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又朝他靠近了一點,眼睛睜大大的,吃吃的笑,“你明明就生氣了。”</br> “嗯。”他收回摟著她的手臂,“還要兩個小時才能到家,你先睡會兒。”</br> 她沒松手,臉靠在他的肩膀上,低低的胡亂咕噥,“你的游艇好像很小啊。”</br> 顧南城,“……”</br> 過了一會兒,他仍是淡淡的道,“你喜歡大的,我回頭再買個大的。”</br> “小點兒好……太大了要裝那么多人,吵吵鬧鬧的,我不喜歡。”她在肩窩處蹭著,迷糊的道,“聽說游艇吹風很舒服……帶我出去吹吹。”</br> 顧南城低頭看著賴在他身上懶貓似的女人,又想起她剛剛在楚可的生日宴上說反反復復來來去去的說他煩,心頭有些冷,又止不住的軟。</br> 見他半響不給自己回應,她仰起臉蛋抱怨,“要吹風啊……”</br> 那眉眼有幾分嬌嗔的痕跡,顧南城還是耐著性子低聲哄道,“現在溫度很低,海上的風更冷,下次等暖和了我帶你出來。”</br> 這游艇還是他臨時“借”來的。</br> 別說他沒有,錦墨都沒這玩意兒。</br> 只不過如果她喜歡的話,他也可以弄一輛停在碼頭。</br> “我現在要吹……頭暈,不舒服,”她皺巴著臉蛋,不滿的道,“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br> 說著就松了手臂要自己起身。</br> 結果小腦失衡,還沒站起來就直接摔回了床上。</br> 顧南城看著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腦袋,有些無奈,還是依言抱著她去了甲板。</br> 海風有些大有些冷,男人接過席秘書遞過來的大衣在她身后一言不發的將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長的發隨著風不斷的吹拂到他的臉上。</br> 發絲溫柔。</br> 晚安趴在欄桿上,看著下面的被激起的海水翻滾著,帶出白色浪花。</br> 長發飄舞打擾著視線。</br> 海上的風和游艇一起刮出一股更加大的力量,好像直接從她的身體里吹了過去,要帶出透徹的涼意和清醒。</br>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喃喃的低語,一起把她帶走吧。</br> 顧南城沒有抱著她甚至沒有貼著她,只是不遠不近的隔著兩步的距離站在她的身后,低頭注視著她,手指穿過她的被風帶起的長發。</br> 席秘書遠遠看著他們,嘆了口氣,還是跑回了駕駛艙。</br> 等上岸靠了陸地,再開一個小時的車回南沉別墅,已經是凌晨一兩點了。</br> 吩咐傭人備好醒酒茶,顧南城脫了外套去浴室給她放水,折回來然后把她從床上撈起來,將杯子喂到她的唇邊,“喝。”</br> 她慢慢的睜開眼,抬手像是順便一般直接將他手里的杯子摔到地上了。</br> 地面鋪著地毯,并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茶水很快將干凈的地毯浸濕。</br> 顧南城站在一側,仍是維持著遞杯子的動作,不聲不響的看著她,淡淡啟唇,“摔我一個杯子,明天頭疼的是你自己。”</br> 女人看著他,似醉非醉,像迷蒙又像是冷漠。</br> “我不需要醒酒茶,顧南城,酒一點都不好喝,我也不喜歡,沒有你,我也許以后都不用再喝酒。”</br> 顧南城看著她凌亂的長發和布滿著血色的臉,轉過身,淡聲道,“我再去煮一杯。”</br> 晚安看著他格外沉寂的身形,他步子很慢,乍一看看不出什么,仔細看的話能隱隱發現他的腿又細微的不正常。</br> 她一下子咬著唇,閉上了眼睛。</br> 俯身抱住自己的腦袋,手指重重的按著頭皮。</br> 門外,顧南城還沒下樓就接到電話,來自席秘書。</br> 席秘書覺得打這個電話,簡直就是去地獄走一遭,“顧……顧總。”</br> 男人聲線淡漠,“什么事。”</br> “慕……慕小姐的消息。”</br> 顧南城停住了腳步,手搭在樓梯的扶手上,垂著眸,“有話一次性說完,要我教?”</br> “慕小姐……定了……機票。”</br> 有大約十秒鐘的死寂橫亙著。</br> 席秘書聽到男人波瀾不驚的嗓音,“時間,地點。”</br> “三天后,紐約。”</br> “還有么?”</br> “暫時還不清楚,我也是剛剛收到的消息。”</br> “嗯,我知道了。”</br> 掛了電話,手指不甚均勻的分布手機的機身。</br> 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掰斷。</br> 剛好有傭人上來,大約是知道他的腿不那么方便,“先生,您要下樓嗎,有什么事情我給您辦。”</br> “剛才的醒酒茶不小心摔了,”手指上的力道松開,他平淡的吩咐,“再煮一碗送到臥室。”</br> “好的。”</br> 傭人下樓了,他也轉身往來的方向走。</br> 卻沒有回臥室,而是推來了她書房的門。</br> 順手拍開燈,冷眼掃了眼整整齊齊的擺設,偌大的書桌上也是整整齊齊的,她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張桌子上辦公了。</br> 那枚戒指也依然掛在那里。</br> 他面無表情的走過去,眼神掠過,最后,低頭拉開抽屜。</br> 他從不主動翻她的東西,如今倒是連這樣沒有格調的事情也做了。</br> 最右邊的抽屜里,才打開就看到里面躺著的機票。</br> 三張,一張成人機票,兩張兒童機票。</br> 他伸手拿了出來。</br> 機票下面還有一封信,上面是女人娟秀的字跡。</br> To――薄錦墨。</br> 手指不知不覺的就將這幾張紙質的東西捏皺了。</br> 他在椅子里坐了下來,垂眸盯著那散亂在書桌桌面的東西。</br> 好久沒有動。</br> 直到傭人找了過來,“顧先生,醒酒茶煮好了,但是慕小姐好像睡著了,所以……”</br> 他眉眼一掀,這才不緊不慢的淡淡道,“放著吧,我待會兒過來。”</br> “好的。”</br> 待傭人的腳步聲走遠,顧南城方重新起了身,眼神漠然,最后薄唇勾出微末的弧度,抬手將四張紙疊在一起,一撕為二。</br> 在這個信息時代,機票可以網上訂電話訂,消息也可以發短信打電話。</br> 她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心思,把這些都換成了紙。</br> 顧南城回到臥室里。</br> 女人閉著眼睛躺在那里,看上去睡著了。</br> 他端起杯子,再次走了過去,騰空著的手把她從床上拎起來。</br> 晚安一下就睜開了眼睛,蹙眉看著他,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杯子,冒著熱氣,氣息清香。</br> 男人遒勁的手握著,低頭瞧著她,臉上沒什么表情,“這一杯你再不肯自己喝,下一杯我就灌了,想試試嗎?”</br> 她只是看著他,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動。</br> 顧南城伸手掐著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把杯沿送到她的唇邊,“慢點。”</br> 喝到一半的時候因為節奏她被嗆了一下,他頓住了動作,“自己喝。”</br> 她不動,他便始終維持著這樣的動作,最后晚安還是接過了杯子,自己慢慢的把一杯已經只是溫熱的茶水喝完了。</br> 顧南城伸手從她的手里接過杯子,轉身踱著步子將它放在桌面上,杯底落下時發出輕微的響聲,隨即跟著響起的就是男人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的清晰,又平淡,“你準備讓你爸帶你走,還是讓盛西爵帶你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