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關于薄祈。”</br> 夏參謀被煙嗆了一下,咳嗽得厲害。</br> 薄錦墨靜靜的站著,等著他停止咳嗽順過氣才淡淡的道,“照片上這個人是我的手下,他把您的部下安排進我的人里殺了我一個手下,還有一個不知道是死是活……您借人給他跟我斗可以,但如果鬧出太大的動靜,對我雖然更不好,但對您對他也不好。”</br> 他的語氣尚算是恭敬禮貌,但話里的意味是十足十的威脅。</br> 或者說,他今天原本就是來威脅的。</br> “改天有空我再請您吃飯,下午還有會要開,夏叔,我先告辭。”</br> 自從有了宴西之后,她的生活輕松了一半,胎兒的月份太大,醫生的建議是讓靜養,尤其是懷著兩個孩子原本就很累。</br> 楊柳把她家在鎮上的老房子收拾出來租給她住,“別擔心,我家親戚都搬到市里去住基本不會回來,我跟他們說把房子租出去,這兒離鎮醫院也很近,雖然醫療設備比不上安城最好的私人醫院,但到時候生產應該不會有大問題。”</br> 她的情況一切正常,應該不會太大的問題。</br> 宴西問她,“您既然愿意生下薄總的孩子,為什么不回到他的身邊?”</br> 她淡淡的回,“生下孩子,是因為我舍不得我自己的孩子,跟要不要回到他的身邊沒有關系。”</br> “可您回去的話會輕松很多。”</br> “但我在他身邊這么多年,沒有覺得很輕松啊。”</br> 宴洗的傷養得差不多了,有些遲疑的問,“您上次說……薄總有問題……是什么意思?”</br> 盛綰綰在看孕婦雜志,對于怎么當一個母親,她是很緊張的,如宴西所說,回薄錦墨的身邊,她不知道要輕松多少,可要是為了輕松她就能回去的話,就不存在過往那么用力的愛他的盛綰綰了。</br> 她翻著雜志的手指微微一頓,隨即笑了笑,“暫且還不清楚,等弄清楚再說吧,你待在我身邊,我付你一樣的薪水,而且工作安全,以后如果真的被他逮到了我全權負責,沒什么問題吧?”</br> 她回安城,是懷著沖動的好奇之心回來的。</br> 但冷靜下來想想,就算情況如她所猜測的那樣,她又要怎么樣?</br> 那男人有病,她就要回他身邊?</br> 愛他的時候可能覺得心疼,不愛的時候……不說嫌棄,反正對一個無法準確控制自己行為的男人,就應該避而遠之。</br> 她從來沒有剩余的悲天憫人的情懷,也沒有泛濫的母愛同情之心,說得無情一點,她只希她的寶寶不要遺傳什么神經類疾病。</br> 她也打算過出國生孩子,但只差一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對于要擔任一個完全陌生的身份,她毫無疑問是——緊張且惶恐的。</br> 她也不否認在她的潛意識深處,有過萬一她生孩子的時候出意外,至少她最信賴的人跟孩子的爸爸都在最近的地方這樣的念頭。</br> 越接近預產期,她就越焦慮,幾乎要抑郁,神經繃得緊每天都想打電話給晚安。</br> 宴西雖然辦事可靠,但他實在是不會安慰人,尤其是連戀愛都沒有談過,跟女人聊天都憋不出幾句,更加不懂怎么緩解一個孕婦的產前焦慮。m.</br> 所以后期他也明白了為什么在離開安城的幾個月,她還是選擇回來了,盛小姐除去父兄最信任的就是顧太太,而薄總對她而言也許不是個很好的丈夫或是男人,但對于父親這個角色——她仍算是信任那男人。</br> 當女人成為母親,愛情和恨都退居其次,她既然選擇生下孩子,就要為他們考慮一切。</br> 拿掉一個已經成型的孩子已經需要狠心,何況是兩個……她大概是狠不下這個心。</br> 兩個月后,預產期的三天前,楊柳關了獸醫診所專門陪她,預產期的那天,下午她開始陣痛,宴西在楊柳的指揮下連忙送她去了醫院。</br> 當天晚上十一點五十分產生男嬰,凌晨零點過五分,產下一名女嬰。</br> 中間出了點小意外,順產大出血,她跟陸笙兒一樣是陰性血型,當初在安城最好的私人醫院都血庫短缺,這鎮醫院自然不多,好在有個護士主動獻血。</br> 情況很快的穩定下來,楊柳跟宴西一男一女兩個單身緊張得出了一身的冷汗,終于松了一口氣。</br> 楊柳進去的時候,盛綰綰正望著窗外發呆。</br> “你是不是在想孩子的爸爸?”</br> 又是陣痛又是大出血,盛綰綰一張臉虛弱又蒼白,少見的憔悴,“嗯。”</br> 楊柳挑眉,沒想到她竟然嗯了。</br> 對于孩子的爸爸,她從來是閉口不談,她也從來不問人家的傷口。雖然某天心血來潮,她還是在搜索引擎上搜了下薄、陸就,秒秒鐘看到了她孩子的爸爸。</br> 她叫綰綰,不是彎彎。</br> 楊柳笑著,托腮調侃,“我還在想如果生個孩子隨你,應該也是個大美人,不過看了孩子爸爸的長相——將來是毫無疑問的盛世美顏。”</br> 那男人長得真的是……恕她陰暗,她以為大美人都是配禿頂啤酒肚的土豪。</br> “我的寶寶當然是盛世美顏。”</br> 生完孩子,盛綰綰脆弱得一塌糊涂,閉著眼睛喃喃的道,“我覺得很抱歉,如果在他們爸爸身邊……他們現在就應該是在最好的醫院,受最專業最頂級的照顧。”</br> “嗯……毫無疑問,薄錦墨先生能提供最好的物質條件,不過……”楊柳小心的道,“如果父母感情不好的話,帶給孩子的負面影響無法估量。”</br> 女人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淡淡的道,“這兩個孩子是他強一暴我才有的,趁著我的眼睛看不到,把維生素當避一孕藥騙我吃。”</br> 楊柳,“……內情比網上寫的要勁爆。”</br> “生孩子之前我在想,幸好我離開他了,因為在他身邊,我會想著這兩個孩子是他的,還是囚禁我強一暴我有的,我一定要拿掉,可當我一個人在很遠的地方,我又覺得他們是我的,”</br> 產后虛弱,她的嗓音很輕很低,語調也是異常的緩慢,她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靜靜的低語道,“剛才我醒來的時候想,我不在乎剝奪一個混蛋當父親的權利,但我要剝奪我的孩子有父親的權利嗎?”</br> 這個問題楊柳沒辦法回答她,誰都回答不了她。</br> 她這么問,也不是真的想聽答案,只不過在自言自語而已,即便是宴西跟楊柳都在她的身邊,但她仍是覺得前所未有的孤獨,如果不是看兩個寶寶軟軟的模樣讓人疼愛,她情緒幾度要崩潰下去。</br> 尤其是晚上孩子哭鬧,男寶寶還算乖,吃睡都不太吵,但女寶寶幾乎是折騰得她整夜整夜的難眠,帶孩子的事情她也不好麻煩宴西跟楊柳,何況他們也沒經驗。</br> 本來就是坐月子虛弱的時候,她一米七二的身高不到一百的體重,活生生的掉到了九十以下。</br> 這一個月她以一種極其復雜的感情頻繁的想起薄錦墨。</br> 有時恨得咬牙切齒,都是他害她受這么多罪,都是他害她懷上孩子的。</br> 有時她甚至想他能找到她。</br> 那樣的話她就不要一個人連續不斷的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眠,吃不好睡不好,擔心寶寶哪里出了什么問題她會照顧不好。</br> 待在他身邊有什么,難道比現在痛苦嗎?有專業的月嫂和醫生,她可以少操心很多事情,他那么想要孩子,讓他照顧好了,她只求能安靜的睡上一個晚上。</br> 憔悴,孤獨,心慌,脆弱,長期失眠,有時看著寶寶哭,她哄半天都哄不好,她也會慢慢的崩潰下去抱著寶寶一起哭。</br>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人照顧的,就算跟薄錦墨在一起,是她愛他,但也是他照顧她。</br> 她會想他。</br> 她從來沒想到生下孩子會讓她陷入這樣的境地,她每次哭的時候都會想他,甚至會忘記所有的不好,單想如果她回他身邊,他就會照顧她和孩子,她就不用這么辛苦。</br> 就像是一個心理魔咒,無關愛恨,只是真的太脆弱了。</br> 情緒最差勁的時候,她能哭到宴西回來,他基本能勝任奶爸的某些基礎任務了,比如喂奶換尿布,情況會稍微好一點。</br> 如果沒有宴西能搭把手替她分擔——雖然只是一小部分,她也許早就妥協認輸在現實中了,她自小錦衣玉食,根本無法忍受她的孩子吃的不好用的不好。</br> 但最后還是熬了過來。</br> 生下孩子一兩個月后,她被逼得迅速變得熟練,情緒也慢慢的恢復了過來。</br> 盛家別墅。</br> 陸笙兒剛下車就沖到了二樓的書房,果然看到立在書桌前收拾東西的男人,他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正低頭翻著抽屜,有些放回去,有些拿了出來。</br> 她握緊著拳頭,喉嚨干澀,“你什么意思,你要搬出去?”</br> 男人頭也沒抬,“嗯。”</br> “為什么?”他嗓音很淡漠,哪怕鼻梁上的眼鏡和他今天穿的淺色襯衫讓他看上去較之平時更加斯文,“笙兒,那天在醫院我說的很清楚了。”</br> 陸笙兒死死咬著唇。</br> 她一直以為,他又會改變主意,她以為他只是不滿她始終沒有接受他,又以為她跟南城怎么,所以那天才說了那樣的氣話。</br> 但她沒想到她一直等等到的不是他改變的主意,而是家里的傭人告訴她他要搬走了。</br> 搬走就代表——徹底的劃清界限,包括在媒體的面前,雖然這些日子,她回這里的時候他就從來沒有在過。</br> 她的臉是木然的,“你要搬去哪里?”</br> “銀灘。”</br> 銀灘?那是他跟盛綰綰結婚三年住的地方,是他們的新房,是他們的愛巢。</br> 陸笙兒覺得她腦子里的那根弦徹底的繃斷了,像是盛綰綰就站在她的面前,趾高氣昂的一個巴掌狠狠的甩了過來。</br> 她還是幾步走了過去,一雙眼緊緊的盯著他俊美的臉,頭一次覺得這么陌生,眼淚也最終還是掉了下來,“是因為我走了,是因為這三年在你身邊的是她,所以你覺得你愛上她了?”</br> 見她哭,男人還是停住了手里的動作,陸笙兒是個不常哭的女人的,她是清高的也是倔強的,但他也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她,安靜而冷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