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著手指,指著他,“你是……”</br> 男人正在用毛巾打濕了給她擦臉,聞言眉骨跳了跳,臉沉了下去。</br> 卻聽她蹙著眉頭,嬌嬌軟軟的喚著他的名字,“薄錦墨啊……”末了,她好像想起什么困惑的事情,皺著臉想了又想,才道,“你不是……不準見我嗎?”</br> 他低頭給她擦臉,手上的動作細致溫柔,淡淡的答,“今天是例外,你說的。”</br> “噢……”</br> 她看著他,眉毛擰得更厲害了,手指扶住了他的下顎,研究般的注視著他,“你……是薄錦墨?”她的臉愈發的困惑,因酒精而沙啞的嗓音更是平添動人,“還是薄祈?”</br> 眉眼清朗,淡靜,但好像又溫柔得過頭了。</br> 到底是誰?</br> 擦完臉,他又托起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擦拭著。</br> 女人不高興的看著他,伸手戳著他的臉,“你是誰,為什么不說話?”</br> 他依然低頭給她擦手指,“你希望是誰?”</br> 她看了他好半響,小聲的咕噥了一句,但薄錦墨沒聽清楚。</br> 把所有的手指都擦干凈后,薄錦墨看著嫣然嫵媚的女人,閉了閉眼,啞聲道,“閉上眼睛,睡覺,我給你關燈。”</br> 她一聽,更不高興了。</br> 他看著她的表情,皺眉問道,“怎么?”</br> 女人支起身子,朝他吹了一口氣,語氣不悅的道,“刷牙了沒?”</br> 薄錦墨,“……”</br> 他低眸看著她的臉,“那你洗澡了嗎?”</br> 她低著腦袋,在自己身上嗅了嗅,然后搖著腦袋,“要洗,燒烤,很多油煙。”</br> 男人啞聲問道,“自己洗還是我給你洗?”</br> 她立即抱住了自己,一臉警惕的看著他,嘟著嘴巴道,“自己洗。”</br> “嗯,好,那你起來。”</br> 盛綰綰閉著眼睛,手按在床上撐著身子就想起來,但還沒坐正,就這么直直的歪了下去,重重的倒在了床褥上。</br> 薄錦墨無聲無息的看著她,沒吱聲,轉身就走進了浴室里。</br> 在浴缸里放好水,又倒了她擺在旁邊的精油,然后從衣柜里隨手找了件睡衣和浴巾放回到浴缸的架子上,這才重新折回到床側。</br> 他附身,手臂穿過女人的后背,將她柔軟的帶著酒香的身體圈在了自己的懷里,漆黑的眸注視著她的臉,低低的喚道,“綰綰。”她如被喚醒了一般睜開了眼,望著他,不說話,只是一眨一眨的。</br> 男人略帶粗糲的手指摩擦著她柔嫩的肌膚,啞聲道,“半年內我不出現在你的身邊,你就會留在安城,是不是?”</br> 她蹙著眉,用力的回憶,磕巴的問道,“我這樣……說過嗎?”</br> “嗯,說過。”</br> 她彎起眉眼傻乎乎的笑,“說過,那就是。”</br> “你也說了,今晚是例外。”</br> 她嗓音仍然嬌軟得不成樣子,嬌憨美艷,“例外。”</br> “我抱你去洗澡。”</br> 她又點點頭,“要洗。”</br> 得到女人的首肯,他才伸手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走向了浴室。</br> 盛綰綰第二天晚上很晚才起來,腦袋因為宿醉而疼痛不已,關于昨晚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的零散,記得不是很清楚。</br> 只隱約的能記起,是薄錦墨抱她回去,在臥室里鬧騰了些什么,然后又去浴室洗了澡。</br> 秋天的陽光溫溫涼涼,不會顯得太冷,也不會顯得太熱,舒服而宜人。</br> 她坐在床上,抬手扶著自己的腦袋,看著窗外回憶。</br> 好像發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但她記不得了。</br> 是什么?酒后亂了?她撥了撥衣服,皮膚上沒什么情事的痕跡,下床走兩步,除了腦袋有些不舒服,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的不適。</br> 不過既然沒有酒后亂,應該也就沒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也就沒有多想什么。</br> 她起晚了,薄硯已經跟隔壁的七七和冷峻一起做陳叔的車去了學校,還特別貼心的給她留了一張便利貼,讓她記得喝傭人阿姨準備的醒酒茶。</br> 她看著那端正的字體,想象著兒子寫這些字時嚴謹認真的模樣,忍不住揚起了唇角。</br> 相處的時間越長,她就越覺得這對兒女是上天帶給她的最好的禮物。</br> 此后的三天,薄錦墨都沒有出現在她的眼前。</br> 她想,他應該會遵守她的承諾,至少半年之內,他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包括薄祈。</br> 她讓晚安從顧南城的手機里拿到了韓梨的電話,私底下見了一面,大致的跟她說了下那天晚上聽到他們的電話,以及她的決定。</br> 韓梨耐心的聽她說完,臉上掛著婉約的笑,試探性的問道,“盛小姐,恕我直言,您這樣決定,是基于薄先生病情的原因多一點呢,還是……您的確想借此擺脫他?”</br> 盛綰綰沖她笑,“雙贏的事情,一定要去計較幾比幾的贏面嗎?畢竟愛過,我也不想他真的過得多……不像話,但愛過愛過,就是過了的事情,我要擺脫他也是事實。”</br> 她話說的淡,甚至有些不經意跟隨心,像是簡單隨口的聊天。</br> “好,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很謝謝您親自來找我一趟,事實上我也曾經跟薄總提過想跟您談一談,不過被他斷然拒絕了。”</br> 盛綰綰微微的垂眸,笑而不語,然后拿起桌上的手包站了起來,“那么韓醫生,我先走了。”</br> “好的盛小姐。”</br> 盛綰綰一直走到門口,正要抬手拉開門時,突然轉過了身,“我想問……薄祈,大概是從什么時候出現的?”</br> 韓梨很快就回答了她,“我跟我老師都曾做過這個評估,結論差不多,十五六歲出現,之后的兩年定型,但是因為薄總本身意志力和性格的問題加之所受的刺激較少,潛伏得比較深,應該不是很常出現。”</br> “我查過資料,他二十四歲跟盛小姐你戀愛,之后的幾年到現在都是波動期。”盛綰綰沉默了一會兒,“能治愈嗎?”</br> “嚴格來說,不太可能,這種例子全球都極少,完全消除也不太可能,有許多多重分裂人格一輩子都是這么活著的,我能做的,只能盡量讓第二人格沉睡潛伏下去。”</br> 她點點頭,淡淡的道,“這樣,我知道了。”</br> 從韓梨的辦公室出來之后,盛綰綰就沒再過問薄錦墨的任何事情了。</br> 她籌備了一段時間,準備找個工作,雖然當年她大學還沒畢業就在爸爸跟薄錦墨的雙重支持下開了個小工作室,也算是做的有聲有色小有成就,但畢竟那已經五六前的事情了,她空白了太長的時間。不知道從哪里得到的消息,六年前接手她工作室的設計師知道她在找工作主動聯系上了她,問她有沒有興趣去她那兒做。</br> 牌子還是她當初做的那個,但經過這些年已經頗有影響力了。</br> 她沒有馬上答應,請對方吃了餐飯,聊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盛綰綰最終答應加入。</br> 比她資深的設計師認為她雖然很久沒做了,但她畢竟是名校專業畢業,加之與生俱來的對時尚奢侈品近乎本能的敏銳,加上她性子速來不拘束,想法不會容易被束縛,有自己的獨到的審美,想法,也容易創新。</br> 落下的那些,給她時間很快可以補上來。</br> 回到職場的幾個月,盛綰綰起早貪黑的忙,偶有閑暇也用來照顧薄硯,或者和晚安帶著薄硯、七七和冷峻一塊兒出去玩。</br> 生活恢復到忙碌而充實。</br> 這種狀態連盛西爵都格外的放心,當然最重要的是薄錦墨完全的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他也不用擔心妹妹會再被那男人騷擾。</br> 唯一讓盛綰綰不太滿意的是——薄錦墨不見她,也不出現在她的面前,他連薄硯都沒有來看過。</br> 她只能一遍遍的說爸爸忙,爸爸出國出差了。</br> 但薄硯那么聰慧早熟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聽不出這是借口。</br> 時間就這么過了五個月。</br> 從深秋躍過了寒冬,到了春天的尾巴上。</br> 盛綰綰的工作已經穩定了下來,薄硯也適應了國內的環境和新的學校。</br> 而薄錦墨不出現,她也機會要忘記那個男人了。</br> 即便偶爾想起,也只會淡淡的想,他們之間大概交集已過,終于漸行漸遠,以后互不相關。</br> 深夜,南沉別墅。</br> 顧南城倚在床頭,面無表情的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短信。</br> 他捏著眉心,想要低咒一聲,又擔心吵醒身側的女人,側首低頭,晚安安靜的睡在他的身側,黑色的長發披散在枕頭上,睡顏恬靜,呼吸均勻。</br> 無聲無息的下了床。</br> 女人溫溫涼涼的嗓音響起,“去哪兒?”</br> 顧南城轉過身,剛還沉睡的女人已經坐了起來,素凈美麗的容顏就這么看著他,漆黑的眼不閃不避的跟他對視,“你這一個月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零點以后偷偷摸摸的出門了。”</br> 男人望著她,好一會兒才道,“不是偷偷摸摸。”</br> 她挑起眉,“哦,那叫什么?”</br> 他走回到床邊,手臂一把將她摟入懷里,低聲哄慰般的道,“我有事,不想吵醒你。”</br> 晚安也沒說什么,只是異常干脆的道,“行,帶我去。”</br> 顧南城低頭,額頭抵上她的額頭,溫和的哄著,“這么晚,你該睡覺。”</br> 晚安看了他好半響,然后勾唇問道,“是不是我可能不能懷孕,所以你在外面找了個替你生孩子的女人?”</br> 顧南城,“穿衣服。”</br> 半個小時后,晚安基本能判斷出賓利慕尚開向的方向是銀灘——也就是薄錦墨的住處。</br> 她坐在副駕駛里側首問他,“這么晚的時間,你去找他?”</br> “待會兒你就在車上等著,不要進去。”</br> 晚安蹙眉,“為什么?”</br> 顧南城淡淡的道,“這樣你們才不會為難。”</br> 這個你們指的是誰,晚安大致能猜到。</br> “他怎么了?”</br> “晚安。”</br> “嗯?”</br> “盛綰綰真的對錦墨一點感情都沒有了?”</br> “有沒有感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確從來沒想過要跟他繼續,你看到了,她這段時間過得很好,我了解她,她是真的覺得這樣的生活很舒服很自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