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錦墨側首看了眼那保溫盒,然后抬頭看向站在病房中央絞著手指一直都沒有出聲的女人一眼,她好像就真的只是陪來的,沒有說話,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br> 盛綰綰見他看著自己,抿著唇,“我……陪晚安過來的。”</br> 薄錦墨見她一副怯怯弱弱的樣子,低低的笑出了聲,干凈的嗓音涼薄的譏誚,“盛大小姐在說笑,還是忘記了上次帶保鏢過來有多盛氣凌人了?”</br> 盛綰綰擰著眉頭,不悅的道,“那也是你自己糟蹋自己的身體,我才那么做的。”</br> 他要好好地躺在醫院,她出都不出現了,還不夠滿足他嗎?</br> 他淡淡的笑,“言則,我的身體,我還不能糟蹋了,我是你的東西么,嗯?”</br> 盛綰綰挺直著背脊,漂亮的大眼瞪了回去,“不是,”她吐詞清晰,驕縱的霸道,“但我就是不高興,你第一天知道我不高興的時候就是蠻不講理嗎?”</br> 對著一個無所顧忌承認自己蠻不講理的女人,再好的口才也沒有任何的用處。</br> 薄錦墨顯然不打算跟她爭論,他很快的重新低頭下看著電腦的屏幕,語調極淡的道,“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午餐我看完報表就吃。”顯然,他知道午餐是誰準備的,但也沒有要戳破的意思,大概是心照不宣,無需多說。</br> 一餐飯的事情不值得他多費神。</br> 盛綰綰正想說話,就聽到安靜的病房里響起了手機震動的聲音。</br> 薄錦墨伸手拾起筆記本后面的手機,手指滑動接聽,干凈的聲線很淡然,“南城。”</br> 低沉的嗓音透過無線電波傳來,“笙兒今天下午十二點半的飛機,你知道嗎?”</br> 薄錦墨臉色驟然一變,迅速的陰沉下去,聲音更是緊繃到了極致,“她今天就要走?”斯文的眉眼剎那間染上凜冽的寒意,“現在在哪里?”</br> “機場。”</br> 盛綰綰看著男人作勢就要下床的動作,擰著眉頭就大步的走了過去,忍不住怒聲尖叫,“薄錦墨你干什么?”</br> 剛好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護士走進來,看他準備要下床也是嚇了一跳,連忙道,“先生,梁醫生早上才說你腿上的傷愈合之前一定不能下床……”</br> 盛綰綰的手還沒觸到他的手臂,就已經被要下床的男人用力的推開,直接跌倒在了床沿上。</br> 她看著他冷漠卻半點沒有緩和的神色,怒道,“薄錦墨!你下床試試看!”</br> 興許是她的威脅的語調觸到了他的逆鱗,男人森冷的眸朝她看了過來,他瞇起眼,眸色幽深可怖,還分布著未愈的傷口的手指捏上她的下巴,眉目間遍布著陰霾,嗓音黯啞粗沉,“盛綰綰,你知道是不是?今天來醫院是特意來看著我的?”</br> 盛綰綰痛得皺眉,“你在說什么?”看他的模樣再想起剛才他說的話,她很快大概的猜到發生了什么,“陸笙兒要走了嗎?”</br> 他手指徒然的更加用力,“別給我裝。”</br> “我不知道,”盛綰綰聲音比他來的更高,看他的模樣也惱怒了,“我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薄錦墨,醫生說你的腿上的傷沒好之前不能下床那我就是不準你下,陸笙兒只是出國又不是死了,你給我待著。”</br> 男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神色森冷而漠然,菲薄的唇吐出沒有起伏的兩個字,“滾開。”</br> 盛綰綰見他已經掀開被子要下來,想也不想的撲上去抱著他,“我可以滾,但你就是不準下床!”手指因為極盡的憤怒而死死的掐著男人的腰,“你上次鬧了那么一場傷勢已經加重了,薄錦墨,你不要你的腿了嗎?”</br> 男人低眸看著她的蓬松的卷發鋪散在自己的身上,冷聲道,“放開,我不在乎。”</br> 女孩抬起頭,泛紅的眼眶瞪著他,直接吼,“你不在乎我在乎!”</br> 淡漠清情的男人似乎頓了好幾秒,手去拉她,動作間已經冷靜下來了,“讓開,盛綰綰,你攔不住我。”</br> 她其實不知道他的身手到底能放倒多少保鏢,上次沈丁的保鏢全部被他放倒了她是看在眼里的,現在雖然受傷了,但她也有種直覺,這男人瘋起來毫無疑問會不管不顧。</br> 他腿都不在乎了,他還能管什么顧什么。</br> “我是攔不住你,那你攔得住她嗎?執意要走的人,難不成你要把她綁回來然后日日夜夜的看著她嗎?我是不知道她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離開,你應該很清楚!”</br> 薄錦墨靜了長達將近半分鐘的時間,然后,他薄唇掀了掀,干凈的嗓音微微有些啞意,低眸望著她的眼睛,“如果攔不住,我跟她一起走。”</br> 盛綰綰整個人都震了一下,已經松下來的手指慢慢的蜷縮著,埋在長發下的臉表情有些模糊。</br> “我替你去追。”</br> 她的聲音低啞且模糊,但晚安和薄錦墨都聽清楚了。</br> 薄錦墨一言不發的看著慢慢從自己身上起來站直了身體的女孩,她往后退了兩步,“她在哪個機場,什么點的飛機,告訴我,我幫你去追。”</br> 他看著她,沒有回答也沒有說話。</br> “你不用擔心我騙你或者從中作梗,我討厭她但是也不想讓她走,因為她走了我也許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安城到美國的距離只是一張飛機票,又不是火星到月球,能生離死別。”</br> 盛綰綰咬著唇,看著男人斯文清俊的五官,和鏡片下深寂陰沉的眸,重重的吸了一口氣,“如果我讓她走掉了,那么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主動地出現在你的視線里,這樣說,夠不夠讓你相信我?”</br> 時間仿佛在視線里被靜止了,萬籟俱息。</br> 車速飛快,晚安坐在副駕駛上,她側首看著一言不發專心開車的女孩,“綰綰……”</br> 盛綰綰白皙的手握著方向盤,眼眸的焦距很集中,臉上有無謂的笑,分明又顯得很認真,“我會盡力,我也說到做到,”</br> 盡人事聽天命,至于結果,那就看命吧。</br> 就算以后再也不見,能做的都做了,那也是命。</br> 車速提得很高,但是為了避免被交警攔住又要耽誤時間,所以盛綰綰是挨著限速開的,而且距離陸笙兒登機的時間還有不算晚,應該來得及。</br> 東城機場,候機廳,人聲鼎沸,嘈雜而熱鬧。</br> 盛綰綰氣喘吁吁的扶著晚安的肩膀,連說話都帶著喘息,“晚安,你看到他們了嗎?”</br> “沒……”晚安剛剛吐出一個字音,眼簾就躍然出現一抹高大而挺拔的身形,是顧南城,他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低頭遞給坐在他前面的女孩。</br> 拽著還在四處查看的綰綰的手臂,晚安拉著她直接往那邊的方向走去,“看到了,在那邊。”</br> 顧南城收回遞水的手,抬頭就看到了走過來的晚安的身影,英俊溫淡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就徐徐淡淡的看著她們走進,長指擰開自己手里的水瓶,不緊不慢的喝著。</br> “陸笙兒。”</br> 盛綰綰在一排候機室的椅子前站定,低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手里拿著礦泉水正準備喝的陸笙兒,她的腿邊立著一只超大的銀色行李箱。</br> 她精致的五官很冷漠,“跟我回去。”</br> 陸笙兒抬頭,顯然沒想到會看到她,臉上是掩飾不住的不可置信,“盛綰綰,你怎么會來?”</br> 看著她這副表情,盛綰綰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沒有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我怎么會來?你很期待薄錦墨他過來嗎?想讓他親自來追你還是就這樣跟著你去美國,你他媽腦子里面是不是有積水?他現在腿是壞的,你指望他來追你?”</br> 晚安蹙眉,已經伸手拉住了她垂在身側的手臂。</br> 生怕她真的一激動一個巴掌扇了上去。</br> 畢竟她們不是過來教訓人的。</br> 陸笙兒皺著眉頭,表情很冷淡,“這么大老遠的你專門過來教訓我嗎?”</br> “我剛剛說了,陸笙兒,跟我回去。”陸笙兒抬頭看著她的臉,好一會兒才道,“不會是他叫你來留我的吧?”</br> “是我不準他來,保證一定把你帶回去。”</br> 陸笙兒聞言就笑了,“那真是可惜,盛大小姐你今天忘記帶保鏢了,不過你把我綁回去也沒用,除非你打算一輩子都用繩子捆著我……如果,他覺得這樣做有用的話。”</br> 盛綰綰定定的看著她,面無表情的道,“剛才顧公子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不顧自己的腿就要下床追過來,他說如果攔不住你,他就跟你一起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