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游玉歲和游奉云吵架之后,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把他的小兒子過繼給了太子這件事。本來這并不是什么大事,畢竟太子身體不好,看樣子也不像個能留下子嗣的,陛下將自己的小兒子過繼了也就過繼了,雖然這種做法有些太過于讓人費解,但是他們這些大臣也不是不能理解。</br> 但是,讓他們這些大臣震驚的是,陛下居然要親自撫養(yǎng)過繼給太子的兒子,這是什么意思?大景從開國從未有過的事情,一個皇帝親自撫養(yǎng)自己過繼給兒子的兒子。</br> 現(xiàn)在他們覺得自己有些暈,開始瘋狂思考陛下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做有什么意義?朝堂的局勢會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嗎?</br> 就連已經(jīng)不過問朝政的謝意也聽聞了這件事,聽完整件事后,謝意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不愧是他。”</br> 永遠不走尋常之路,給太子的保命符也是最簡單實在,只不過,歲歲不想接受。</br> “外祖,你說陛下這是什么意思啊?”休沐回家的謝令看著面前的老人問道。</br> “陛下的意思是保太子一世平安。”謝意話音落下,揚起手中長桿一只魚兒便落進了他身邊的魚簍之中。</br> 謝令顯然沒明白謝意的意思,不過太子能一世平安這當然好了。</br> 謝意看著謝令笑也跟著笑了起來,算游奉云有點心吧。他死之后,他也不用太擔心太子的未來了。</br> 聽聞這件事的李家跟謝家的表現(xiàn)就不同了,李太尉聽聞這件事的時候手一個哆嗦直接砸了手里的茶杯。</br> 在聽聞游奉云將自己的幼子過繼給太子的時候他本來不太在意,當他聽聞游奉云要親自撫養(yǎng)這個孩子的時候便明白這個孩子絕不是普通皇子皇孫,不出意外,這甚至可能是游奉云選定的皇位繼承人。</br> “怎會如此?”李太尉開口說道。</br> 任誰也想不到,游奉云不看已經(jīng)長成的孩子,而是將目光放向了剛出生的幼子,甚至這個幼子還是過繼給太子的孩子。</br> 一時間,李太尉覺得自己所有的計劃都亂了,在皇帝已經(jīng)心里有繼承人的時候想要自己推上去一個繼承人有多難,李太尉不是不知道。</br> 現(xiàn)在李太尉覺得自己需要靜一靜,開始思考李家的后路。</br> 至于長樂宮中的李太后,她聽聞這件事臉瞬間就扭曲了起來,在她看來這個皇位本來應該是屬于她的小兒子梁王的,但是游奉云現(xiàn)在卻讓一個與李家沒有任何關系的孩子搶了她小兒子的皇位。</br> 李太后氣得要死,但是想到李太尉對她說的話,她現(xiàn)在還真的不敢沖過去問游奉云要個說法。</br> 于是,李太后轉著手上的佛珠道:“不過是一個未長成的嬰孩,什么時候沒了都說不定。”</br> 在那一刻,李太后臉色充滿怨毒。</br> 而在宣德殿中,游奉云趴在小嬰兒的搖籃前看著熟睡中的小嬰兒道:“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可愛,太子怎么就不喜歡呢?”</br> “太子殿下沒當過父親,一時排斥也正常。”安海笑著說道。</br> 游奉云聞言嘆氣,他道:“他是不理解朕的良苦用心。”</br> 從孩子一生下來,游奉云就將孩子從惠妃身邊抱走,打的便是培養(yǎng)太子與這個孩子感情的主意,讓太子和這個孩子除了有一層名義上的父子關系,還有一層真正的父子情誼。</br> 現(xiàn)在倒好,太子也不知道在和他倔什么,這個孩子他也不敢直接交給惠妃養(yǎng),免得養(yǎng)大了她的心,只能親自抱到宣德殿來養(yǎng)。</br> 安海聞言笑道:“陛下如此愛重太子殿下,時間一長,太子自然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br> 游奉云聞言還是嘆息,他道:“但愿如此。”</br> 說完,游奉云變低頭拿著小玩具逗起了搖籃中剛剛睡醒的小嬰兒,然后道:“年年真可愛,不愧是歲歲的孩子呢。”</br> 一旁的安海公公:……陛下,這真不是太子的親生孩子。</br> 于是在游奉云的強權之下,沒人敢去質(zhì)疑這個孩子為什么會變成太子的孩子,更沒人敢質(zhì)疑這個孩子為什么能夠被帝王親自撫養(yǎng)。</br> 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只有李家開始思考往游奉云后宮中送人的可能性。</br> “只有跟李家有著血緣關系的孩子,才可以保證新皇繼位那天不被鏟除。”李太尉如此說道。</br>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借著李太后的光,在背地里做了多少抄家滅族的事情,現(xiàn)在的皇帝礙于孝道不對李家出手,可是新皇就沒有那個顧慮了。</br> “可是,陛下說了,五服之內(nèi)不許結親。”李家二老爺開口說道。</br> 李家有這么多漂亮姑娘,可是她們都是游奉云的外侄女。</br> “找個不姓李,但是又有李家血脈,同時又好控制的姑娘不就行了。”李家三老爺?shù)馈?lt;/br> 李太尉也是這個想法,于是他們一琢磨,當即拍案讓李家外嫁女生的姑娘入宮。</br> 至于如何入宮,這就要看李太后了。</br> 這日,李太后聽聞了李太尉的想法后,她道:“你說得對,再怎么支持別的皇子,也沒有李家血脈的姑娘生下的孩子好。”</br> “娘娘明白便好,還請娘娘不日便讓馮若雨進宮。”李太尉開口道。</br> 馮若雨便是他們選中的姑娘,是李太尉庶女外嫁到馮家生下的女兒,生得美貌多情,會彈得一手好琴。</br> “哀家知道了。”李太后無不疲憊地說道。</br> 隨后,李太后便下了一道旨意將馮家姑娘馮若雨接進宮中陪伴她。</br> 馮若雨被她接進宮的第二日,李太后便請游奉云到長樂宮用膳。</br> 游奉云作為李太后的兒子,李太后有意修復母子關系,游奉云自然也不能拒絕,當即起身前往長樂宮。</br> 只不過,游奉云在經(jīng)過長樂宮前的梅林時聽見了一陣琴聲。</br> 作為老油條的游奉云直接當做沒聽見,徑直走向長樂宮。</br> 梅林中守在馮若雨身邊的宮人見此急得不行,陛下他怎么就看都不看一眼,問都不問一下就走了呢?</br> 而唯有彈琴的馮若雨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她不想進宮。</br> 到達長樂宮后,游奉云只要不是瞎子就能夠發(fā)現(xiàn)李太后身邊多了個漂亮姑娘,穿著又不像宮女,他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是在梅林彈琴的姑娘。</br> 同時,游奉云也知道李太后將他叫來長樂宮是做什么的了。</br> “陛下,這是哀家大哥的外孫女馮若雨。”太后開口說道,“哀家身邊無人陪伴,所以才讓她進宮來陪哀家。”</br> 游奉云點了點頭,然后對安海道:“原來是朕的大表外甥女,安海給賞。”</br> 安海立刻遞了一把金瓜子給馮若雨,馮若雨只能慌忙接過,而太后的臉色則是難看起來。</br> 只見游奉云看著太后道:“這都快過年了,母后怎么把人家姑娘留在宮中,不讓人家團圓的嗎?”</br> 他都把霍西陵放了好幾天假,讓他陪太子,怎么太后還快過年的時候把人家姑娘叫進宮里陪她。</br> “陛下!”李太后沒能忍住,直接大聲喊道。</br> 游奉云看著她,等著太后說接下來的話,只見太后道:“你明知道哀家是什么意思。”</br> 話音落下,游奉云對安海道:“封為靜嬪,賜住海棠軒。”</br> 李太后對于這個結果滿意但卻不滿意,唯有馮若雨低下了頭不敢讓人看見她眼中的喜怒哀樂。</br> 唯有安海公公對著馮若雨道:“恭喜靜嬪,賀喜靜嬪,這可真是一件好事。”</br> 游奉云面無表情,真沒人覺得這是一件好事。</br> 最后這次午飯,太后與游奉云不歡而散,而游奉云則是被迫多了一個小老婆。</br> 走在路上,安海對游奉云道:“太后說讓陛下多多照顧一下您的大表外甥女。”</br> 游奉云瞥了安海一眼道:“照顧到床上去是嗎?”</br> 安海聞言瞬間不敢說話了,只低著頭跟著游奉云走。</br> 走到半路上,游奉云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他道:“朕有點理解太子為何拒絕朕的安排了。”</br> “陛下?”安海有點不明所以。</br> 游奉云看向游廊在紛紛揚揚的雪花,自古帝王少有活到七八十歲的,太子即便身體再弱,在崔宴的調(diào)養(yǎng)下也能活個二三十年。自己走后,繼承皇位的若不是太子的孩子,那么太子又該如何呢?</br> 安海看著略顯惆悵的游奉云道:“陛下對太子這么好,太子自然能夠明白陛下的心意。”</br> 只見游奉云垂下了眼眸道:“朕對他有什么好的。”</br> 從來沒有教過他,養(yǎng)過他,若不是太子轉了性子,身子孱弱無意皇位但卻聰慧至極,又和他性格相似,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多給太子一份注意,更別說什么父子之情了。</br> “朕若是能夠活到□□十歲,倒也不必這么操心了。”游奉云開口道。</br> 安海聞言連忙道:“陛下說的這是哪門子話,豈止□□十歲,便是百歲也不在話下。”</br> “走吧,回去看看年年,等他再大一點,朕抱他去東宮玩。”游奉云笑著道,他就不信太子會不認這個孩子。</br> 游玉歲倒是不知道游奉云有著溫水煮青蛙的心思,現(xiàn)在他只期待著上元節(jié)的到來,與霍西陵共游長安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