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這個看似溫和儒雅的男人骨子里多多少少是藏著這么血腥而暴力的一面的,在他們在美國唯一算作是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里。</br> 說是在一起,其實跟尋常的情侶差別很大。</br> 她很忙,忙著念書,從頭開始學表演,忙著拿學位證。</br> 可他更忙,忙著學經商,忙著公司的事情。</br> 所以即便他們是鄰居住著最近的公寓,一天碰面的機會都不多。</br> 但即使如此,他也仍舊每個時間會抽一個下午出來鍛煉身體,甚至有段時間混跡拳擊場。</br> 顧南城英俊沒有瑕疵的臉除了面沉如水的戾氣,再沒有其他的內容,他撤了腿,又不緊不慢的繞到了另一邊,“想起來了嗎?人在哪里?”</br>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司機在地上痛得打滾,抽著虛弱的口氣斷斷續續的道,“我沒把她怎么樣……她到地方我就放她下車了。”</br> 滿頭是大汗,不斷的從額頭上滾落。</br> 男人接著心平氣和的問道,“在哪里下車?”</br> “真的不記得了……”</br> 然后那只穿著皮鞋的腳再度踩了上去,他甚至沒換地方,依然是手骨斷裂的那處。</br> 岳鐘覺得他簡直聽到了骨頭裂開的聲音。</br> “昨天下的雨太大……我又困得厲害……沒看清那是哪里……”</br> “啊……”</br> 慘叫聲刺激著神經,陸笙兒的心砰砰砰的跳著,那男人熟悉的面龐陌生的氣息讓她幾乎接受不了,想也不想的沖了上去抓住他的手臂,“夠了……南城,你別這樣……”</br> 顧南城始終低著頭頂著地上那張臉,看都未曾看她一眼淡淡的道,“笙兒,你讓開。”</br> “不行……真的夠了南城,你這樣下去會出人命的,等錦墨過來再……啊。”</br> 他其實也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只不過平淡的面容下盛怒得完全控制不住力道,緊繃的神經條件發射的甩了一下,陸笙兒就猝不及防的被甩出去了。</br> 身后幾步遠的距離是茶幾,她的手肘重重的撞到了上面。</br> 劇痛蔓延,她痛得低叫了出來。</br> 陸笙兒痛得倒抽了好幾口氣,趴在茶幾上站都一時間沒辦法站起來。</br> 岳鐘見狀,幾步走了過去把她扶起來坐在了沙發上,擔心的問道,“笙兒,有沒有事?”</br> 陸笙兒搖了搖頭,“沒事,”她捂著手肘的痛初,抬頭呆呆的看著那好似渾然沒有發覺的男人,有幾分恍惚的道,“休息會兒就好了。”</br> 那邊,顧南城已經俯下了身,蹲在了那司機的旁邊,抬手接過一邊的保鏢遞過來的軍刀,淡淡而漫不經心的道,“放心,我之前是嚇你的,我答應了警察局那邊,會給他們留一條命交差,所以不會讓你死。”</br> 寒光湛湛的刀鋒就在他的手腕上劃來劃去,“腳骨斷裂的確是沒有手筋被挑斷來得過癮……你這種人,不就喜歡玩點刺激的么?”</br> 白色襯衫的袖口被挽起,干凈得一塵不染的布料下張揚著清貴的血色。</br> 岳鐘眼神復雜,有一種傳言,粗人動手斗狠,讓人覺得畏懼拔腿就想跑,還有一種人,例外安城有名的貴公子顧南城,他手里拿著刀還沒見血,就讓人骨子里生出一種恐懼。</br> 一個眼神落下來,就定得讓人不敢動。</br> “我真的……不知道,我沒對她動手……昨天早晨我是路過這里然后看見她急急忙忙的攔車……”那司機瞳孔因為恐懼擴張到了最大,“她一上車就開始哭……問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后來……后來路過一個小區的時候……她突然叫我停車。”</br> “她身上沒有錢。”顧南城面沉似水,淡淡的陳述,“你肯放她下車?”</br> “她把……她的手表給我了。”司機額頭和背上的冷汗已經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水漬,“我看……她住富人區……那表也是名表……就收了……”</br> 她那塊手表上隨隨便便一粒鉆石就夠他幾個月的薪水了。</br> “小區的名字。”</br> “不記得……啊。”</br> 那刀刺破了肌膚,直接沒入了血肉,“需要刺激才能想的起來的話,我給你。”</br> 陸笙兒看到那把刀已經沾了血,司機的手又流的厲害,她剛想起身去阻止他門口挺拔的男人就已經走了進來,她連忙道,“錦墨,你快點阻止他……會出人命的。”</br> 薄錦墨聞言皺皺眉,等他看過去的時候那刀鋒又沒入了一厘米。</br> “我想想……我想想……那是個住宅區,也是高檔小區……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前面放著很大的石頭……使用紅色的顏料寫的名字……雨太大沒有天亮我看不不清楚……保安處有條狗……是一條很大的德牧……”</br> “她在那里叫了停車……找錢的時候沒翻出來錢……就把手上的表給我了……”</br> “我沒說謊……我真的沒說謊……那天我太累了……就打消了念頭……”</br> 顧南城的手握著刀柄,既沒有抽出來,也沒再進一步。</br> 薄錦墨已經走了過來,瞥了地上一眼,“南城,先查了再說。”</br> 他這才這才起了身,漠漠的朝著候在一邊的保鏢吩咐,“按照他說的條件,去找。”</br> “是的,顧公子。”</br> 顧南城扔了刀子,起身,面無表情的回到沙發上坐下。</br> 岳鐘安慰他,“顧總,慕大神可能真的只是留在哪個朋友的家里沒有通知我們,我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說謊,你別太著急了。”</br> 如果真的是這樣……</br> 那她這次折磨顧總也是折磨得夠嗆。</br> 他估計從昨天早晨開始,沒合眼,也沒吃過東西。</br> 整整半個小時,顧南城闔眸坐在沙發里,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搭理跟他說話的岳鐘和陸笙兒。</br> 只有薄錦墨一言不發的給他倒了一杯濃茶,然后淡淡的道,“我看那個司機也不像說謊,人在極致恐懼的狀態下一般是不會制造出這么多的細節,而且說謊也沒有意義。”</br> 出去的保鏢很快的帶著信息回來了,“顧總,我們找到他說的小區了,是安城要價最高的高檔小區,只不過沒有人能證明夫人出現在那里過,但我們查到那棟小區里確實住著跟夫人有關系的人。”</br> 顧南城抬起頭,“誰?”</br> “唐導唐初。”</br> 唐初。</br> 顧南城自然是去找過的。</br> 不過當時他一臉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br> “顧總,要去把人找過來嗎?”</br> 顧南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把他從片場逮回去,替我開車,去他家。”</br> 薄錦墨和陸笙兒也都沒有再跟著。</br> 半小時后。</br> 唐初莫名其妙灰頭土臉的被幾個黑衣的保鏢一句話不說得逮上了車,然后直奔自己家里,一把扔了進去差點栽倒在地板上。</br> 一抬頭,就看見男人黑色的名貴西裝褲,往上就瞧見了顧南城的臉。</br> 尼瑪他以為是什么土匪頭子黑社會!</br> 唐大導演郁悶到極致,又不好發脾氣,“顧總,我哪兒得罪您了?”</br> “她呢?”</br> 唐初困惑,“顧總您說的是誰?”</br> 這一個他字,是男是女是它都分不清啊。</br> “上次停你的電影沒讓你得到教訓,想滾出這一行?”</br> “顧總說的是……晚安?”他撓撓頭,“您上次不是來我家問過了,我沒見過晚安啊,她還沒找到嗎?”</br> “人在哪里?”</br> 唐初本來是沒當一回事的,以為晚安就鬧了下小失蹤,但是看眼前男人的陣仗明顯不是開玩笑的,不由嚴肅的道,“顧總,晚安不在我這里……如果是您跟她吵架懷疑她躲我這里的話,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您上次因為跟她鬧脾氣停了整個電影的拍攝進程,她就算是想找我幫她,也會擔心會不會又連累電影。”</br> 顧南城面無表情的盯著他,卻沒有在他的臉上找到任何的心虛和閃躲,“她那天是在你的小區下面下出租車的。”</br> 唐初臉色一變,“是嗎?可是她沒有上來找我啊。”他補充道,“顧總,這種事兒很容易查,保安處有監控錄像,晚安有沒有來很清楚。”</br> 調出監控錄像,卻沒有看到他幾乎翻出安城要找的女人。</br> 顧南城前所未有的挫敗。</br> 所有的手下,警方的人,跟薄錦墨有關系的道上的人,都在找她。</br> 他幾乎差點殺了那個司機。</br> 如果不是錦墨攔著他。</br> 他其實也判斷得出來,那司機沒有說謊,他在審訊室已經承認了之前的案子,但是就是死死不肯承認這一宗。</br> 光線昏暗的臥室,被拉上了窗簾,外面的窗簾都透不進來。</br> 他甚至不知道,她是恨他恨到再也不想見他,還是真的出事了。</br> 低頭安靜的坐在床沿,安靜的只有味道在漂浮。</br> 他親自去過左曄的家,鬧到差點對左家出手,如果不是左振發毒誓親自證明那天早晨那個時間點左曄在睡覺,慕晚安也絕對沒有出現過。</br> 他也親自去過盛西爵和米悅的家,要不是米悅攔著罵他瘋了,他估計跟那男人打起來了。</br> 連章秘書都委婉的提醒他,以夫人的為人,跟老公吵架她不會找前男友,不會找有妻子的男人,甚至不會回家讓唯一長輩看見自己委屈的樣子。</br> 連左樹和易唯住的地方都差不多被踹得干凈。</br> 他知道盛西爵和左曄都在試圖找她,也只是派了一撥人跟著,但沒有阻止。</br> 那兩個男人認識她的時間都比他長。</br> 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抬頭一睜眼就看到了滾到地毯邊上的戒指。</br> 跟白色的長毛地毯顏色很像,孤零零的被遺棄在地上。</br> 畫面如電影版清晰的放映。</br> 她穿衣服的時候一直在忍著哭,他其實看到了。</br> 落下的長發擋不住她半邊臉,也擋不住楚楚可憐的氣息。</br> 也許他當時過去抱著她回床上,她都不會直接沖進雨里。</br> 他如今甚至也一時間想不起來他當時在想什么,會狠得下手那么對她,在此之前他想都沒想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