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漫不經心的聽著,他們對她很重要,他又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正準備開口應了,又聽她低聲道,“你好像還不是那么明白,你對我也很重要。”</br> 顧南城低頭看著她,清凈標志的臉蛋,淌著淺淺的笑意,就這么沒有遮擋的瞅著他,“剛才我只是太著急了,沒有惡意的,也沒有用惡意揣測你……所以你別生氣了。”</br> 過了好半響,他才從喉間溢出一個字眼,“好。”</br> 晚安抬頭看他,仍是眸色深深,但已經沒有了那一層的陰郁,只是低下頭,下巴摩擦著她嬌嫩的臉頰。</br> “盛綰綰回來了,你打算把七七還給他們嗎?”</br> 晚安一怔,七七的身世……按照道理來說,七七的父母都在,她應該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但她現在已經五歲了,忽然告訴她她的媽媽不是媽媽,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br> 晚安看著男人的下巴,低聲道,“不管還不還……顧南城,我們也要個孩子吧。”</br> 抱著她的男人身軀微微一震。</br> 他低頭看著她,眼神是清晰的復雜。</br> 晚安挽起唇角,“你不想么,我看你挺喜歡孩子的。”</br> 這次他很快的接腔,“喜歡。”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但是我記得你說過,不想再要孩子了。”</br> “噢,我不能反悔的嗎?”</br> 顧南城笑了下,“可以。”</br> 晚安抱住他的脖子,臉蛋埋在他的肩膀里,溫軟的嗓音很靜,“顧南城,我可能沒有告訴過你,”興許是臉埋住了,所以她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之前吃藥,也不是因為真的多討厭你或者不能忍受和你……”</br> 靠得這樣近,他身上的肌肉一點點的緊繃了起來,晚安也感覺到了。</br> 這件事情,他介意的程度,超過了她的想象,只不過在說破之前,他甚至絲毫的沒有表現出來而已。</br> 顧南城垂了眸,語氣未明,“你討厭我也正常。”</br> “我流產的時候……流了很多血,那天我其實嚇著了,而且做了很久的噩夢,我回來之后你第一次……的時候,我就想起來。”</br> 這種類似的心理陰影,其實跟他之前對她沒有性一趣是差不多的。</br> 只不過他比她還要深。</br> “你流產,也是我照顧不周,有區別嗎?”</br> “有,”她瞧著他的臉,“我沒有討厭過你。”</br> “恨過?”</br> 晚安覷他一眼,“恨過。”</br>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因愛生恨……吧。</br> 良久,他低頭親在她的額頭上,然后低聲模糊的嗯了一聲。</br> 這一個嗯字,晚安想,大約是他明白了她說的是什么,也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br> 厭惡是情緒,而恨是一種感情。</br> 她又想,即便現在他不怎么相信她愛他也沒關系,來日方長,他們之間,有漫長的一輩子去佐證,她愛他這個事實。</br> 顧南城的眉目間,終于漸漸的生出了暖意,“現在你可以發問你的疑惑了。”</br> 這話說的一板一眼,似乎是為了刻意隱藏某種情緒,晚安忍不住噗嗤笑出聲,卻是說不出的肆意快活。</br> 前所未來的輕松愉悅,好像那些壓在她心頭的隱隱綽綽徹底的煙消云散了。</br> “七七的哥哥……還在嗎?”</br> “五年前他的人在車禍發生的時候就把他們一塊兒撈上去了,盛綰綰頭部重傷躺了四年多,至于七七的哥哥在不在,還要問他才知道。”</br> 晚安怔然,“我不明白。”</br> 五年前不是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撈到人嗎?她還以為是綰綰命大,像電影里演的那樣,被江水沖到了某個岸邊,然后被小漁民之類的救了……</br> 唔,果然是腦洞太大。</br> 顧南城瞥她,大掌捏著她的手指,“如果當初你看著她被車撞下江,選擇留在原地而不是去追羅湖,大概就能親眼看到他們被撈上來……你走之后十分鐘的現場全都被他花錢抹掉了,而你撞簡雨的那一場車禍造成的轟動效應,也剛好把注意力轉移了。”</br> 晚安有些呆滯的看著他,“你的意思是……車禍發生的時候,他的人就已經在跟著綰綰了?”</br> “嗯,”顧南城嗤笑一聲,“她命是挺大的,跟著她的都是部隊里出來的,本來大概是想找個能躲過監控的機會把她敲暈帶走,剛好看見她被人撞下江,自然是直接下去救人了。”</br> 部隊里出來的軍人,又都是一等一的敏捷身手,在第一時間就下去撈人,車禍發生的時候她就已經被撞成重傷了,如果再多淹幾分鐘,必死無疑。</br> 而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剛好在國外,回國率先處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晚安撞人的案子。</br> 他們也不是從橋上直接跳下去的,監控也不包括水下,以薄錦墨的財力人力,又加上那本就是個偏僻的小地方,游客也只有三三兩兩,要去掉這十分鐘,不是難事。</br> 更重要的是,有晚安的撞人案吸引了大部分注意,而羅湖撞女司機也給了這起不惹人矚目的司法案一個合情合理的判決和結局。</br> 而他也先入為主的認為,盛綰綰掉下水,這么長的時間,撈上來也多半是尸體,根本不會去想那么短短的一個時間差發生了這么湊巧的事情。</br> 晚安蹙著眉,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問,“那個薄錦墨……他還有個了不起的軍官身份,這樣的話……他病了有蠻多年吧?”</br> 蕭栩的軍銜在他那個年紀已經算是夠顯赫的了,更別說他家本來就是紅色世家。</br> 顧南城摸摸她的腦袋,淡淡道,“如果幾十年前盛綰綰的爹沒有害他家破人亡,他本來就是標準的三代,他十幾歲的時候他爸爸的一個戰友就幾近輾轉的找到他,估計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正常了。”</br> 最后,他總結了一番,“自古今來,精神病本來就比較天才。”</br> “我不明白……他既然救了綰綰,為什么……”</br> 這個為什么的所以然,晚安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臺詞。</br> 顧南城輕嗤,“精神病的世界正常人怎么理解得了,”隨即,他話鋒一轉,眼神幽深寡淡了不少,“我只知道那是個極端的瘋子,他因為盛綰綰而存在,這五年里他勢必出現過不少次,但是盛綰綰昏迷不醒,給不了他任何的回應,時間長了,他就消寂下去了,至于他隱瞞這個事實,大概是因為――如果盛綰綰接受了錦墨,他就要消失。”</br> 靜了片刻,他又淡淡的笑,“可能他大概覺得,跟錦墨相比,他更愛盛綰綰,更能給她幸福,所以不愿意消失。”</br> 晚安大概明白,他在背后陰了西爵一把是為什么了。</br> 毫無疑問,西爵會直接帶綰綰回紐約。</br> 他可能也的確只是為了在西爵之前跟綰綰說幾句話,勸她暫時留下來,沒別的意思了。</br> 晚安看著他,問道,“那你……準備怎么辦?”</br> 顧南城輕輕一哼,“我能做什么,能做的我都做了,難不成我還能勸那女人愛還是不愛,接受還是不接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