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端起手邊的茶杯抿了兩口茶水,不緊不慢的問道,“喜歡嗎?”</br> 她托腮,低眸瞧著,唇畔淺揚,“還可以。”</br> 男人擱下茶杯,不溫不火的道,“那就戴著吧,不是大鉆戒不用擔心硌著哪兒了,也不用擔心走在路上有人搶劫,我特意讓他們做得低調了一點。”</br> 晚安,“額……”</br> 特意讓人做得低調了一點。</br> 她惡由心上,微笑瞧著他,“顧總,那應該省了你不少錢吧。”</br> 顧南城似笑非笑的回了她一眼,“顧太太,就算你以前是假名媛,現在也是真貴婦,有點眼界力,嗯?”</br> 晚安被擠兌得頓時無言。</br> 她覺得這戒指蠻特別的,但是說不出哪里最特別。</br> 不過,手指收緊然后舒展開,眉眼挽起,她挺喜歡的。</br> 在紅樓坊吃了午餐,顧南城開車送晚安去了醫院,下車的時候摸了摸她的頭發淡淡的道,“四點我會提前下班過來接你們,在醫院等著我。”</br> 她仰著臉龐淺笑,“好的。”</br> 然后男人就俯身低下頭。</br> 晚安看著他的動作,明知故問,“干什么?”</br> 他站著沒有動,也不回答她,就這么閑適悠然的站著,眸底蓄著笑。</br> 時間長了,就會引起路人的關注。</br> 晚安的臉皮自然是沒有他厚的,沒幾秒鐘就踮起腳尖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好了。”</br> “嗯。”他勉強的算是滿意了,“三個半小時后見。”</br> 晚安抿唇,點著腦袋。</br> 然后看著他上車,親眼目送賓利慕尚的消失在她的視線中。</br> 白叔已經照顧著慕老吃了午餐了,晚安回到病房跟爺爺說了會兒話,然后就開始收拾要出院的東西,“爺爺,等稍微晚點的時候南城會過來接我們回慕家別墅,我已經請人收拾好了,里面的東西好像還沒怎么動過,少了的我也差不多買好了。”</br> 慕老點點頭,精神看上去還算是很不錯,渾濁但仍舊犀利的眼睛看著自家孫女手上多出來的戒指,笑呵呵的出聲,“終于戴上戒指了?”</br> 晚安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下意識的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瞇眸淺笑,“是啊,可能是他之前定好了現在才做好吧。”</br> “挺不錯的,適合我們家的丫頭。”</br> 差不多把衣服東西收拾好,辦好出院手續,把所有需要的藥分門別類的用醫藥箱裝好,差不多剛好三點半,晚安剛坐下來準備休息半個小時等顧南城,包里的手機就響了。</br> 她以為是他提前到了,連忙起身去接,慕老不動聲色的看著臉上掛著的笑容,雙手拄著拐杖,布滿褶皺的臉上似有深思,又帶著點欣慰。</br> 屏幕上顯示的是江樹,她手指一動滑下接聽,里面的聲音很快的響起,“晚安,你是不是在你爺爺的醫院?”</br> “是啊,我在,”她頓了下,“你回安城了嗎?”</br> “我在醫院的門口,你能出來下嗎?”</br> 晚安有些不解,但是沒有多想,說了聲好就掛了電話朝慕老道,“爺爺,我有個朋友過來有事找我,我先出去會兒,如果待會兒南城來了你讓他等我一下。”</br> 慕老點點頭,“去吧。”</br> 醫院的柱子外,只有江樹一個人站在那里,他手里夾著一根抽了一半的煙,看著她走過來,神色帶著些復雜。</br> “怎么是你一個人,小唯呢?”</br> “她沒跟我過來,”江樹抽了口煙,正想說話,無意中看到她無名指上戴著的戒指,說出來的內容一下就變了,“你們快結婚了嗎?”</br> 外邊的流言一直不少,但是沒有哪家媒體報道他們結婚的事情。</br> “算吧,”其實已經結婚了,只是舉行婚禮的日子還沒到,晚安微笑著道,“你和小唯回來了的話記得參加我的婚禮。”</br> 江樹看著她眉目間染著的笑容,心情復雜,但還是點點頭,玩笑般的道,“如果你老公不嫌我們參加婚禮給他拉低檔次,我們一定去。”</br> “當然,我朋友本來就不是特別多。”晚安這么說,心里有些遺憾,她的婚禮,綰綰卻不能出場參加。</br> “晚安,”江樹看著她的笑臉,還是問了出來,“綰綰有跟你聯系過嗎?”</br> 晚安的笑容一下凝固了下來。</br> 她看著江樹,語調也不如一開始,“從她消失以來,除了給我送那五十萬,沒有跟我有過任何的聯系,”晚安知道江樹不會無緣無故問她這個問題,臉上的神色淡了不少,“她不是跟你們聯系過嗎?還是說發生什么事了?”</br> 江樹又抽了一口煙,模樣有些煩躁。</br> 也許是因為煙霧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之前她是隔一個禮拜會用公共電話給我們打個電話的,可是自從我和小唯暫時離開安城,她就再也沒聯系過我們了。”</br> 晚安淡淡的問道,“她被薄錦墨帶捉了嗎?”</br> 江樹猛然抬頭,頓了好幾秒才道,“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那人的手下還在找她。”</br> 薄錦墨還在找綰綰,這點她是知道的。</br> 如果找到了,她沒道理不知道,畢竟收起所有的消息對那男人沒有任何的益處,何況還要瞞著陸笙兒,瞞著顧南城。</br> 威脅不到西爵哥的話,捉到她也沒什么用處。</br> 晚安把思緒收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會查查看,你們繼續在安城找,綰綰要等她哥哥回來,不會離開這座城市。”</br> “好,”江樹很快的答應,然后看著她的戒指突兀的問了一句,“晚安,你愛上顧南城了嗎?”</br> 晚安怔了怔,半響才抿唇露出一個溫涼的笑容,“他是我丈夫啊。”</br> “你沒有否認,”江樹吐出口中的煙霧,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不擔心,他一直放不下陸笙兒嗎?畢竟這么多年。”</br> 畢竟這么多年。</br> 這么多年就這么多年吧。</br> “世界這么大,明天會怎樣誰都不知道,”清凈的臉上依然是溫涼的笑意,“我總不能因為不知道他能不能放下以前喜歡的女人,就拒絕所有的可能,以后不能再一起,就分唄。”</br> 感情是用來爭取的,不是還沒開始就放棄。</br> 何況,她也不是愛得要死要活的,他不要她她也不會割脈。</br> 顧南城到醫院的時候,手里拎著手鑰匙,遠遠的就看見他的小女人抱著膝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下巴枕著膝蓋,似乎在出神,但是不知道在想什么。</br> 長發落下,堪堪的遮住了她半邊的臉頰。</br> 秋日淡色的夕陽落下來,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色調。</br> 他立在遠處看了一會兒,然后大步的走了過去,若無其事的俯身,低頭,抬手扣住她半邊臉頰,淡淡的笑,“怎么一個人坐在外邊兒,被爺爺罵了?”</br> 他作勢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我沒遲到吧,嗯?”</br> 她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顧南城手掌輕輕的拍打著她的背脊,低笑著哄慰,“不開心?晚上都聽你的好不好?”</br> 低啞的嗓音在她耳邊徐徐的響著,貼著她的耳骨,“站著還是坐著,坐著還是躺著,床上還是浴室,沙發還是地上,都聽你的,嗯?”</br> 晚安抬頭瞪了他一眼,然后用額頭撞了一下他的腹部,悶悶道,“別鬧了。”</br> 顧南城捏了捏她的臉頰,又親了親,很溫柔,“爺爺在等,有什么晚上回家說。”說完就牽著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十指相扣走到病房的門前,抬手扣了扣門板。</br> 蒼勁的嗓音自里面出來,“進來。”</br> 顧南城便擰開了門把,長腳一跨走了進去。</br> 慕老顯然沒有料到進來的不是晚安而是他,先是一愣,隨即看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br> 辦好了出院手續,慕老就已經換好了唐裝,此時雙手交疊放在拐杖的上面,整個人看上去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br> 顧南城穿著修長而休閑的風衣,一派從容淡然的氣質,薄唇噙著內斂溫和的笑意,牽著晚安踱著步子走了過去。</br> 他垂頭頷首,“爺爺,抱歉,一直到今天才來看您。”</br> 他顯得很彬彬有禮,禮節上算是十足十的到位,半點沒有擺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的架子,哪怕如今的慕家已經只能仰仗他而生存。</br> 慕老瞇起渾濁的眸打量著站在他面前,看似溫和儒雅的男人,像是裹著一層厚重的紳士氣質,骨子里的犀利和冷銳都藏得太深。</br> 他的手指扣著女孩的,自然而然。</br> 他是商界近幾年最快起來的黑馬,很難不惹人注目,慕老自然也是注意過的。</br> 三代出一個貴族,又言富不過三代。</br> 其實有不少人說,是顧氏夫妻那場飛機失事成就了顧南城,逼得他過早一個人面對整個GK的擔子。</br> 否則他大抵跟其他的紈绔子弟沒什么區別。</br> 慕老招招手,朝晚安道,“晚安,過來扶爺爺。”</br> 晚安聞言便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男人反手扣住,低沉的嗓音淡淡的道,“我來吧。”</br> 說罷就走了過去,小心的攙扶起坐在沙發上的慕老,溫文爾雅的笑,“爺爺,我比晚安力氣大點,我送你們回家。”</br> 慕老看他一眼,擺擺手,算是同意了。</br> 白叔也一路隨行,車上,白叔同慕老坐在后座,顧南城親自開車,晚安坐在副駕駛上。</br> 慕老在后面問道,“晚安,待會兒南城在我們家一起吃晚餐嗎?”</br> 晚安愣了愣,忙道,“可是家里沒什么食材,所以我想著出去吃……”</br> “在家里吃就好,”顧南城一只手挪過來覆蓋在她擱在膝蓋上的手,溫淡和煦的開口,“待會兒去買點菜回來。”</br> 他都這么說了,晚安也就沒有反對。</br> 車開進慕家宅在,晚安將慕老扶下車安撫下來,已經是晚上五點多了,她看了眼時間,有些歉意的道,“那爺爺,我去附近的市場買點食材回來,可能要晚點才能回來,如果您餓了的話冰箱里有些吃的。”</br> 慕老點點頭,“讓白叔跟你一起去,買菜這種活你也不會。”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