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br> 男人說轉過了身,長腿還沒跨出一步,就聽到不遠處傭人的驚喜叫聲,“大小姐……”</br> 薄錦墨眉眼冷冽,下意識看向了門口,卻發現那里并沒有人,心頭如失重般落空了一塊,直到小女人般慵懶的嗓音響起,像是十分不悅的樣子,“天都黑了,怎么沒人叫我吃飯?”</br> 階梯上,穿著舒服柔軟的家居服披散著長發還打著呵欠的盛綰綰扶著一邊的扶手慢慢的走下來,困頓而將醒未醒的模樣。</br> 盛綰綰看到站在薄錦墨身側的陸笙兒,眉頭一皺,她還以為這女人清高的不行的個性是不會回盛家甚至不會讓爸爸知道她回國了,正掂量著應該擺張什么樣的臉,就見那平常淡漠的男人邁著長腿朝她大步走來。</br> 英俊的臉上凈是一片陰沉,眼神幽深冷寂,盯著她像是釘在她身上了一般。</br> 一看便知,像是找她算賬的架勢。</br> 她勾唇淡淡的笑,不閃不避的站在那兒,這男人果然是出息了啊,都敢在盛家對兇她了,還是為了陸笙兒。</br> 薄錦墨在她下一極的階梯上站定,抬眸看著她,薄唇吐出四個字,嗓音仍是陰沉沉的,“去哪兒了?”</br> “睡覺啊。”</br> 男人眉頭皺起,重復著她的話,“睡覺?”</br> 盛綰綰看著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梢,“怎么?”</br> 站在下面的陸笙兒出聲,“你在睡覺?你知道整個盛家都在出動找你嗎?”</br> 盛綰綰瞥了眼她,隨即才又看向立在她面前的男人,“找我做什么,我一直都在睡覺……你干什么?”</br>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被男人扣住了手腕拉扯上往樓上走,他動作又重又不給她打招呼,她幾次差點撞到跌倒,但不等她摔下去又被那只拽著她的手提了起來,就這樣踉踉蹌蹌的回到了二樓的走廊。</br> 盛綰綰的手腕都生生的被他攥痛了,忍不住怒道,“你干什么?”被他拉到臥室門口,她站著不肯動,冷冷的跟他對視,“你瘋了是不是?”</br> 薄錦墨大約是見她不動,抬手一個用力將她推了進去。</br> 這一系列的動作逼得她有些懵但更多的是怒,等她站穩了身體轉過身,門已經被跟上來的男人甩上了。</br> 她第一次見到,或者也不是第一次,但的確很少見到這個男人怒意如此明顯甚至張揚的模樣。</br> 英俊斯文的臉透著極深的陰鷙。</br> 盛綰綰看著他走近,就忍不住后退,更忍不住的就是那股慢慢溢出來心驚。</br> 好在,站在天花板上的燈下,他腳步頓住沒再繼續往前,薄唇掀了掀,“你下午在哪里躲著?”</br> “我說過了,我在睡覺,”她蹙起眉頭,不知道他亂七八糟的在說些什么,“我吃完飯就回來了,回來就一直在睡覺,剛剛被餓醒了所以才起來,什么躲在哪里。”</br> “你在哪兒睡覺?”</br> “床上啊,”盛綰綰好笑的看著他,“我不睡床上難道我睡地上?”</br> “哪張床上?”</br> 這種近乎審問的語氣,盛綰綰已經不想再回答他只覺得這男人簡直有毛病,她回家就在自己的床上睡著,哪里都沒去。</br> 懶得理他,繞過他就要出門,“我餓了,下去吃飯。”</br> 薄錦墨自然不會任由她就這樣從自己的身邊走過,手一伸就再度輕而易舉的攥著她的手腕,低眸看著她,“傭人說你沒有回來,韓記的老板說你跟她借錢說要打的,我也來你的房間查看過你根本就不在,盛綰綰,你爸現在都出去找你了。”</br> 他的手指陣陣的收緊著力氣,眼睛逐漸的瞇起,低沉的嗓音緊繃著又毫無溫度,“你跟我鬧脾氣,要弄得整個家里雞飛狗跳?”</br> 盛綰綰聞言就嗤笑出聲,“自從我十三歲那年被爸爸訓了一頓離家出走被人綁架,這么多年來,你什么時候見我鬧過失蹤?”</br> 有些事情,經歷一次就夠漲經驗了。</br> 何況為了一個陸笙兒還鬧失蹤躲起來,看上去就不知道多慫。</br> 之前她最多就往晚安哪里躲,現在晚安也不在了。</br> 薄錦墨低眸看著她,深沉的眼捕捉著她臉上每一分表情跟紋路的變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淡淡陳述道,“整個盛家跟安城幾乎都要被翻過來了。”</br> 剛才是忽視了還是顧著陸笙兒所以沒看到,這會兒在自己臥室明亮的燈光下,盛綰綰才看到男人臉上那個不太鮮明但還是可以看得見的指痕印。</br> 像是被人打了一個巴掌。</br> 她踮起腳尖,慢慢的靠了過去,蹙眉問道,“誰打了你嗎?”手指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盛綰綰毫不留情的嘲笑道,“怎么,該不會是陸小姐生氣你從了我,所以一沖動動手打你了吧?嘖嘖,脾氣真差。”</br> 男人手指捏住她的下顎,瞇起眸陰柔的低笑,“我為什么要被她打,離開的是她,我有跟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的自由,倒是你……”呼吸和說話間帶出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肌膚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兩年前你哥哥去美國之間專門抽了時間教你反追蹤,你學得不錯。”</br> 那是離她最近的一次被綁架,跟慕晚安一起,兩個人不知道怎么逃出來了一次,但后來又被捉回去了。</br> 忌諱她盛家大小姐的身份,黑白兩道都有人盯著,所以才教了她最基本的防身,以及深度躲追蹤。</br> 盛綰綰原本就踮起著腳尖,聞言笑得不能自已,像是無意又像是蓄意的勾一引般的將唇靠近他,隔著一張薄薄的紙張的距離,交一纏著呼吸,卻始終沒有貼上去,“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今天下午在睡覺,”</br> 她嗓音慵懶的不行,“我上飛機前的一晚上跟晚安徹夜談心沒有瞇一下眼睛,在飛機上也睡得很不舒服,你以為我有什么精力跟你們玩失蹤游戲?何況我真的想失蹤……你是找不到我的。”</br> 男人指尖板著她的臉,不讓她閃躲或者避開,“什么時候開始睡的。”</br> “大概一點左右。”</br> “我三點來你的臥室看過,你不在。”</br> “哦,可能我去上廁所了……你有進我的洗手間嗎?”</br> 他皺了下眉,過了會兒才道,“傭人說你沒回來過。”</br> “不知道啊,我回來的時候剛好沒人在客廳,我就直接上樓回房睡覺了……我們家也沒有專門的傭人站在門口,我回家好像也不用跟誰匯報,沒看見我很反常?”</br> 這種巧合的說辭,薄錦墨顯然是不會相信的。</br> 他瞇了眸,淡漠的道,“好多巧合。”</br> 肚子餓,中午塞了不少的食物,但沒什么胃口怎么可能吃的下多少,尤其是想著陸笙兒還在下面,盛綰綰止不住的不耐,柳眉橫豎,語氣很不好,“是不是巧合你去調別墅的監控啊,看看我是不是下了出租,進來,上樓,進臥室,再關門沒有出去過……這么簡單的事情你捉著我沒完沒了的鬧,是智商下線了還是存心跟我過不去?”</br> 看她滿臉的不耐,薄錦墨臉色徒然又陰沉難看下去,語氣里是重重的警告,“盛綰綰。”</br> 瞧瞧,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容得自己整天冷著一張臉擺這種臉色給她看教訓她,就是容不得看她態度差勁。</br> 盛綰綰一臉不馴的看了回去,嘴里卻是笑著道,“怎么,陸笙兒回來了你們想和好,所以你千方百計的想在我身上挑點兒刺出來?”</br> 她長發下的臉生動而嬌俏,“噢,我麻煩你,像個男人一樣,想甩我就大大方方的甩,別找這些亂七八糟Low得不行的理由,ok?”</br> 薄錦墨低頭面無表情的聽著她說完,末了勾起唇,低低涼涼的道,“我記住了,”落在她臉頰上的指尖帶著涼意,“如果我甩你,我會直說,不找理由。”</br> 盛綰綰臉色一僵,惱怒的看著他,“你……”</br> 她看著眼前冷峻無情的男人的臉,細細的齒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唇,忽地笑出,“好啊,”抬手用力的甩開他,她抬腳走到門口準備下樓吃飯,手拉開門時,頭也不回的道,“你想甩了我之前,先掂量掂量你現在是不是夠保護她全身而退……你應該知道,像她那樣薄弱又自大的自尊心,我耍點手段分分鐘能逼她滾出安城,或者你跟她……一起離開安城,永遠消失在我的視線里。”</br> 盛綰綰說完,便抬腳轉了方向,穿過走廊,走下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