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帶回盛家的時候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多少年來都如此。</br> 只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寡言變成了深沉。</br> “綰綰，你先去學校，這件事情爸爸替你做主。”</br> 盛綰綰，“爸，今天周末。”</br> “那你回臥室休息。”</br> “爸……”她閉上眼睛，聲音有些低，但還是很清晰，臉上說不出什么表情，可能就是沒有表情，“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讓我自己解決好不好？”</br> 盛柏對她一貫寵溺，如今板著臉，語氣亦是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讓你解決，你只會吃悶虧。”</br> 盛綰綰自知這件事讓爸爸很生氣甚至很丟面子，站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去了樓上。</br> 補償？</br> 她不需要補償，也補償不了。</br> 沒了她，客廳的氣氛頓時冰凍了不少。</br> 薄錦墨仍然是一言不發立著，清俊從容。</br> 盛柏眼神不明的看著他，語氣淡淡的，“你有種。”</br> 他微微的笑，“既然是男人，就免不了被女色迷惑，我也不例外。”</br> “對你而言，綰綰是個什么樣的存在？”</br> 盛綰綰之于他，應該是個什么樣的存在？</br> 那垂著的深邃眼眸里，斂著暮色的濃霧，薄唇掀起，低聲陳述，低沉緩慢，“不該屬于別人的存在。”</br> “你沒有真的打算去美國。”</br> “我想，盛世更適合我。”</br> “那笙兒呢，你舍棄了嗎？”</br> 薄錦墨終于抬起頭，深墨的眼眸對上盛柏的眼睛，噙著低笑，“我昨晚就選擇了。”</br> 盛綰綰沒回臥室，她在書房里，纖細的身子坐在偌大的旋轉椅中。</br> 書房有很多禮物，昨晚所有收到生日請柬來參加party的人幾乎都是人手一份禮物。</br> 除了……薄錦墨。</br> 以往每年她生日，他都會備一份禮物，雖然基本都很官方，但從來沒有缺失過。</br> 不過昨晚，他也算是給了她“禮物”。</br> 她剛剛把蕭栩親手拿給她的禮物放到了一起，又順手拿過來拆掉了。</br> 她原本以為也是項鏈之類的，但拆了包裝盒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支細細的筆。</br> 畫筆中的一種，勾線筆，小巧而精致，很漂亮，若不是她現在心情提不起勁，大概會覺得愛不釋手。</br> 她學畫畫很多年，現在念的又是設計專業，畫筆是少不了的，身為盛家千金用的自然都是頂級的畫畫筆，但即便如此，她摸一摸就能知道這支筆無論是筆毛還是筆桿的部分都是極其考究的。</br> 正拿著，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了。</br> 盛綰綰看著若無其事走進來的男人，他手里端著一碗木質的餐盤，上面擱著兩個碗，不知道裝的是什么。</br> 現在看到他，她只覺得渾身都不是滋味。</br> 薄錦墨將一碗不知是什么的茶放在的她的跟前，“緩你的頭疼，”跟著把另一個裝著餛飩的小碗也放到一邊，“早餐。”</br> 收回手時，瞥到了她手里拿著的精致的勾線筆。</br> 他俯身放東西的時候，盛綰綰能清晰的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br> 爸爸下手比她狠多了。</br> “你干什么？”</br> “先喝茶，再吃餛飩。”</br> 她看著他的臉，慢慢的蹙起眉，“什么意思？”</br> 薄錦墨站在書桌外，低眸看著她的俏臉，淡淡的道，“綁好你的頭發，喝茶，再吃早餐，吃完再說。”</br> 綁好頭發再吃……</br> 又來了。</br> 盛綰綰低下頭，拿起茶碗里的勺子，喂自己喝茶。</br> 但綁頭發這件事她就沒有搭理他了。</br> 薄錦墨盯著她靜靜一勺一勺靜靜喝茶的模樣，唇畔牽出些笑意，只不過不明顯，淡淡的弧度隨時會消失一般。</br> 但眼神顯得格外的專注，暗沉，又無聲無息。</br> 茶沒有全部喝完，但她前天晚上喝了不少的酒，的確仍是不舒服，所以她喝了三分之二。</br> 餓也是真的餓，party熱鬧是熱鬧，但她昨晚幾乎沒有機會吃什么東西。</br> 餛鈍只裝了一小碗，不過也夠她剛剛吃飽。</br> 一邊抽出紙巾擦拭著嘴唇，一邊頭也不抬的問，“我吃完了，爸爸跟你說了什么？他是不是逼你對我負責？我不用你負責，你去美國的計劃不用改變。”</br> 男人望著她，低低柔柔的笑，“不用我負責？”</br> 他走過去，一把將桌上的東西推到了一邊，人靠在書桌的邊緣上，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這樣的姿勢幾乎將她籠罩住。</br> 低低的嗓音貼著她的耳畔，姿勢像是情一人間的低喃，“不喜歡我了？”</br> 盛綰綰這才看向他，“這兩件事情有關系？”</br> “為什么沒有？”</br>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他深邃的臉，唇也跟著扯了扯，弧度帶著輕微的自嘲，“我喜不喜歡你，不是一直都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嗎？”</br> 男人眼底有什么情緒翻滾而過，他抬起她的臉，俯首靠近，薄唇卻沒有真的印上去，“喜歡蕭栩了？”</br> 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插一入她的發間，低啞的嗓音幾乎呢喃，“是不是喜歡上他，不喜歡我了？”</br> 盛綰綰想推開他起身，這根本不是正常的對話姿勢。</br> 這個男人對她影響力縱然是削弱了不少，但還是真真實實的存在著，不可能沒有。</br> 這讓她呼吸困難，心臟也跟著加快了速度，更何況一想到昨晚發生過的事情，她腦子里更是一堆漿糊。</br> 不過再漿糊，她也不會以為他一夜之間就對她有了情。</br> 她用的那幾把力顯然沒有任何的作用，薄錦墨還是紋絲不動的把她困在椅子里，低低的笑溢出薄唇，慵懶得不像他，“應該沒有，我看你把自己給了我，好像也并沒有很不能接受。”</br> 就是那支勾線筆，看著礙眼。</br> “你不是說是我拉著你的手求你別走的？”</br> “是，我答應了，”溫軟的唇瓣終于代替他的呼吸落在她的肌膚上，沿著下顎的線條慢慢的向上，一貫干凈淡漠的聲線曖昧得模糊，“所以我讓你如愿了。”</br> 盛綰綰睜大眼睛，聲音也跟著提高了，“薄錦墨，你是不是欺負我對昨晚沒有記憶所以睜眼說瞎話糊弄我？你說我求你別走我都不說什么，難道我還求著你……我，”</br> 那個字她實在是說不出口。</br> 她臉氣得發白，“我還求著你把我弄傷？你別不要臉得了便宜還賣乖，就當是我喝醉了向你求歡，你明知道我是第一次……你就算不在意我所以不顧慮我的感受，為什么我腿疼手腕也疼？我沒告你沒罵你沒給爸爸說就已經……毀我清白不夠你還要虐待我，你是多恨我？就算陸笙兒是被我弄走的好了，我身邊的男人都被你弄沒了扯平了！”</br> 盛綰綰看著男人罕見的像是怔住了的臉，封閉的委屈一下子打開了，“你信不信讓爸爸看到我身上的傷他就不是扇你一個巴掌他會打斷你的腿？”</br> 她是洗澡的時候才看到的，當時就驚呆了。</br> 說酒后亂一性她都不信。</br> 薄錦墨看著她眼眶里因為控訴他太激動而蓄著的淚水，視線轉而落在她的手腕上。</br> 手指捏上去，低啞的問，“現在還疼？”</br> 她的眼淚到底是沒掉下來，不冷不熱的哼著，“不算很疼，有更疼的。”</br> 她腿那里疼，估計他也不會因為她是初次憐惜她，傷了還能想象。</br> 其他地方呢？</br> 薄錦墨手指一下下的捏著，“還有哪里傷了？”</br> “你問我哪里沒傷我可能還回答得出來。”</br> 男人抬眸看她一張巴掌大的臉，竟然沒察覺她藏了這么多責怪。</br> 不說還好，越說盛綰綰越覺得羞恥難堪，用力的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里抽回來，“別給我裝，要走就走，有多遠走多遠！。”</br> 安靜了一會兒，他又將她的手腕捉到，放在掌心揉著，嗓音低而清晰，“抱歉，第一次嘗女人的味道，可能興奮過頭了，所以太莽撞，下次我會注意。”</br> 盛綰綰看著眼前清俊又斯文的男人，給她揉手腕的動作甚至很認真，幾乎是不可置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么。</br> 如此衣冠楚楚，如此下一流。</br> 還有，他剛剛說什么？</br> 下……下次？</br> 雖然是周末，但大學里自然少不了人，只有小部分像她這種住得很近又有貼身保鏢能當司機大小姐住在家里。</br> T大后山的草坪上，陽光明媚微風吹拂，很舒服。</br> 她躺在草地上，昏昏欲睡。</br> 昨晚肯定沒怎么睡覺，她整個人又困又乏。</br> 可想想發生了什么糟心的事情，她就又睡不著。</br> 晚安的語言，“什么不記得了，喝醉了酒也不至于都不記得了，你是不是被下藥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