回到車上,威廉倒了車,后視鏡里的身影逐漸的遠離,威廉不動聲色的道,“你們為了什么吵架?那個被你撞傷了的女人?”</br> 晚安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道,“那個肇事車輛自首的嫌犯查到了嗎?”</br> 威廉挑挑眉,不大了解她為什么只關心這個案子,“他在警局已經承認了,口供是酒駕撞人,之前跟女出租車司機有口頭上爭執,后來喝了酒悶悶不樂,所以一時沖動,尋仇報復。”</br> “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些。”</br> “可是晚安,警方調查的結果是這些,我請人了解調查到的也是這些,包括那輛車的車主,監控錄像的顯示,開車的人是他,并沒有錯。”威廉頓了頓,側首看向她有些蒼白的側顏,“晚安,你覺得開車的人應該是誰?”</br> 晚安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臉看向他,“你確定嗎?沒有人威脅過他收買過他?沒有人對監控錄像做過手腳?”</br> “監控錄像畫質模糊,剪輯還有可能,做手腳偷梁換柱不大可能,除非是有所預謀做了很長時間的前期準備,只不過據專業人士判斷,那個去自首的人各方面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家庭一般,有妻有女,生活普通正常按部就班,”</br> 威廉看著她出神發呆的臉,“晚安,也許你真的誤會什么了,你剛才跟顧南城為什么而吵架?你還動手打他。”</br> 聽到這個名字,她就閉上了眼睛。</br> 威廉低聲無奈的道,“他剛剛就替你挨了一下,你這次出事第一個出面解決的也是他,無論如何,他對你很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