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他當初問顧南城想為他的女人準備什么樣的婚禮。</br> 彼時那個溫淡矜貴的男人半瞇著眸想了想,無需什么思索就回答了他,“婚禮么,無非是唯美浪漫,如果你能做到,最極致便是讓所有的元素都讓我的妻子覺得全都是她所喜歡。”</br> 只要他給得出元素,那就沒有是他做不到的。</br> 極盡唯美,極盡浪漫,極盡奢華。</br> 也是從他的手下出來得最世俗的作品了,沒有之一。</br> 他眼神淡漠的看著被頭發花白的慕老牽著走過紅地毯和漫天花瓣雨的女人,精致美麗的妝容掩飾不住她眼底薄薄的光,隱含著期待,忐忑,嬌媚。</br> 花開裙擺的婚紗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段,頭紗落下,卻沒有遮住臉。</br> 周圍所有投注在他們身上的都是艷羨。</br> 男人艷羨安城顧公子娶到如此美麗的新娘。</br> 女人羨慕昔日第一名媛的漂亮和幸運。</br> 真是俗套極了。</br> 可是,他又看著慕老低低的跟一身白色西裝,英俊溫潤的男人說著什么,然后才滿眼老淚的將慕晚安的手鄭重的交到男人的手上。</br> 大抵,所謂幸福,原本就是俗套的存在。</br> 晚安的腦子里好像只能聽到整個教堂里最有存在感的婚禮進行曲,然后便是唇角噙著笑一瞬不瞬望著她的男人。</br> 她聽到爺爺用蒼勁的聲音鄭重其事的說了最后一句話,“我把我的寶貝交給你了,讓她幸福。”</br> 顧南城微微的低頭垂首,十足的謙遜禮貌,“好。”</br> 他伸出手,在她的手還沒有落在他的掌心上時,忽然開口低低的出聲,“晚安。”</br> 晚安抬眸,看著他,手也遲疑的頓住沒有落下去,瞳眸睜大了一點,“怎么了?”</br>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聲音更是壓得低,所以沒有第三個人聽到他們的對話。</br> 男人的唇畔往上揚起,在英俊的臉上勾出溫柔而蠱惑的笑容,“嫁給我。”</br> 他看著她的眼睛,如是道。</br> 晚安只怔了一秒鐘,眼睛里很快的蓄起星芒,眉眼彎起,手落在他的掌心,輕輕的道,“好啊。”</br> 她看著他唇畔立即加深的笑意,心想這個男人真是無恥。</br> 在這個時候來問她要不要嫁給他。</br> 然后便是在十字架下宣誓,神父果然是那****見到的老人,也仍是和藹安詳的笑和聲音。</br> 以上帝的名義起誓。</br> 即便整場婚禮下來晚安什么都不需要做,但吵吵鬧鬧又站了將近一天,踩著高跟鞋,她還是雙腿站得酸軟,累得不行。</br> 等所有的賓客差不多散盡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再等顧南城把幾個跟他關系好的哥們也遣散回家是十點四十將近十一點了。</br> 總算是清凈下來了。</br> 晚安也是跟他相處之后才發現的,顧南城這個男人外面看上去挺溫潤脾氣挺好,偶爾還會給人一種好相處的錯覺,但實際上他相當的龜毛。</br> 比如他較之一般的人更加受不了吵鬧,所以在婚前才會連傭人都不要。</br> 顧南城推門回到臥室的時候,就瞧見他的女人躺在床上,腦袋埋在枕頭里,花開環繞的裙擺散在白色的婚紗上,布滿了整個紅色的大床。</br> 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抱著她。</br> “去把婚紗放好啊,你好歹花了那么多錢的,以后掛著吧,還挺耐看的。”</br> 顧南城將她打橫抱起來,腿一勾就順便關上了門,“去洗澡。”</br> 晚安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抱著,沒有出聲。</br> 浴室里是蒸騰的熱氣,在涼意陣陣的秋日里顯得格外的溫暖。</br> 說好的只洗澡不做別的,晚安趴在浴缸上,男人的手替她按著摩。</br> 然后,蹭著蹭著,就變成了這樣。</br> “顧南城!你說了只蹭蹭的!”</br> 耳邊回應她的是男人低低的喘息和滿足的低笑,“嗯,不小心進去了,一會兒就好,乖……”</br> “顧南城,你說了一會兒就好!”</br> “嗯……很快就好。”</br> 氤氳的熱氣在浴室里形成了淡淡的白霧,晚安看著男人模糊又性感至極的臉龐,忽然想起白天在教堂的時候他問她的話,眼神有些恍惚,仰臉低頭咬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都差點沉入了水中。</br> 洗完澡出去后,顧南城把她放進被子里,她已經累得昏昏欲睡了,直到涼涼的觸感落在她的后腳跟上,她才又打開了眼睛。</br> 唇抿出笑意,晚安伸手去拿手機,已經快零點了,屏幕上顯示很多條未讀短信,她伸手一條條的點開。</br> 基本都是祝福的短信,各種各樣的祝她新婚快樂。</br> 又兩條最簡單的,一條是來自左曄:你今天很漂亮,新婚快樂。</br> 還有一條是來自沒有備注的手機號碼:新婚快樂。</br> 晚安有幾秒鐘走神,正準備退出短信關機,手機的震動聲就響起來了。</br> 她怔了怔,才發現震動的是不是自己的手機。</br> 顧南城看了床頭一眼,起身伸手過去把手機拿了起來,他眉頭皺起,沒有思索的接了電話,“怎么了?”</br> 他剛說完這三個字那邊就響起女人的哭聲,陸笙兒極其罕見的帶著咬牙切齒,“我找到她了……我真的找到她了,可是他不肯承認……南城,他騙我,他真的在騙我。”</br> 她語無倫次的哭訴里含著極大的憤怒,顧南城的眉頭越皺越緊,“你冷靜點,你找到誰了?”</br> 晚安準備關機的動作也跟著頓住了,她蹙起眉看著講電話的男人。</br> “那個別墅……南城,她一定在里面,可是他不讓我進去,我不知道怎么辦?”</br> 顧南城皺眉頓了一會兒,面龐隨即面沉如水,“你怎么知道她在里面?”</br> 陸笙兒冷笑,“如果不是她在里面,那他為什么不讓我進去?”</br> 顧南城掀起眼皮,淡漠的開腔,“錦墨在?”</br> “是,”</br> 男人低頭看著坐在床上的女人,她白凈的手指握著手機,正抬臉看著他,眼眸很黑,看不出情緒的起伏。</br> 頓了幾秒鐘,他淡淡的開口,“好,你和他在那里等著,我待會兒過來。”</br> 然后簡單的說了幾句話,顧南城把手機扔到床邊,俯身靠近她,手臂落在她身側的兩端,“笙兒說,她在那天出事的別墅里發生盛綰綰了,錦墨在那里但是不讓她搜人,如果我不去的話,她不是錦墨的對手,盛綰綰的事情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才能解決。”</br> 她怔了怔,半響才道,“我明白。”她明白的,晚安笑了下,淡淡的道,“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是今晚。”</br> 為什么要是今晚呢,她今天挺開心的。</br> 男人仍是俯身看著她,呼吸很近,近得能感覺到溫度,“你不想讓我去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