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起眼眸,眸色漸深,像是染了墨一樣,嗓音極其的低,語速也極慢,“誰跟你說她懷孕了?”</br> 陸笙兒以為他在否認,直接從椅子里站了起來,雙手按在桌面上,“有人看見她去婦產科了,你沒注意她最近連高跟鞋都不穿了嗎?薄錦墨,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br> 薄錦墨沒有說話。</br> 陸笙兒原本認為他是知道的,甚至私底下有偷偷的來往,但看他此時的模樣又像是的確不知道,甚至很……意外?</br> 過了大概半分鐘,他還是轉身走了出去,只扔下四個簡單的字眼,“我會求證。”</br> 經過客廳時,林璇看著下顎繃得極其的緊的男人往門口走去,連忙起身問道,“錦墨,你怎么了?快開飯了你要去哪里?”</br> 男人還沒走出門,就聽已經走到門口的陸笙兒冷淡的道,“他想走,就讓他走吧。”</br> 林璇眼底有異色,一直等門被離開的男人帶上才問道,“你們吵架了?因為……盛綰綰?”</br> 陸笙兒沒有回答她,轉身進了書房,又把門重新關上。</br> 林女士從廚房出來,“錦墨又走了?發什么事了?”</br> 林璇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好像才說了幾句話,錦墨就走了。”</br> 樓下,還在餐館吃飯的郝特助接到電話,他還沒開腔就聽到電話那端冰涼的嗓音躍然入耳,“給你五分鐘,我要知道盛綰綰在哪里。”</br> “盛……盛小姐?”</br> 郝特助剛剛喝下還沒咽下去的一口湯直接嗆進了氣管,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再多說什么,手機的那端已經被掛斷了。</br> 不是已經消停下來了,怎么又找盛大小姐。</br> 身為手下,他也無權質問或者詬病上司什么,只能擱下筷子起身,一邊回車上一邊老實的打電話派人去查,還只有五分鐘。</br> 五分鐘后,郝特助離開車子駕駛座的門,果然看到已經回到車上坐著的男人。</br> 后座已經是煙霧繚繞了,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煙夾在骨節分明的手指上,他閉上眼睛,神色無常,只不過如果注意看的話,大概能注意到他夾煙的手指極其細微的顫動。</br> “人呢?”</br> 郝特助,“盛小姐在機場,她好像買了大概一個半小時的機票,要飛去……”</br> 男人深黑的眸驀然睜開,“那就去機場。”</br> 晚安跟盛綰綰剛從洗手間里出來,正低頭說笑著,晚安的手臂突然被拉住,然后幾步被拖到不遠處的墻壁處。</br> 她莫名其妙的看著拉她的盛綰綰,“你干什么?怎么了嗎?”</br> 盛綰綰松開拉著晚安的手,但眉頭還是蹙著,“沒什么……”</br> “沒什么你拉我做什么?”</br> 她低頭,面無表情的道,“我看到薄錦墨了。”</br> “薄錦墨?他怎么會在這里你會不會認錯了?”晚安一邊說著一邊就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果然直接看到那男人的身影。</br> 這男人在人群中原本就鶴立雞群,論身形或氣度幾乎一眼就能從人群中分辨出來,基本沒什么人認錯的余地,更何況……她也不可能就這么認錯他。</br> 晚安遠遠看著那男人動作的弧度不大但明顯在尋找的模樣,遲疑的問道,“他……不會是來機場堵你的吧。”</br> 盛綰綰瞪大眼睛,“無緣無故的……他堵我干什么?”</br> “你確定是無緣無故嗎,你沒招他吧。”</br> “我像是腦子進水了嗎?”</br> “誰知道你腦子當年進的水有沒有漏干凈。”</br> 盛綰綰,“……”</br> “他手上沒帶行李,帶著特助,那特助手上除了車鑰匙什么都沒有的……這陣仗就像是來堵人的啊。”</br> “你開什么玩笑呢,我自從跟他在民政局分道揚鑣后,我就昨天跟你在韓記撞見他了……我連我的工作室都從盛世的寫字樓搬到了別的地方……他可能出差要出國吧,行李都托運了,男人都不愛帶行李在手上。”</br> 晚安看著那邊,“你沒發現嗎,他跟他那特助搜尋的目標基本就是我們這次航班的登機口休息區。”</br> 盛綰綰沒吱聲,只是眉頭皺的更緊了,背脊貼在墻壁上。</br> 晚安回過頭看她,兩人視線對上,面面相覷。</br> “他不是來堵你的,你看見他為什么拉著我就躲啊。”</br> “他是佛啊,走在路上最好都繞道走的那種。”</br> 盛綰綰正看過去,剛好那男人似乎附身問了坐著的兩個年輕的男人,然后那兩人就朝她們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薄錦墨順著他們指的方向看過來。</br> 四目毫無防備的對上。</br> 對上他眼睛的剎那,她甚至有種莫名先要逃跑的錯覺。</br> 純粹是一種毫無緣由的本能反應。</br> 但她有什么可逃的,他們之間不是說清楚了?</br> 薄錦墨看到她的身影后便站直了身子,一雙幽深暗黑的眼眸直直的盯著她,修長的腿跨著大步朝她走了過來。</br> 盛綰綰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為原本,她也就沒有任何要躲避理由。</br> 但是當他的身形攜帶著屬于男人的味道一并侵襲而來的時候,她還是往后退了幾步,直到背脊抵在墻壁上。</br> 男人走到她的面前聽了下來,他沒開腔,但鏡片下的眼眸明顯是在無聲無息的打量她,從頭發到腳尖,視線最后停在了她腳上白色的運動鞋上。</br> 半響,他又重新看向她的臉,低啞的嗓音如是問道,“準備去哪兒?”</br> 這個男人的氣場向來都很強大,但即便如此盛綰綰還是有種想要環胸本能的做出抵御姿態,不過還是按捺了下去只是筆直的站著。</br> 皺皺眉頭,還是簡單的回答,“阿姆斯特丹。”</br> 她和晚安飛的第一站就是荷蘭的阿姆斯特丹。</br> 這是自他們離婚之后,第一次的面對面,對話。</br> 盛綰綰側首避開他的視線,看了眼晚安,然后很快的道,“沒什么事的話我們走了,快要登機了。”</br> 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抬腳,要從他的身邊走過。</br> 擦身而過的瞬間,手臂被男人輕而易舉的拉住了,也只不過是手指捏著她的手臂,卻足以讓她無法再繼續往前。</br> 盛綰綰抿唇,忍了忍還是維持著正常客氣的語調問道,“薄先生是來機場找我的?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br> 事實上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就細細的思索了一遍,他來找她的所有的可能性。</br> 但是沒有啊。</br> 如今的他完全沒有任何的理由再主動出現在她的面前,尤其是甚至來了機場。</br> 更別說現在她已經在登機候機的地方了,他得再買張機票才能進來吧?</br> 薄錦墨瞥了眼站在一側雖然沒吭聲但始終盯著他們的晚安,扯了扯唇,低頭對蹙眉望著自己的女人道,淡淡的陳述道,“我是特意過來找你的。”</br> “噢,”她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隨即又道,“你有什么要緊的事情找我?快點說,我們要登機了。”</br> 男人伸出手臂撈住她的腰,然后整個人被他帶到了后面,抵在墻壁上,還沒等她做出任何的反應,她腰兩側就已經被圈住了。</br> 盛綰綰擰著眉頭正要伸手推他,卻在下一秒聽到男人低沉緊繃而略帶沙啞的聲音,“你懷孕了?”</br> 她懵了懵,掙扎的動作也跟著全然的僵住。</br> 半米后,晚安也驚怔住,呆呆的說不出話來,連一路跟在后面的郝特助也露出震驚的神色。</br> 懷孕?</br> 但盛綰綰只懵了三秒鐘,隨即就蹙眉否認,清晰的吐出三個字,“我沒有。”</br> 男人盯著她幾乎是想也不想否認的態度,唇上扯出的弧度很陰柔,“回答得這么肯定?”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的臉,“萬一是你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呢?”</br> “因為一個星期前我的生理期準時到達。”</br> “是么。”</br> 盛綰綰不知道這男人突然是怎么了,她怎么可能懷孕,在當年的事情爆出來之前是他不肯要孩子,所以積極主動的做好措施;之后他突然跟變了性情一樣不肯再做,那種情況下她自然是不想懷孕,每次他沒做措施她也會一次不差的補上。</br> 就當避孕措施會失敗的可能,但顯然她避得很成功。</br> 不過……她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眉頭擰得更緊了,面無表情的道,“我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但我沒有懷孕,懷了也會拿掉。”</br> 她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為了加強“她現在沒有孩子”這個事實。</br> 她不是傻的,她能感覺到也能看得出來,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但他想讓她懷孕幾乎是很明顯的事情,否則之前就不會不做措施了。</br> 但至于為什么想讓她懷上他的孩子……她更傾向于陰暗的懷疑陸笙兒沒有生育功能。</br> 更多的,她也不愿意再去揣測了。</br> 但薄錦墨顯然不是這么想的,他的臉色幾乎是立時就沉了下來,一雙眸更像是沁了墨,黑色深不可測,唇間溢出兩個字,“拿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