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城長到這么大,還沒有誰在他的面前沖著她這么吼過,朝著他說,別再煩我了。</br> 他覺得他應該氣得想掐死這個女人才是。</br> 男人的下巴繃得緊緊地,晚安看著他的臉色有瞬間想,再像那晚那樣對她好了,她明天就收拾東西走人,不,不需要收拾什么東西,她帶人滾蛋就行了。</br> 念頭還沒有落下,輪廓線條緊繃的男人果然朝她撲了過來。</br> 顧南城一邊抱著她往外走,一邊繼續訓斥,“還有,你以后敢一整天不接我的電話,你也不要再混了!”</br> 晚安被抱著,但是總感覺似乎要摔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她只能抱著他的脖子。</br> 女人抿著唇,始終沒有說話。</br> 顧南城把林媽使喚到客廳去了,自己抱著她放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跟著在她的身側坐下,溫柔的低聲道,“吃飯,嗯?”</br> 一邊說,就一邊替她裝了一小碗的湯,放到她的手邊,低低的道,“你跟我鬧脾氣就鬧脾氣,犯不著自己餓著?你不吃東西明天怎么又力氣拍戲?”</br> 晚安的手擱在自己的腿上,她看了眼面前香氣氤氳的湯,忽然笑了,問道,“你今天怎么脾氣這么好了?”</br> 她看著他看似溫柔卻深得看不到盡頭的眉眼,“如果你是覺得今天傍晚在片場你的表現讓我難過了的話,那你就替我收拾一下夏嬈好了,其他的我不需要。”</br>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對上他的視線,道,“你不用哄我,因為我真的覺得煩透了。”</br> “說完了。”男人眉眼極深的盯著她,臉上也沒有怒意,英俊溫淡,“說完了的話就吃飯,吃完了我就放你去睡覺。”</br> 說罷就起了身,晚安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三分鐘后他回來了,手里拿著創可貼,把她的右手拿了過來放在自己的掌心,皺眉檢查了下傷口,“是不是碰水了?”</br> 晚安猛然的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我不要貼。”</br> 顧南城抬頭看她,也不生氣,并不是壓抑克制,只覺得她看上去想過敏感的小刺猬。</br> 她忽然抱著自己的腦袋,有些虛弱的道,“顧南城,你讓我很難受……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br> 他的手伸過來,晚安覺得自己腦子里那根緊緊繃著的神經好似要斷掉了。</br> 她像是驚弓之鳥一般的站了起來,長發因為洗了澡而散開,一張溫涼美麗的臉低頭看著他,“我不需要你給我貼,”她閉了閉眼,淡漠的道,“你把我推到地上的時候看都沒有看見我吧,現在給我心疼我是提醒我還是諷刺我?”</br> 顧南城聽到這句話,英俊溫淡的臉倒是微微的怔住了,似乎沒想到是他弄的。</br> 晚安說完就后悔了。</br> 她覺得如果立一塊鏡子放在她的跟前,她就能從里面看見一個怨婦。</br> 他們結婚一開始就跟愛情沒多大的關系。</br> 所以,她愛他是她自己的事情,他不愛她心里裝著別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且心照不宣,她沒什么好怨恨的。</br> 只不過這段關系之于她而言,越來越像一個繭,將她越捆越緊。</br> 她只想讓他們的關系稍微遠一點,不需要形同陌路或者反目成仇,像對相敬如賓的夫妻也不錯啊。</br> 可有時候她覺得他們像是在熱戀。</br> 不斷地爭吵,冷戰,和好,然而循序漸進,越捆越緊。</br> 她自問只是個普通的女人,他給的越多,她想要的就越多。</br> 到最后,全都會變成獨占欲。</br> 她攥了攥自己的手,有些狼狽的道,“你吃吧,我在片場吃了點東西,現在真的吃不下了。”</br> 說罷,就拉開椅子急急忙忙的要走開。</br> 還是被跟著起身的男人攔腰擋住,直接一頭栽進了他的懷里,晚安的額頭甚至磕到了男人胸前的扣子,她痛得下意識的去摸,但是另外一只手已經覆蓋上去了。</br> 他低聲道,“怎么毛毛躁躁的。”</br> 不似女人柔軟而帶著糙意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揉來揉去,另一只手扶著她的腰肢半哄半強迫的讓她坐了回去。</br> 那股力和情緒發泄完,也就全都消散了。</br> 晚安低頭看著半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黑色的發頂和名貴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襯衫。</br> 顧南城還是把創可貼撕了下來,然后將她柔若無骨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看著上面隱隱綽綽的血跡,抿唇沉默了會兒,然后才貼上去。</br> 她看著他的動作,有些茫然,又有些疲倦。</br> 他貼好后才起了身,拉過一側的椅子坐下,而后低頭看向她,眉眼溫和而深沉。</br> “你的意思我聽懂了,”他如是說,嗓音低沉而平緩,一雙黑眸一動不動盯著她的臉,“晚安,你可以把我當成混蛋,事實上,我也是一個強占你的強盜。”</br> 他淡淡的道,“我對你好,不是因為我應該對你好,只不過是我喜歡這么做,我在左家的門外見你的第一眼就想得到你,其實那時不過是你恰好跟左曄分手了,也不過恰好你們慕家沒落了,即便都不是,我也照樣會將你奪過來。”</br> 顧南城低頭,額頭抵上她的額頭,微微的笑,十分的溫柔,“如果是那樣,你可能會見識我更強盜的一面,”</br> 他啄了一下她的臉蛋,繼續溫淡的笑,“你想讓我離你遠一點,”他半瞇著眸,隱約帶著墨色的笑意,嗓音很低,“那怎么可能,嗯?”</br> 男人俯身湊過去,把有些呆滯的她抱進了懷里,“我喜歡你在我的生活里,笑也好鬧也好,這樣我才不會覺得寂寞。”</br> 晚安閉了閉眼,睜開眸看著他,“顧南城,怎么會有你這樣的人。”</br> 顧南城無視她的話,親了親她的腮幫,“給我時間,晚安,”顧南城的手指慢慢的摩擦著她的臉蛋,目光像是在審視,眸色很深,低聲喃喃道,“你想要的,給我時間。”</br> 他無法看到被抱在懷里的女人,只不過滿胸膛的溫軟,此時他想,他很喜歡她,喜歡到愿意跟她過一生,也許他也已經慢慢的愛上她。</br> 但是……</br> 手臂縮緊,他的眉目深寂。</br> 顧南城覺得她此時又變成了傲慢的貓,心頭有些軟,但是她的話又讓他有些怒,“所以你不讓我跟你睡?”</br> “噢,是這樣的,”她黑白分明的杏眸彎了下,算是露出了點兒笑容,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上面的創可貼,“你弄傷我了,又讓我在很多人的面前丟臉,把我的心情也弄得很差勁,如果我不消氣的話,會整天看著你很煩躁,這樣的話我就會變成你很討厭的怨婦臉。”</br> 她歪了歪腦袋,不咸不淡的道,“你惹我不開心了,今天去睡隔壁,我會反鎖門不準晚上偷偷的爬過來,明天早上五點起床送我去片場,中午過來給我送飯,傍晚來接我,我要去看我媽,就這樣。”</br> 顧南城的眉頭皺了又皺,“我可以把明天的事情翻倍,”瞧著她巴掌大標志漂亮的臉蛋,下巴蹭了蹭她的肩膀,嚴肅道,“我不睡隔壁。”</br> “噢,不行的,”她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陪你睡是為了平衡我的不開心,讓你明天送我是補償我的不開心,少一樣都不行。”</br> 顧公子似乎很不滿意,“不行。”</br> 女人下巴微抬,淡淡的睨他,“那你閃開吧,別抱著我。”</br> 他手掐了掐她的腰,沉沉的道,“你怎么這么會磨人?”</br> 她笑笑,輕描淡寫的道,“反正你是大爺,你不聽我的我也沒有什么辦法,你自己都說了你自己是強盜。”</br> 顧南城皺著的眉頭一直沒松開,淡淡的道,“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你沒有聽老人家說不要分房睡嗎?”</br> 其他的都好說,他顯然是相當的不喜歡一個人睡隔壁。</br> 她攤攤手,寡淡而無謂,“你非要爬過來,我也是拿強盜沒辦法的。”</br> 男人盯著她,按捺著脾氣,“吃飯,都冷了。”</br> 晚安這才轉過了身體,“噢,今晚我還不想跟你說話。”</br> “慕晚安,你不要得寸進尺。”</br> “能進為什么不要進,不然時間長了讓你覺得我是能隨便搓的軟包子。”她朝他露出一個假笑,“你不喜歡的話可以不用這么慣著我哄著我的,那樣我可能會乖點。”</br> 她是會乖點,他怎么會不知道,那樣她就會分分鐘變成第一名媛慕晚安,朝你笑一下都是敷衍你。</br> 她捏著他的軟肋了,看透他就不喜歡她那副德行。</br> 顧南城瞇眸,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又愛又恨,薄唇吐出兩個字,“吃飯。”</br> 晚安這才扶起筷子吃飯,整個過程如她所說不跟他說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