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薄唇扯了扯,光線落在他的襯衫的領口處,隱隱可以看見沒有扣全的扣子下的胸膛角落,“你都寫在臉上了,我可以不知道?”</br> 餐廳有短暫的安靜。</br> 他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輕輕的捏了捏,低低的笑,“想求助我,又怕我糾纏你,嗯?”</br> “不是。”</br> 是還是不是他并不大在意,撤了自己的手,輾轉摸上有些燙的杯子,“你有沒有再繼續吃那些亂七八糟的藥?”</br> 晚安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抿唇,“沒有。”</br> “安眠藥呢?”</br> “停了。”</br> 他起身從椅子里站了起來,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了,你去洗澡。”又掃了眼她被細齒咬得泛白的唇,“我今晚留下,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說。”</br> 這一句話說的突然,但又好像自然而然。</br> 晚安仰頭望著他,手指絞著。</br> 顧南城將一只手抄進褲袋,問,“怎么,不愿意讓我留下?”</br> “我去洗澡了,你休息會兒。”</br> 說著就轉身進了臥室,背影帶著些落荒而逃的味道。</br> 顧南城緩步跟在她的身后,看她腳步在門口頓了頓,還是開燈走了進去。</br> 他沒跟著她進去,在空間不太大但處處透著精致和溫馨,七七之前在餐桌上坐不住,這會兒看他出來就立即從沙發上爬下來跟在他腿邊,輕輕脆脆的道,“鼠鼠,你在我家住好不好?”</br> 電視劇里在播放著歡快的節目,屏幕上的光線時明時暗。</br> 他立在中央看著天花板上的燈,眼眸瞇起,看了一會兒后才開口問一直看著他的冷峻,“什么時候壞的?”</br> 冷峻很快回答,“我放學回來就壞了。”</br> 顧南城像是只是隨口問道,“你姑姑最近睡覺開燈嗎?”</br> 男孩臉蛋頗嚴肅,“開燈,然后戴眼罩睡覺,”語氣一頓,看了眼七七,“但還是會做夢。”沒有直接表達,但顧南城自然聽得懂。</br> 冷峻看著漫不經心打量客廳的男人,“顧叔叔,你今晚睡我們家嗎?”</br> “嗯。”</br> “你會讓姑姑好起來嗎?”</br> 顧南城看了眼盯著他看的男孩,淡淡道,“她會好。”</br> 他這么說,冷峻露出明顯放松了的表情。</br> 陪七七看了會兒電視,顧南城走到客廳的陽臺上打電話。</br> 男人語調低沉客氣,在安靜的夜里磁性好聽,“韓醫生,我有件事情想問你。”</br> 韓梨在那邊笑,“有事想問我?一般需要問我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好事啊。”</br> “嗯,不是好事。”</br> 韓梨頓了頓,“你說,能回答的我必定知無不言。”</br> 他低低沉沉的嗓音有條不紊的陳述,“我在晚安這兒,她最近精神狀態很差,整夜噩夢纏身,單獨待著會產生幻覺看到一些可怖的女鬼之類的,惡性循環半個月了。”</br> “幻覺?女鬼?”</br> “是。”</br> “看心理醫生了嗎?會不會是她壓力太大,神經繃得太近,所以有點焦慮抑郁?”韓梨壓低了嗓音,帶著點兒嘆息,“她心理壓力很大,肯定多少有些焦慮。”</br> 顧南城回答得緩慢清晰,“看過了,找了業內資深心理醫生做了最詳細的心理評估,她是有壓力,輕微焦躁,但都處在可控范圍之內,四年前的事,電影,我,都不是源頭。”</br> “她的幻覺是女鬼嗎?還有沒有其他的?”</br> “噩夢有各種各樣的,但目前的幻覺大概是只有女鬼。”</br> 韓梨頓了頓,“顧先生,我得提前告訴你,產生幻覺可以說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最常見的是精神分裂之類的精神病……不過幸好她現在是有意識的,還沒到傷人或者自傷的地步。”</br> 顧南城沉默好一會兒,溫溫淡淡的道,“她好不容易成功把我甩了,再過幾個月就要走了,你跟我說她現在可能精神分裂?”</br> 韓梨輕笑,“可能……老天想替你把她留住,如果她真的精神出問題了,你大概又要反悔了。”</br> 顧南城立即皺眉,聲音也沉了下去,“韓醫生。”</br> “好了你別生氣,我沒惡意,我明天找我師兄先跟他討論下,然后約時間再親眼看看她聊會兒天看真人的狀態,他好像處理過類似的案子,”韓梨莫名的欣慰,又有種細微的說不出來的別的情緒,“一個人如果連基本的休息睡眠都沒有辦法保證的話,再強大的心理也會慢慢的崩塌下去,你今晚陪她讓她安穩的睡一覺。”</br> “嗯,”顧南城語調恢復了過來,“那我明天再給你打電話。”</br> 晚安一邊擦頭發一邊過來找他的時候,就看到男人站在陽臺上專心致志的打電話,嗓音低低的,沒有注意到她站在落地窗邊。</br> 韓梨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她找你,你們和好了嗎?”</br> 他笑了下,淡淡道,“她只不過現在需要我而已。”</br> “那你不想想,那么多人,她怎么就需要你?”</br> “大概是除了我沒別的人了,盛西爵出國了,其他親密的跟她一樣是女人。”</br> 如果盛西爵在,指不定就沒他的事情了。</br> 晚安想她再聽下去就是偷聽了,于是轉身就想走,接過轉個身就撞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冷峻,低叫了一聲。</br> 顧南城聽到聲音臉色一沉,電話都來不及掛就轉身一把推開落地窗,一步沖了過來,手握住她的手臂,“怎么了?”</br> 晚安扶好冷峻就抬頭看他,男人低頭看著她,眼神緊緊裹著她,下顎也繃得很緊,看上去有幾分緊張。</br> 她抿唇,“沒……不小心撞到小峻了。”</br> 他皺了下眉頭,隨即道,“剛剛七七已經自己洗澡,這會兒應該差不多睡覺了。”</br> 晚安點點頭,“我去看看,小峻你也去睡吧。”</br> 冷峻抬頭看了眼高大的男人,“好。”末了,他又道,“姑姑,我還是去陪七七睡吧,你也可以早點休息,我會跟她說。”</br> 要說七七最信任和依賴的人是誰,那絕不是顧南城,甚至都不是晚安,而是陪她時間最長的哥哥。</br> 晚安也明白,“好,你去吧。”</br> 冷峻小跑去了七七的房間,在門口道了聲晚安,就把門關上了。</br> 一下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客廳里的電視也關了,只有從臥室里透出來的光。</br> 顧南城低頭看了眼她身上還算是保守的睡裙,還沒說話就聽她看著他的手道,“你的手機還沒掛呢……先把電話講完吧。”</br> 說著就轉身把地方騰出來自己回到臥室里。</br> 不到一分鐘男人就出現在了門口,他沒有跨進她的臥室,只是倚在那里望著低頭坐在床沿上的女人,“你睡,不用關門,我在客廳。</br> 沉靜了半分鐘,她還是抬頭看向他,咬唇問道,“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br> 顧南城聞言微微挑起眉梢,面上沒什么聲色,只是低笑,“怎么這么問,想要回我?”</br> 她臉色有些白,神情也是平靜的,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如果你有女朋友的話……那你回去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