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修剪得干凈整齊的手指敲打著桌面,“據我所知,你老婆如今已經供不起你兒子上學了,你兒子他才上初中,”</br> 那顆低著的腦袋動了動,晚安挑唇繼續漫不經心的道,“我也聽說,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家里小區周圍,他總是免不了要被鄰居指指點點,說這家孩子的爸爸怎么怎么的……在吃牢飯,小孩子可不比成年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你有沒有想過,他長大后會變成什么樣子?”</br> 男人忽然抬頭,激動的站了起來,“你走,不管你說多少次,來多少次都是一樣的!我不會幫你,我不可能幫你的!”</br> 晚安紋絲不動的坐在這邊,手仍是那樣敲打著桌面,淡淡的笑著,“我不過是來給你說說你老婆孩子的現狀……你不是想知道所以才答應見我的么?除了我沒有人來看你,除了我,也沒有人告訴你他們怎么樣了。”</br> 她看著男人呼吸急促雙眼慌亂的樣子,挽唇溫柔的道,“我們今天只談你的妻兒,不談陸小姐的事情,別激動。”</br> 男人站了一會兒,還是回到了位置上,聲音有些顫抖,干澀,“我兒子怎么樣了。”</br> “不好,媽媽積勞成疾身體很差已經很難找到工作了,沒有工作就沒有經濟來源,你兒子一年前升初中,如今要讀初二了,可是開學半個月都沒有去……你兒子挺懂事的,說寧愿不念書,也要讓媽媽看病。”</br> 有些脫皮的唇瓣顫了顫,“我……我家的親戚呢,叔叔呢……”</br> “法官判你故意殺人罪名成立,無期徒刑……親戚再好也只是親戚而已,再多的錢借給你們家都是無底洞,救急不救窮,湊巧你家也沒什么特別富裕的親戚能夠輕松的給你老婆治病,供你孩子念書。”</br> 男人的唇翕動著,雙眼無神,整個人顯得很蒼老。</br> 他直直的看著晚安,眼底帶著抹希冀的亮光。</br> “這樣看著我做什么?我不是觀世音菩薩在世要免費的救濟終生,也沒有那么大的財力做慈善,”晚安看著那張迅速灰敗下去的臉,微微一笑,“不過你老婆得的不是特別嚴重的命,我資助的起,你兒子的學費呢我也供得起――如果你肯答應跟我合作的話,我保證你的妻兒即便不大富大貴,至少能溫飽,可以把書念完。”</br> 那張臉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掙扎。</br> 晚安起了身,居高臨下的淺笑,“你兒子為了維護你的名聲跟人打架斷了兩根肋骨連看醫生手術的錢都沒有……所以你老婆才不得不來找我,虎毒不食子,為了你所謂的愛情把自己下半輩子毀在監獄不夠,也想毀了你兒子嗎?”</br> 男人沒出聲,只是腦袋又低了下去,呼吸紊亂著。</br> “我先走了,你好好考慮吧,什么時候改變主意了隨時聯系我。”</br> 晚安走開好幾米,頓住腳步忽然回頭朝他道,“我猜你老婆應該不知道你的事情,她會來找我……也是你教的才是。”</br> 晚安回家的時候剛好十一點左右,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下午帶著七七和冷峻去游樂場和海洋公園玩了一圈。</br> 一直到下午五點,顧南城打電話給她,“在家嗎?”</br> “沒有,在外面玩。”</br> “把地址告訴我,我過來接你們。”</br> “不用了,你告訴在哪里吃飯,我帶他們過去就行了。”</br> “說吧,我過來。”</br> 晚安也沒有跟他爭執,懶洋洋的報了地址。</br>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她在公園的門口看到朝他們大步走來的男人,顧南城一把將在舔冰激凌的小姑娘抱了起來。</br> 七七還在認真的啃冰激凌,嘴巴上都是黏糊糊的,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抱了起來,直到看見男人溫柔英俊的臉,困惑的瞧著他,“鼠鼠?”</br> 顧南城因為那支被吃得一塌糊涂的冰激凌而皺起的眉舒緩開,低沉的笑,“還記得我?”</br> 黑溜溜的大眼睛笑得瞇了起了,“鼠鼠……蛋糕。”</br> 一只蛋糕就能收買,顧南城眉眼都是溫柔的,“叔叔帶你去吃飯,喜歡吃什么?”</br> 晚安見那只冰激凌在她的手里都要融掉了,走過去要接過來,“七七,冰激凌要融掉了,不吃了好不好?”</br> 七七眼睛眨巴了一下,看向自己被弄臟的手,有點小糾結,“可是……沒吃完。”</br> “待會兒我們就吃飯了,吃多了甜食不好。”</br> 七七嗓音稚嫩柔軟,肉呼呼的小臉蛋鼓鼓的,“不能……浪費。”</br> 晚安怔了怔,視線無意中跟顧南城對上了。</br> 一只小手伸了過來,“我替你吃。”</br> 七七低頭看向冷峻,“哥哥不喜歡吃……甜的。”</br> 剛才買的時候,晚安就問了他想吃什么,冷峻很嫌棄的表示不愛吃甜,所以只給七七買了一支。</br> “現在吃。”</br> 顧南城瞥了眼那沒什么多少表情的小男孩,低低的道,“哥哥想吃就給哥哥吧,叔叔請你們吃飯。”</br> 七七還是把冰激凌遞給了冷峻。</br> 顧南城抱著七七走在前面,又騰出一只手替她擦拭著唇上的奶油漬,晚安看了眼他們的背影,無奈的道,“小峻,扔了吧。”</br> 冷峻朝她微微一笑,“沒事姑姑,七七不想浪費,我幫她吃了。”</br> 說完便低頭咬了一口,邊吃邊道,“姑姑,我們走吧。”</br> 上車,顧南城已經在后座上準備好了兒童安全座椅,坐好后,晚安順口問了一句,“去哪里吃?”</br> 男人在后視鏡里看了她的臉一眼,“去南沉別墅,我做給你們吃。”</br> 晚安正在綁安全帶的手頓了下,蹙起眉頭,“那不是要花很多時間?去外面吃就好了。”</br> 顧南城不聲不響的發動引擎,淡淡道,“我不喜歡吃外面的,今天下班早有時間,你最近應該也不是很忙,吃完了太晚的話,我送你們回去。”</br> 晚安沒出聲了,賓利慕尚一路開到南沉別墅,七七懵懵懂懂的,被男人抱下來的后大眼睛不住的瞧著別墅的花園,帶著點小興奮的問道,“鼠鼠,這是你家嗎?”</br> “嗯,是我家。”</br> “你家好漂亮哦。”</br> 顧南城笑得溫和寵溺,“七七喜歡的話可以常常來玩,住在這里也可以。”</br> 小腦袋搖了搖,認真的道,“媽媽說不可以隨便住在別人家的。”</br> 男人臉上仍是一片溫和,低沉的道,“那就過來玩,不用住。”</br> 七七小聲的道,“我下次讓媽媽……帶我來。”</br> 正要進門,忽然一團很大的東西鉆了出來,速度極快的竄到了他們跟前,幾乎要攀上男人的腰,嚇得七七死命的抱住顧南城的脖子,連連尖叫,“媽媽……媽媽,”</br> 顧南城眉頭一皺,厲聲朝那條竄過來的大狗訓斥了幾句,大狗立即耷拉腦袋退到了一邊,而后才低聲哄著七七,“不怕,它不咬人,嗯?”</br> 七七低頭見那長得一身高大威猛的大狗一下垂頭喪氣的,倒也不怕了,眼睛眨巴眨巴著,感嘆道,“它好大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