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靜了好一會兒,她才扯出沒有溫度的笑意,語氣像是很不在意,“爸,我跟他還沒離婚,談不上什么強一暴不強一暴,這種事情以前發生過無數次,現在對我也構不成傷害,我會小心不會懷上他的孩子。”</br> 又靜了一會兒,她低下頭,“對不起,爸。”</br> 她知道,她沒用,她斗不過那男人。</br> 這種事情對她來說,不管是傷害還是不傷害,對爸爸來說都是一種恥辱。</br> 所以剛才,他才會堂而皇之的問她有沒用吃藥。</br> 殺人無需見血。</br> 盛柏看著自己的女兒,她昔日無拘無束,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即便愛薄錦墨而不得,也不過是一個女孩子最尋常的失戀跟落寞,但那絲毫不妨礙她光彩照人。</br> 可如今不一樣了,她很少笑,也很少再哭。</br> 像是一朵開得正盛的美,迅速的凋零下去。</br> 盛柏很平靜的道,“把股份賣給他也不是不值得考慮的事情,就像他剛剛說的,我的身體狀況已經不行了,你沒法跟他斗,至于你哥哥……他當初既然選擇了另一條路,爸爸也不希望他為了我自己的過錯強迫他過他不喜歡的人生。”</br> 他如今也老了,所求不多,薄錦墨肯放過綰綰就行。</br> 那個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能傷害她的人。</br> 西爵……西爵已經損失了四年,何必再賠上往后的生活為他的過去埋單?</br> 盛綰綰冷笑了一下。</br> 這冷笑甚至讓盛柏怔愣了一下,他從來沒有見綰綰這么笑過,冷漠,嘲弄。</br> “如果換做以前,我也是這么想的,把股份換成錢,只要他出的價錢合理,賣給他就賣給他,就因為是這么想,所以我之前輕而易舉就把我手里的股份給他了,我也以為我把股份給他讓他掌控盛世,讓他報了仇,得到他想要的,他就會跟我離婚,結束過往的恩怨。”</br> 她站在那里,整個人的身影都如同覆蓋著一層沒有溫度的氣息,“可他沒有,他不肯跟我離婚,他甚至強一暴我,他不允許我跟任何的男人來往,他現在又來收購您手里的股份了,如果這都不是終點呢,他野心那么大,心那么狠,誰知道他是不是要把盛家每一個人逼死才肯罷休?”</br> 盛柏靠著柔軟的枕頭,看著她冷艷的臉,毫無起伏的聲調,和冷淡的氣場,半響沒有說話。</br> 似乎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盛綰綰很快的調整表情,“爸,您別擔心我,”她把手里拿著的手把放到前面的茶幾上,這才笑著道,“十一點多了,我去外面買午餐回來,醫院里的飯菜還是太難吃了。”</br> 她身體應該有不適,但基本沒有表現出來,努力的維持著若無其事。</br> 但盛柏的眼睛又怎么會看不出來,盯著她出門的背影,臉色逐漸的陰沉下去。</br> 他原本以為,薄錦墨那個男人不管怎么對他怎么對盛世,他都不會去動綰綰,他甚至認為那男人對綰綰是有感情的。</br> 何況他自己也說過也清楚,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跟綰綰沒有任何的關系,要報復也沒有理由報復綰綰。</br> 但他還是把手伸到了綰綰的身上……</br> 估錯了嗎?</br> 他要用綰綰來報復他?</br> 盛綰綰決定去醫院附近的餐廳買午餐,平常她都是從家里帶的,只不過今天為了買手機去市中心出來得很早。</br> 才剛走出病房不到幾步,她就停住了。</br> 林皓就站在她的面前,相隔兩米的距離。</br> 她轉頭對一旁的展湛道,“你回我爸的病房吧,別讓一些亂七八糟的人騷擾他。”</br> 展湛看看她,又看看林皓,低低應了一聲就轉身安靜的離去了。</br> 林皓穿著的還是昨晚那件立領的白色襯衫,沒有昨晚那么一絲不茍跟熨帖,眼睛里有些血絲,看著她靜靜的笑,勾唇無奈的道,“不知道我擔心你,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br>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br> 然后在她面前頓住腳步,一把將她抱住。</br> 屬于他的不同于薄錦墨的氣息將她包裹住。</br> 抱過她的男人很少,記憶中除了十八歲那年蕭栩在離開前抱了她,除了薄錦墨,就是眼下這個擁抱了。</br> 可能也病不因為對方是誰,單單就只是為了這個擁抱本身,她緊繃又疲倦的神經似乎逼出眼淚來。</br> 有幾分想哭,但還是掉不出眼淚。</br> 于是,就這樣靜默的擁抱了半響,她才低聲道,“對不起,昨晚我的手機被薄錦墨扔了,回去洗澡又差點淹死在浴缸里。”</br> 他的模樣看得出來,是擔心她一夜再加一個上午,打不通她的電話,所以才找她,可能也去過盛家了,沒有看到人,所以才來了醫院。</br> 這一刻,她為她昨晚的想法感到羞恥和愧疚。</br> 林皓抱著她,越來越緊,“是該我說對不起,我疏忽了,沒想到我家人會跟薄錦墨一起算計你,對不起綰綰。”</br> 盛綰綰沒有掙脫,如今的林皓早不是當初在她的書房里給她補課的少年了,他很高很挺拔,懷抱也厚實讓人很有安全感。</br> 很容易讓她,或者說現在被逼到瀕臨崩潰的她產生依賴。</br> 她閉上眼睛,臉靠在他的肩膀上,“林皓,”她決定坦白,在感情里彎彎繞繞或者虛與委蛇,真的不是她擅長的事情,她愛薄錦墨太多年,也真的幾乎沒有機會去學如何在男人面前曲線,“你這次回來追求我,其實我很沒有真實感,說起來很奇怪,你當年喜歡我我一點都不奇怪,但是你喜歡現在的我,我挺不理解的。”</br> 林皓笑了下,胸膛微微震動,但沒說什么,只是安靜的聽她繼續說。</br> “我本來應該要直接拒絕你的,但是我們家發生了變故,我也不像以往那樣純粹了,我不敢像當年那樣直白的拒絕你,因為慕氏的貸款需要你的幫忙,薄錦墨說你們林家看不上現在的我,雖然我知道他只是想控制我,但我覺得這點他也沒說錯,如果你帶我在這樣的場合出現,你父母肯定會強勢的插手進來,”</br> 她抿唇,低頭總結,“所以我昨晚才去參加你表姐的生日宴,其實挺居心叵測,甚至無恥。”</br> 但她沒想到,在她去之前,薄錦墨就設好全套算計她。</br> 林皓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你現在是準備去哪里?”</br> 她怔了怔,沒料到他沒有對此做任何的回應,“哦,我去給我爸買飯。”</br> 他抬手撥了撥她額頭前的長發,微微一笑,“我陪你去。”</br> “林皓?”</br> “直接拒絕我,跟間接拒絕我,本質上沒有太大的區別,你的顧慮很正常,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想我可能還會覺得你經歷這么多事情沒有長進,不過只要不是懷有太大的惡意,女人即便是有些心思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br> 她沒想到他是這樣的態度。</br> “走吧,去買飯。”</br> 盛綰綰站著沒有動。</br> 林皓揉了揉她的頭發,“你上去精神不大好,我陪你。”</br> 身后有腳步聲在接近。</br> 盛綰綰還沒來得及判斷這熟悉的腳步聲是誰的,就聽到兩聲干咳,然后是郝特助的聲音,“薄總,我們是直接回公司,還是吃完飯再回公司?”</br> 她從林皓的懷里抬起頭,果然越過他的肩膀,看到那席卷著一身淡漠的男人朝他們走來。</br> 她以為他會直接走過,但薄錦墨在她的身側停了下來。</br> 林皓這才不緊不慢的將搭載她腰上的手落下,偏頭看向眼神注視著綰綰的男人,“薄總有事?”</br> 薄錦墨盯著那只從她腰上滑落的屬于別的男人的手臂,最后才盯上了盛綰綰的臉,菲薄的唇漾出幾分弧度,從郝特助的手里接過紙袋子,一手抄進褲袋,另一只手遞東西給她。</br> 眉眼俊逸斯文,“這是你要買的藥,我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看著你,所以也阻止不了你吃藥,不過我看你那顆腦袋不是很在意藥傷不傷身,買什么就吃什么,吃得不好以后會不孕,”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淺黃色的紙袋舉到她的面前,“乖乖吃這個就好,為了你的身體著想。”</br> 盛綰綰看著這張臉,手指在掌心攥緊,心想著男人到底想秀下限到哪一步才甘心?</br> 下一秒,她還反應過來發生什么事情,就只感覺到一陣凌厲的拳風從耳邊擦過,然后就是類似于骨頭碰撞的聲音。</br> 林皓出拳太快,盛綰綰反應不過來,薄錦墨則像是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女人的臉上,隔著的距離又太近,那一拳就直接落在了他的臉上。</br> 男人出拳,力道怎么都輕不到哪里去,薄錦墨唇畔溢出殷紅的血液。</br> 兩個人都穿著一身正裝的男人,林皓手捏著薄錦墨的領子,一貫溫潤的臉此刻盡顯得冷厲兇狠,聲音也繃得很啞,“薄錦墨,你他媽一個男人這么羞辱自己過去的女人,有意思?”</br> 薄錦墨連唇角都沒有擦,冷笑,毫不猶豫直接更重的一拳揮了回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