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從鼻腔里哼出明顯敷衍的音節,“嗯。”</br> “他有什么好談的,就前夫而已,現在離婚率這么高,滿大街都是前夫,他就只是其中一個。”</br> “他不是已經跟陸笙兒分手,想跟你修好?”</br> 他的眼睛看不到,但也不影響她眼底彌漫出嘲弄的色澤,語調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他現在不少已經跟陸小姐甜甜蜜蜜的和好還霸著我們盛家的別墅,反正他們一直分分合合,我就知道他們遲早會再和好,”</br> 眉梢一挑,勾出幾分灼灼的艷麗,輕哂,“我有什么理由不逃?瞧,我做的決定多機智。”</br> 男人靜靜聽她說完,英俊的臉上神色深邃莫測,辨別不出情緒,也沒說話。</br> 盛綰綰好半響沒等到他的回應,遂皺眉道,“我已經說完了,你把我放下來。”</br> 薄祈溫聲低低的哄著她,“快到了。”</br> 盛綰綰怔了怔,大概也就只是因為他的聲音,很低沉很溫柔,不是薄錦墨那種深邃莫測,也不像顧南城再溫和也隔著一層淡漠。</br> 親近得像是戀人間才有的呢喃,觸動著她的神經。</br> 她有些說不出的蜷縮感,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矛盾極了,有這極致的危險感,有時又莫名覺得很安全。</br> 還沒等她出神完,她人就被男人放到了餐椅上。</br> 薄祈要喂她吃飯,盛綰綰連忙說她可以自己吃,他也沒強求,讓傭人再拿了一雙筷子過來,不緊不慢的替她夾菜,魚挑去刺,肉同樣也要剔去骨頭。</br> 全都堆在她的碗里,然后她用勺子慢慢的喂著自己吃。</br> 吃到一半,她沒忍住,“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我看?”</br> “你好看。”</br> 一直等到她吃完,他才開始自己吃,當然,她人也不能離開,雖然只能干坐著,但也必須干坐著。</br> 等他吃完,傭人在一旁收拾,她冷著一張臉再度道,“你到底什么時候帶我去看醫生?還是你巴不得我就這么瞎了?”</br> 薄祈端著傭人端上來的茶,一邊抿茶水一邊看著她笑,“盛大小姐,你這脾氣可真是不小,有求于人也不肯給個笑臉,不肯說句好聽的。”</br> 她端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道,“所以你想要怎么樣。”</br> 男人的氣息籠罩了下來,繚繞著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不濃,靠得很近才能聞到,這個味道她認得出來,“不是說了嗎,給個笑臉兒,說句好聽的。”</br> “你想要真笑還是假笑?”</br> “嗯?”</br> 她就問了一句,“你要是腿瘸了——你笑得出來?”</br> 兩天后的上午。</br> 盛綰綰才剛起來薄祈就過來了,撤掉了照顧她起居的傭人,接過衣服要親自給她穿。</br> 她蹙著眉,深吸了一口氣才平靜的道,“我沒有讓男人給我換衣服的習慣。”</br> 這男人真的是時時刻刻都想占一占她的便宜。</br> 紳士規矩,又時不時的露一把下一流。</br> 他動作有條不紊的脫下她的衣服,“我們今天去看醫生,你乖點。”</br> “你……”</br> 米色的睡裙從她身上褪下,露出大片皎白的肌膚,美麗動人,胸前的起伏不算夸張,不過形狀漂亮,腰肢纖細平坦,沒有任何的贅肉。</br> 不過睡衣被脫下,他又很快的給她把衣服穿上去了,整個過程并沒有什么不自然的停頓,好像他真的就只是為了給她換衣服而已。</br> 換好衣服后,他把她從臥室抱到了車上。</br> 今天的天氣很好,不冷不熱,盛綰綰摸索著開了一點點窗戶,車上很安靜。</br> 可能是路途無聊,可能是心里的確不安,她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你知道……我朋友現在怎么樣了嗎?”</br> “你說的是顧太太?”</br> “是晚安。”</br> “全安城的女人都羨慕她,家道中落之后一個月就轉眼嫁給了安城一半女人想嫁的顧公子,跟你一樣被男人甩了,但她不用顛沛流離。”</br> 她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顧南城對她好嗎?”</br> “顧公子對女人向來厚待,何況是自己太太。”</br> 這個厚待是物質上的厚待吧,不過她認識顧南城也不少年,至少那男人沒有什么不良嗜好,脾性也遵循著貴公子的風格,修養也還過得去。</br> 幸福不幸福不能保證,應該……比她的現狀好一點,如果真的弄得跟她現在一樣,她真的萬死難辭。再說晚安也不是任人可以拿捏欺負的。</br> “你好像跟顧南城也很熟?”</br> “不熟。”</br> 盛綰綰,“……”</br> 特權階級,無需掛號預約,是專家在等著他們。</br> 剛出電梯,她就敏銳的感覺到一陣屬于男人的腳步聲急促的朝他們走來的,她眼睛看不到實在是沒什么安全感,總有一股會撞上的錯覺,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br> 男人的確是在他們面前停住了。</br> 她聽身側的薄祈聲音有些冷,“怎么?”</br> “參謀長不知道怎么知道您今天過來看眼科的消息,已經在里邊兒候著了,”男人的聲音很陽剛,聽得出來情緒有些緊張,瞟了眼靜靜站在男人身側美麗的女人,壓低著聲音道,“我看他老人家不太高興,不如您先帶盛小姐離開。”</br> 參謀長……</br> 聽上去真是挺顯赫的,就是不知道是親爹還是岳父。</br> 盛綰綰這時候才意識到這男人要是真的結婚了,她就是個標準的第三者,現在還可能被捉女干。</br> “既然來了,我自然要去見一面,”薄祈掀了掀眼皮,淡聲吩咐,“秦風,你替我把綰綰送回去。”</br> “參謀長說他要見盛小姐。”</br> 薄祈已經沒理他了,只是低頭對身側的女人道,“綰綰,今天不能帶你看醫生了,改天再來。”</br> “是你岳父嗎?你不會是依靠裙帶關系上位的吧,就這樣你也還敢養女人?”</br> “不是岳父,還有,我單身。”</br> “那你為什么不敢帶我見,你不是說很喜歡我?”</br> 薄祈注視著她的臉,好一會兒才溫聲道,“是我半個養父,他對你偏見很深,等穩定下來了,我自然會帶你見他。”</br> 盛綰綰當然是不怎么相信的,不過她也沒說什么了。</br> 不管是親爹還是岳父還是養父,她都沒興趣,自取其辱還是冤枉的。</br> 男人冷靜的吩咐,“直接去停車場,我會派人過去接應。”</br> 好不容易逮到一次……</br> 她自從被這男人綁架,今天也就是第三次在一起而已。</br> 沒等他念叨完,男人薄唇間溢出三個字,“還不滾?”</br> 盛綰綰被這個叫秦風的男人拉著離開,他走得很急,甚至還有些慌,甚至顧不上她是個眼睛看不到的人,她也知道現在情況緊急遷就不了她慢慢的走,所以雖然皺著眉頭,但還是勉強自己跟上他的腳步。</br> 醫院人來人往,腳步聲一多她也分辨不清出方向,這樣很容易撞到人。</br> 從電梯出來的時候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氣,接過迎面就直直的撞到一個人的身上——</br> “?。?amp;rdquo;</br> 她低聲叫了一聲,扣在腦袋上的帽子被碰得掉了下來,收起的長發一瀉而下。</br> 盛綰綰肩膀都生生的被撞得發疼,但還是下意識道,“對不起,不好意思……”</br> 秦風回過頭,也愣了一下,但也顧不得什么,連忙俯身去撿地上的帽子,結果再起身想著她離開時,就見一個男人不懷好意的盯著盛綰綰。</br> 眼神輕佻,上下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呦,這不是盛家大小姐么,我怎么聽人說你失蹤了,這不是好端端的在這兒么。”</br> 這種說話的語氣,又認識她的,多半是些公子哥。</br> 秦風問,“盛小姐,你認識?”</br> “不認識,我們走。”</br> 腳步還沒邁出兩步,又被人攔住了,“盛大小姐風光無限的時候看不上我們這些人,怎么現在家產被男人奪,自己被男人甩了……眼睛還是長在頭頂上,正眼不看人?”</br> 她模樣太打眼,換下她躲避時那些廉價的衣服,幾分丑化的妝容,恢復了她以往的風格,從電梯里一出來就被從車上下來的幾個公子哥看見了。</br> 盛綰綰不咸不淡的回道,“我眼睛瞎了沒法正眼看你們,你們眼睛長在臉上也看不到?”</br> 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發現她的眼珠果然一動不動,沒有半點反應,先是幾分詫異,隨即大笑了出來,“還真的看不見了……盛大美人怎么這么可憐,你跟你那個好姐妹也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她從豪門出來轉身就又嫁給了豪門,你這……怎么眼睛都給弄瞎了,誰給你弄瞎的,哥哥給你報仇!”</br> 她面無表情,一如無神的眼睛,“我哥在牢里待著呢,別亂攀親戚,”說完她就看向秦風的方向,淡淡道,“我們不是趕時間?走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