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川重回醫院，獨自進入到蘇醫生的辦公室。</br> “來了。”蘇醫生將眼鏡向上一推,“坐。”</br> “檢查有問題么？”葉霖川拉開椅子,直接問道。</br> 蘇醫生把桌上報告推過去,“孩子營養不良，身體抵抗力較于常人會弱一些。”</br> 葉霖川翻著手上幾頁紙，除了缺鈣，維生素也缺乏。</br> “其他器官都很健康，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這對于克隆人來說是比較少見的。”早幾年的克隆技術還不是太成熟，最早一批生產的克隆人或多或少攜帶著先天性疾病，或者有著嚴重的心理疾病，那批克隆人有的因病去世，有的違反規則被帶去銷毀。此后政府才意識到問題嚴重性,出臺法規,嚴謹阻止克隆與仿生人研究。</br> 當時克隆人葉芽出生時，蘇醫生為她做過檢查，那時的幼兒心臟發育不全，預計只能活過18歲。</br> 她皺眉，對著手上的診斷報告出神。</br> “我們在她的血液里找到某種未知元素，也許是這種元素讓她身體恢復了健康。”</br> 葉霖川不自覺撫摸上被葉芽咬過的手背,“有害嗎？”</br> 蘇醫生搖頭：“你之前與她的體.液有過直接接觸,如果她身體攜帶有害病菌,你會第一個感染。”</br> 話已至此,葉霖川已經明白。</br> 蘇醫生合上報告：“以我們醫院現有的設備可能無法具體檢測出她體內血液所含的物質,如果想知道詳細，恐怕要更專業的人來，葉先生若是愿意，我可以為你聯系疾控中心那邊的研究院，他們……</br> “不必了。”葉霖川果斷拒絕，“沒事是最好的。”</br> 葉芽存在特殊，一旦將她的血液交給疾控中心，相信管理局那邊的人也會知曉她的存在，到時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br> 蘇醫生頓時意會他的擔憂，神色猶豫，最終開口：“葉先生，恕我多問。您女兒之前是在葉家生活的嗎？”</br> 葉霖川眸光一凌：“蘇醫生這話是什么意思？”</br> 蘇醫生的眼神不避不讓：“我之前去給子煜檢查身體，好像并沒有看到她。也聽說您已經把她……”銷毀了。</br> “葉芽是我死去小女兒的克隆體，這件事想必蘇醫生是知道的。”葉霖川說，“當時妻子病重，臨死前唯一的愿望是讓我保護好葉芽。因我個人私心，于是把葉芽偷送到國外休養，前兩天才接回來。”</br> 他說的話真假摻半，讓蘇醫生半天啞然。</br> “可是檢查時，我發現她后背有針孔的痕跡。”</br> “蘇醫生。”葉霖川身體后倚，修長指尖慢慢將手上的真診斷報告撕裂，他動作未停，眼中表露著冷意，“聽說貴院準備安排兩名醫生去國外學習三年，蘇醫生沒成家吧？”</br> 他話頭扭轉的太快，讓蘇醫生愣了下，隨即低頭：“我離婚了。”</br> 葉霖川頷首：“那剛好，出去后又能學習又能散心，三年回來還能直接晉升，蘇醫生要不要考慮一下？畢竟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換做是我一定不會錯過。”</br> 蘇醫生被說的有些心動，她是很想拿到這個機會也需要一大筆錢來維持現在的生活，但也知道以自己的資歷遠不夠與其他醫生競爭。</br> “如果蘇醫生愿意，我可以向院長引薦你，當然還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他揉碎紙張，丟入紙簍，轉身離開辦公室。</br> 三分鐘后，葉霖川收到短信。</br> [蘇醫生：我不會將這件事透露出去的。]</br> 葉霖川挑眉，將短信與號碼一同刪除，大步向轎車走去。</br> 這個世上，沒人不會為利益低頭。</br> 所有漆黑的，見不得光的東西都會埋葬在金錢與權利之下。</br> 葉霖川開門上車，說了兩字：“開車。”</br> “回家嗎？”</br> “嗯。”葉霖川睨向葉芽，總要把這小兔崽子送回去。</br> 車子發動駛入主干路，車內寂靜，葉霖川低頭向醫院院長發送了一封推薦信，之后用平板工作。葉芽吃完飯就困了，她靠著座椅搖搖晃晃，眼睛要閉不閉，最后徹底支撐不住，腦袋靠在后面睡了過去。</br> “呼……”</br> “呼呼……”</br> 葉霖川皺眉，眼神送了過去。</br> 小姑娘嘴巴半張，鼾聲細小，睡得無比香甜。</br> 她吧咂吧咂嘴，指頭扣扣鼻子，腦袋一歪，松松垮垮倒在了葉霖川臂膀上。小孩子身上有奶香，腦袋軟，臉蛋軟，就連胳膊都像是沒骨頭似的軟綿綿。</br> 葉霖川頓感不適，手臂一抬把她推了過去。</br> 葉芽換了個姿勢，堅持不懈往葉霖川的身上拱。她宛如一條胖毛毛蟲，腦袋尖拱開葉霖川膝蓋上的平板，整個人鉆了進來。</br> 葉霖川眉角跳動，厭嫌地想將她再次移開。結果手剛送過去，睡夢中的葉芽便緊緊抓住了他的手指頭。</br> 她抓得牢，明明五個小手指加起來連他一根大拇指有力氣也沒有，偏偏讓人掙扎不開。葉霖川薄唇緊抿，不死心的將她握緊的手一根一根掰。</br> 正開車的助理見到這一幕急忙阻止：“葉總，小孩子骨骼沒發育好，你那樣使力會把她手指弄傷的。”</br> 葉霖川雙目犀利，如鋒如芒。</br> 小助理縮著脖子，唯唯諾諾：“小……小孩子有抓握反射，你就讓她抓一會兒，反正也不會掉一塊肉。”</br>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br> 葉霖川開口就是這么一句。</br> “……”說實在的，真不想干了。可是想了想高額的工資，小助理沒出息的為金錢低頭，“想想想，葉總要是覺得我說話不好聽就不聽。”</br> “嗯？”</br> “不是，你要是覺得我說話不好聽我就不說，我不說。”小助理頭皮發麻，真想狠狠在自己嘴巴上拍兩巴掌。</br> 葉霖川深吸口氣，望著那被用力抓緊的手指，煩躁地在心里咒罵。現在手少了一只也干不了工作，只能掏出手機無所事事看著社會新聞。</br> [現有五名克隆人在外逃竄……]</br> [趙博士今日向警方承認，除了利用克隆人作為研究對象，還參與了仿生人試驗。]</br> [克隆管理局開通舉報熱線……]</br> [……引起恐慌。]</br> “爸爸……”</br> 膝上傳來道微小呼喊聲。</br> 葉霖川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過去，他視線淡淡向下一瞟。側躺在他腿上的小姑娘睡得滿臉通紅，發絲凌亂黏著額頭。他突然發現克隆體的樣貌接近于他，眼睛都是桃花眼，雙眼皮自眼尾收的很開，因為小孩還沒張開的原因，睜眼時的眼睛顯得圓潤；她的嘴唇隨了妻子</br> ，都有著好看飽滿的唇珠。</br> 想到妻子，葉霖川心中無端涌起難過。</br> 他與余研相差三歲，家門對著家門，余研聰明乖巧，他頑劣難管。那時父母總將他與對門的姐姐比較，葉霖川開始是煩的，直到雙方父母死于同一場宴會大火，余研像長輩那樣照顧他。</br> 后來成家，生子。</br> 后來離去，埋葬。</br> 葉霖川指尖輕輕碰著葉芽的嘴唇，眼中沒有苦澀難過，只有一個心死之人的麻木干涸。</br> 葉芽頭頂的小葉子蜷縮又舒展，她隨著展開的綠葉緩緩睜開眼睛。</br> 雙目對視，小妖怪在葉霖川的眼中看到了莫名的情愫。</br> 她眨眨眼，小手向葉霖川眼上摸。</br> 葉霖川瞬間清醒，皺著眉將小娃娃推開。</br> 他莫名其妙就兇了，葉芽不敢吱聲。</br> 她打了個哈欠，小腳晃晃，眼神不住向男人身上飄，最終忍不住，葉芽輕輕張口：“弟弟……”</br> 葉霖川假裝沒聽見。</br> 葉芽嘴角扯出一個極為委屈的弧度。</br> 估計是水喝多了，她現在很想上廁所……</br> 葉芽鼓皺起嘴巴，男人兇巴巴的冷漠神情讓她根本不敢開口。她扭頭看向窗外，外頭車水馬龍，根本沒有廁所。葉芽憋得難受，再次拉了拉葉霖川袖子。</br> “我在忙，自己玩。”</br> “可是……”憋不住啦！！！</br> 叮。</br> 電話鈴聲驟然響起，葉霖川瞄了眼后按下接聽鍵。</br> 她小臉緊皺，拳頭緊握，發泄似的啃上了手指甲。</br> 葉霖川半天沒打完電話，葉芽憋到極限，臉紅脖子粗，她探過兩根手指頭，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衣袖：“漏、漏出來了……”奶甜的嗓音細若蚊鳴。</br> 葉霖川手一抖：“什么？”</br> 她癟嘴，要哭，“我……我要上廁所……”</br> 嘶。</br> 葉霖川倒吸口涼氣，哪里還顧得上電話。</br> “小何！去前面商城那停下！”他急到變音。</br> 助理嚇懵了，一個急剎停靠路邊。</br> 葉霖川抄起葉芽下車，狂奔向商城內部，徒留助理在車內懵逼。</br> 他大長腿跑得飛快，葉芽感覺顛簸，每顛簸一下都會漏出來一點。葉芽是個愛干凈的乖寶寶，除了第一天學習壓力大尿床外，她后面都很乖，哪怕保姆阿姨要給她穿紙尿褲都不用。</br> 可是……</br> 可是……</br> “都是弟弟的錯！”葉芽惱羞成怒，小手狠狠揪扯上葉霖川的耳朵，“芽芽要被笑話了！”</br> 她、她都這么大一個寶寶了，竟然會、會尿褲子！</br> 嗚……</br> 嚶……</br> 好難過好難過，羞羞臉沒朋友。</br> 羞羞臉沒朋友！</br> 葉霖川耳朵被拽得生疼，但也不想和尿褲子的小孩計較。一路飛奔到拐角廁所，急火攻心的葉霖川看也沒看標記的帶著她跨入女廁，他很慶幸廁所沒人，大部分的隔間都有空位，葉霖川隨便找了個位置把小姑娘往里一丟，“快尿。”</br> 葉芽揪著衣服，淚眼婆娑：“扣子……解不開……”</br> 葉霖川轉頭一看，徹底窒息。</br> ——誰他媽給她穿的背帶褲！</br> 他手忙腳亂研究著她身上的肩帶，急到頭頂都是汗，突然間，小姑娘不哭了。</br> 葉霖川手指頓住，不好的感覺油然而生。</br> “出、出來了？”他問的格外警惕。</br> 葉芽慢悠悠、慢悠悠點了下小腦袋，被淚浸染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著他，最后低頭，臉蛋完全藏在了雙掌里面。</br> 葉霖川：“……”</br> 所以到底是誰給她穿的背帶褲！！！！</br> “保安！就是這個人！”</br> 葉霖川身子僵硬，緩緩扭頭。</br> 門外聚集了大批觀眾，為首的女性手指著他，目光厭棄向保安控訴著他的變態行徑。旁邊剛從隔間出來的女孩戰戰兢兢，貼著墻大氣也不敢出一下。</br> 葉霖川這時才意識到。</br> 他來的是女廁所……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