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后,走廊。</br> 金醫生看著徐徐抽煙的男人,略思考了會兒,簡單的道,“顧太太的身體沒什么大礙,吸入了少量的迷藥……以及可能參雜了一點性興奮的成分,休息一晚就沒什么問題了。”</br> 顧南城俊美的臉陰沉得厲害,全身都散著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湛湛寒芒,一雙眼睛如深淵,“性興奮?”</br> “是的,”金醫生跟顧南城也算是有幾分交情了,雖然不大清楚臥室里那位究竟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迅速的就成了顧太太,但是身為男人自然是明白沒哪個男人能夠容忍自己的女人跟這種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牽扯到一起……當然,閨房情趣除外。</br> 扶了扶眼鏡,金秘書還是補充道,“不過分量很少,顧太太不舒服主要是迷藥的原因……應該沒有發生什么。”</br> 男人冷漠的五官和輪廓皆覆蓋著薄薄的戾氣,修長筆直的身形更是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寒意,他指間夾著香煙,良久才淡淡的道,“好,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再有什么事我會打電話問你。”</br> “那么顧總晚安。”</br> 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晚安醒醒睡睡很不踏實,偶爾睜開眼睛就能迷迷糊糊的看見遠處的沙發上坐著男人的身影。</br> 煙火明明滅滅。</br> 他微微的垂首,大半的身體隱在半邊的黑暗中,看不到臉也看不到表情,晚安揣測不到他在想什么。</br> 也許是注意到她的視線,安靜疏淡的男人抬起頭朝她看了過去。</br> 顧南城見她睜著眼睛,便起身走到了床邊,手落在她的額頭上,“還是不舒服嗎?我讓人過來給你開點藥。”</br> “沒事。”晚安唇動了動,不聲不響的把自己的腦袋挪開,離開了他的手。</br> 這個動作不明顯,但是顧南城還是輕易的感覺到了,他瞇了下眸,也沒動怒,淡淡的道,“我去洗澡,你繼續睡。”</br> 晚安閉上眼睛,腦袋又往枕頭里埋了埋。</br> 男人看了她一眼,轉身走進了浴室。</br> 二十分鐘后,洗完澡的男人帶著一身熟悉的沐浴乳的味道從里面出來,掀開被子躺上床,抬手就將她的身體抱了過來。</br> 不出他的意料,她果然睜開了眼睛,“我……”</br> “有人欺負你了,”他撐著半邊身子,另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不讓她再有機會別過臉,低眸瞧著她血色不大好的臉,低沉著嗓子不急不慢的道,眼睛也始終看著她的眼睛,收斂起所有的逼迫,卻仍舊讓人無法閃躲,“你是準備就一直不搭理我就這樣是么。”</br> 一番話下來語氣的起伏不大,但一個字一個讓都能清晰的落入耳中。</br> 沐浴露的味道好聞,且干凈。</br> 晚安垂著眸抬手想去拍開他的手,頭頂響起波瀾不驚的三個字,“慕晚安。”</br> 她手上的動作頓住,最后還是落回了被子上。</br> 她偏白的臉蛋仍然是有些木,“我晚上差點被不知道長什么樣的男人強奸了,現在很累,我不想靠近男人,也不想跟你說話,就這樣。”</br> 他眉頭皺緊了幾分,眼底釀出幾分寒色的陰鷙,最后薄唇在她的發上親了親,沉聲淡淡道,“我會收拾他。”</br> “收拾誰,那個男人嗎?”晚安輕輕的笑了下,淡靜的道,“我倒是覺得他挺無辜的,又不是沖著我慕晚安來的,大概只是遵從他們那群人的游戲規則,以為我是被我老公換到那兒去的普通女人而已。”</br> 晚安抬起眼眸看著他英俊的臉,開口問道,“顧南城,對你而言,我算什么呢?”</br> 她的神情和姿態都沒有女人一貫質問這個問題時的姿態,淡淡靜靜,嗓音沙啞,像是真的只是有些好奇,“有時候,我真的不大明白。”</br> 男人的神色變化不大,自然而然的道,“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你了,晚安,從來沒有變過。”</br> 從來沒有變過。</br> 這句話讓她的心尖莫名的恍惚了一下。</br> 從一開始到如今,從來沒有變過嗎?</br> 她的手指不自覺的蜷縮著,“哦。”</br> 孤獨而有錢的男人,買了一個瞧著還喜歡又剛好需要錢的的姑娘做高級消遣。</br> 下巴又被捏緊了一點,顧南城低沉的嗓音聲線很清晰,語氣淡得像是在陳述別人的事情,“笙兒的事情我不會袖手旁觀,誰都知道,我喜歡她很多年,這一生算是我的遺憾,但是很久以前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得到她了,只不過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至少在我看得見的地方,我希望她一世平安。”</br> 他其實很坦誠。</br> 有些事情甚至從一開始就從未掩飾過。</br> 只不過男人有時候過于坦誠,也是一種殘酷。</br> 晚安動了動唇,“我知道。”</br> 他又淡淡的道,“至于盛綰綰,錦墨和盛家的恩怨不會延續到她的身上,既然你那樣在乎她,我也會替你護著她的平安——只不過,盛西爵和錦墨之間的戰爭屬于男人和男人,我重回GK的那段時間,他幫了我很多,所以有些事情,只要他需要,我便會出手。”</br> “我想你應該明白,就像盛綰綰究竟是對是錯,你都會選擇護著她。”顧南城很少跟人說這么多,有條不紊的語調,“你不應該插手我們和盛西爵之間的事情,正如你所說,晚安,你做不了什么,而你插進來,不僅我會為難,倘若他顧忌著你,他同樣會為難,懂嗎?”</br> 晚安看著他,眼神逐漸的變得茫然。</br> 他說了這么多,大抵是難得這么有耐心,一字一句皆是陳述,她無法反駁,甚至可以說是無從反駁。</br> “你是顧太太,我沒忘記過,”他的手再度探了探她的額頭,“明天我會把騙你過去的人拎過來。”</br> 他沒再質問她偷偷去見盛西爵的事情,晚安覺得是因為她身體不舒服。</br> 關了燈,他照例將她抱入懷里,一如以往。</br> 她在黑暗中啞著嗓子問道,“你不用回去嗎?”</br> 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唇息噴薄在她的耳后,“你希望我回去嗎?”</br> 晚安沒說話,一室安靜的沉默。</br> 她想說,你要去就去吧,如果陸笙兒出了什么事,往后他想起來是因為她身體不舒服而陪著她,后悔中再遷怒她。</br> 可她又想,她確實不想讓他去。</br> 閉了閉眼,自嘲,即便是減輕西爵的負擔,她也應該……不希望他去。</br> 從女人呼吸的頻率就能隱隱感覺到她混亂的思緒,顧南城將她的腦袋摟向胸膛的位置,“錦墨會解決,我陪你睡。”</br> 一夜沉睡,晚安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睡了很久一般。</br> 她撐著腦袋從床上坐起來,摸到床頭被男人關機了的手機打開,已經十點鐘了。</br> 洗漱完換了一身舒適的衣服,將頭發綁好就下樓了。</br> 客廳的沙發上有兩個人坐著。</br> 她一出現在樓梯上兩人就看了過來,先是相視看了對方一眼,隨即不情不愿的站了起來。</br> 直到晚安走到樓下,視線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卻沒有做任何停留的掠過,反而對迎上來的林媽道,“我吃完中餐再出去,現在很晚了,隨便吃點吐司就好了。”</br> “好的,太太,”林媽看著晚安,又看了跟屁蟲似的跟過來的兩人,也沒說多的話,“我去給你沖一杯牛奶,然后切幾片吐司。”</br> “麻煩林媽了。”</br> 晚安一邊說著,一邊就像是要往餐廳走去。</br> 兩人攔在她的面前。</br> 如果不是在電梯里還耽誤了時間,她們會去得更快。</br> 拿慕晚安引盛西爵過來她們還敢,要真的對慕晚安做什么……最多是嘴上說幾句,而且說她們也說不過這個女人。</br> 晚安淡淡的掃了一眼她們的表情,再想想昨晚的事情,看得出來她們話里的水分不多。</br> 收回自己的視線淡淡的道,“你們的道歉我聽到了,讓開吧,我要去吃早餐了。”</br> 她不表態,兩人立即急了,巴巴的瞧著她,“我們都像你道歉了……你會原諒我們吧?”</br> “你們道歉是你們的事情,不代表我就要原諒,”晚安雙手環胸,不溫不火的睨了她們一眼,“你們想找我麻煩不是一天兩天了,說什么原不原諒的,讓開吧,別擋著我的路。”</br> 兩人平常鮮少這么低聲下氣的跟人道歉,偏偏眼前的女人還是這副態度,當即氣得就要變臉,但是想到什么還是忍住了,“大不了我們答應……以后不找你的麻煩了,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了,這樣行嗎?”</br> 晚安涼涼的道,“顧南城他跟你們說了什么?如果我不接受你們的道歉。”</br> “顧公子說……要送我們進監獄,”她們怎么能進監獄那么恐怖的地方,想都不敢想。</br> 開始她們還以為顧公子只是開玩笑的,畢竟她們跟陸姐姐的關系那么好,可是后來才知道他壓根沒有開玩笑的意思。</br> 她們又轉身去找了薄先生,雖然是歪打正著,但是無論如何她們把盛西爵引出來了怎么著都是天大的功勞。</br> 結果薄先生說了一句,去給慕晚安道一句歉最容易完事。</br> 她們這才一大早就灰溜溜的來了。</br> 等了兩個鐘頭才等到她慢吞吞的起了床,已經是灰頭土臉一肚子的火了。</br> 以前安城人人都說慕晚安脾氣好,好說話,就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的。</br> 晚安聽到這個也沒有意外,眼神又看了她們,“誰叫你們這么做的?”</br> “沒有人,”兩人看著她,倒是老實,“我們只知道盛西爵偷偷回來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了陸姐姐……是在偶爾的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們說起,盛綰綰不見了,跟盛西爵關系好的人就只有你了,用你引他出來最合適……但是顧公子不同意薄先生這么做……我們就想試試……而且昨晚顧公子就在七樓。”</br> 她們也是想著如果控制不住場面能立即有人下來解決,再者就是盛西爵來了能讓顧公子第一時間出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