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的第三日,按照大景的習(xí)俗是要新婚夫婦回門一趟的。</br> 一大早,吳王府便準(zhǔn)備好送去蘇相府的禮物,滿滿當(dāng)當(dāng)三馬車,里面裝著各色綢緞和各種補(bǔ)品,甚至還有冬日才用得上毛皮料子。</br> 這些禮物不僅貴重還十分貼心,是賢妃千挑萬選后才選出來的禮物,明眼人一看便知三皇子和賢妃待吳王妃極好,在禮物上是花了心思的。</br> 而蘇盈盈和游玉扇也早早地起來坐上馬車前往蘇相府,游玉扇身材高大健壯,容貌棱角分明,而蘇盈盈嬌小柔美,在他們兩個各具心思的配合下,看起來倒也夫妻和睦。</br> 而在東宮之中,游玉歲剛剛醒來,他躺在床上看著已經(jīng)在給自己綁頭發(fā)的霍西陵道:“今天是吳王妃回門?”</br> “嗯。”霍西陵點了點頭,然后轉(zhuǎn)身看向游玉歲,“殿下要不要再睡會兒,等我回來給殿下帶長安城街上的點心好不好?”</br> “好。”游玉歲閉上了眼睛,“早點回來。”</br> 下一刻,一個吻落在游玉歲的眉心,驚得游玉歲睜開了眼睛,而那個偷親他的少年早就從窗戶跳了出去,逃跑了。</br> 游玉歲笑著捂著自己的額頭道:“跑什么?孤又不會吃了你。”</br> 而在另一邊,霍西陵直接拿了腰牌出宮,作為天子近臣的侍中,霍西陵是有權(quán)力隨意進(jìn)出皇宮的。</br> 一出宮門,霍西陵便按照謝檀的意思直奔蘇相府旁邊的一處別院。</br> 這處別院是前些年謝檀托人買下的,不常住,只派人定時清掃,如今用來與蘇盈盈秘密相見倒是合用。</br> 霍西陵走進(jìn)別院,看著坐在院子中央石桌前的謝檀道:“我沒想到你居然在蘇相府旁邊有一處別院。”</br> 只見謝檀微微轉(zhuǎn)頭看向霍西陵道:“我不僅在蘇府旁買有別院,在李家劉家旁邊也都買有別院。”</br> 霍西陵:……</br> 一時間,霍西陵摸不清謝檀的想法。</br> 只見謝檀看著霍西陵道:“總有用得上的時候不是嗎?比如現(xiàn)在。”</br> 是的,誰都沒想到現(xiàn)在這座別院能用上。</br> “你若想保護(hù)好他,便要學(xué)會未雨綢繆,走一步看百步。”謝檀坐在石桌前,神情淡然地看著面前的霍西陵,口里說著的如同教誨的話語。</br> 游玉歲在宮中如履薄冰,既然有人想要護(hù)他,謝檀希望霍西陵能夠做到最好,免他憂懼,免他悲傷。</br> “我知道。”霍西陵看著對面的謝檀說道。</br> 雖然他現(xiàn)在還不夠強(qiáng),但是他會用盡全力去保護(hù)太子殿下,現(xiàn)在的他只需要一個機(jī)會,那么便是軍功。</br> “證人便在里面了。”謝檀起身道,“能讓吳王妃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自己了,我要去大理寺點到了。”</br> 說完,謝檀便起身從別院的后門離去。</br> 證人是謝檀在查案時救下的,花費(fèi)了崔宴不少功夫才救活了回來,又從城外的亂葬崗找了一具女尸后才將李家人徹底糊弄過去,讓他們以為自己已經(jīng)徹底清理干凈了線索。</br> 此刻,霍西陵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間,然后從袖子里掏出一個鬼面了,青黑的鬼面造型猙獰,有著尖利的鬼牙和全黑的角,和鬼面將軍臉上的鬼面幾乎如出一轍,它將霍西陵俊美的容顏遮住,叫人窺不見真容。</br> 辰時三刻,吳王府的馬車停在了蘇相府的門口,蘇盈盈與吳王游玉扇一同下馬車,在父母的迎接下一起走進(jìn)相府。</br> “盈盈,我的盈盈。”蘇夫人拉著蘇盈盈的手想要說話,但眼淚卻是先流下了。</br> “這么好的日子,你流什么淚。”一旁的蘇舟輕聲呵斥道,然后又跟吳王見禮。</br> 游玉扇被賢妃叮囑過后自然不敢讓蘇舟真的行禮,直接伸出手扶道:“岳父不必多禮。”</br> 客套完一番后,一家人才走進(jìn)相府。</br> 走進(jìn)蘇府大堂,蘇夫人拉著蘇盈盈坐下后便說個不停,絮絮叨叨的,問她有沒有受欺負(fù)。</br> “母親!”蘇盈盈臉上染上了一層薄紅,“您怎么能問這種事呢?”</br> “好好好,我不問了。”蘇夫人笑著道,“你帶著吳王殿下在府中逛逛吧。”</br> “好。”蘇盈盈松了一口氣,她的心完全被后門外信中的那個小叫花占據(jù)了。</br> 蘇夫人叫她帶吳王出去逛逛,她正好可以將吳王扔在自己的閨房里,然后借口做蓮花酥出去見那個小叫花。</br> 另一邊的蘇舟也和吳王游玉扇聊不出什么東西了,見女兒來尋連忙將吳王交給了蘇盈盈。</br> 蘇盈盈看著走出來的游玉扇笑了笑道:“殿下可想去我的院子里坐坐?”</br> “好。”游玉扇可有可無地回答道。</br> 蘇盈盈垂眸,他果真對她沒有半分喜歡,雖然看似體貼喜愛,其實吳王的心中根本不在乎她,此刻就體現(xiàn)在細(xì)節(jié)中。</br> “那我們就走吧。”蘇盈盈說完便將吳王引到了自己閨房,又讓丫鬟點燃了安神催眠的熏香。</br> “殿下,你在這里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做蓮花酥。”蘇盈盈笑著道。</br> “好。”游玉扇坐在床榻上應(yīng)道。</br> 蘇盈盈點了點頭,然后只帶了小月離開。出了院落后,主仆二人兵分兩路,小月去叫廚房做蓮花酥,而蘇盈盈則是來到了后門。</br> 只見后門對面有個小叫花坐在對面的墻角,手里拿一根竹竿,面前擺著一個破碗曬太陽。</br> 聽見蘇相府的后門一動,小叫花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指著不遠(yuǎn)處的別院對蘇盈盈道:“你要找的人,在里面,推門進(jìn)去就是了。”</br> 說完,小叫花便拿起竹竿和碗唱起蓮花落就離開了。</br> 蘇盈盈看了一旁的別院大門,走到門前伸手輕輕一推。</br> 黑色的木門應(yīng)聲而開,迎接她的是一個戴著鬼面的少年,陡然一見,蘇盈盈的心都不由被嚇得快了一點。</br> “你要見的人在里面?”粗啞的聲音響起,仿佛老舊的水車在吱呀作響。</br> “好。”蘇盈盈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了那間房間。</br> 房間門一打開,一個身穿布衣的女子就猛地跪了下來。</br> 蘇盈盈看著這個女人的臉,一瞬間記憶歸位,就是她,就是這個春日宴的侍女,說她的閨中好友找她,她這才輕信了跟著她離開。</br> “說吧,你做的事。”霍西陵靠著門框用粗啞的聲音道。</br> 只見跪在地上的女人連連磕頭道:“是三皇子的人讓我這么做的,我不是故意毀您的名譽(yù)的,不這么做他會殺了我的,我是逼不得已,只能和人將你送上太子的床榻,毀掉你和太子的聲譽(yù)。”</br> 蘇盈盈在聽聞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感,同時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種強(qiáng)烈的惡心感。</br> 三皇子為了對付太子,用這么卑劣下作的手段,毀壞一個無辜女子的清白來達(dá)到污蔑別人的目的。</br> 一時間,從小被祖父教育做人要清廉正直的蘇盈盈不能接受這樣的人是她的丈夫,他讓她惡心到想吐。</br> “那么太子知道這件事嗎?”在蘇盈盈問出口的時候,她的心中已經(jīng)有答案了,太子出現(xiàn)時看見她的時候臉上的訝異絕對不是裝的。</br> 而且也是太子讓人將她從眾人的視線下帶走,否則她真的會受不了自殺。</br> “沒有。”霍西陵開口說道。</br> 誰都沒有想到三皇子會用這種手段對付太子,而且還是對蘇相的孫女下手。</br> 蘇盈盈一瞬間有點想哭,為什么遭遇這種事的是她,難道就是因為她的祖父是蘇相嗎?</br> “為什么當(dāng)初不揭露真相呢?”蘇盈盈強(qiáng)忍著淚意道。</br> “因為這是幾方博弈的結(jié)果,也是陛下的意思。”霍西陵回答道。</br> “我知道了。”蘇盈盈無聲流淚。</br> 可悲的她成為了這場棋局的棋子,并且成了炮灰。</br> “你接下來想要怎么做?”霍西陵問道。</br> 蘇盈盈看著面前戴著鬼面的少年道:“和離。”</br> 霍西陵沉默了一下道:“他們不會同意的。”</br> 雖然大景對女性十分寬容,和離再嫁也不是什么難事,只不過和離的對象是皇室,那就很難了。</br> “我總歸是要去試試的。”蘇盈盈道。</br> “如果不能可以來求助我。”霍西陵開口說道。</br> “你是太子的人,你們想要我做什么?”蘇盈盈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br> 告訴她這些事情,一定是對她有所圖。</br> 只見霍西陵道:“凡事皆有代價,你可以看你能不能接受,我們再做交易。”</br> “我知道。”蘇盈盈抿唇道。</br> 她已經(jīng)不是小女孩了,知道不會有人對她無緣無故的好,不求回報地幫助她。</br> “我想先問問祖父。”蘇盈盈道。</br> 她想知道她的祖父會站在她的這一邊嗎?如果是,她將付出一切與三皇子和離。</br> 霍西陵看著蘇盈盈道:“愿你如愿。”</br> 霍西陵知道,蘇盈盈根本不能如愿。</br> 接著,霍西陵送走了蘇盈盈,又讓人將證人帶走。最后取下鬼面,到長安的街市上買了一串糖葫蘆給他的太子殿下。</br> 東宮之中,游玉歲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吃食,他忍不住咬了一口,甜甜的糖衣吃完后是海棠果的酸。</br> “好酸,我不喜歡。”游玉歲酸得連自稱都忘了,立刻將糖葫蘆扔到了霍西陵手中。</br> 等他喝了好幾口蜜糖水后緩過來看著霍西陵道:“這就是你給孤帶的禮物?”</br> “可是我看街上的小孩都愛吃。”霍西陵分外無辜地說道。</br> “你居然把孤當(dāng)小孩。”游玉歲皺起了眉頭,“這串糖葫蘆都給你吃了。”</br> “謝殿下賞賜。”霍西陵笑著咬下了游玉歲吃剩的半顆糖葫蘆。</br> 游玉歲:……好像被占到便宜了,怎么辦?</br> 片刻后,游玉歲開口問道:“蘇小姐怎么說?”</br> “她說她要和離。”霍西陵回答道。</br> “和離?”游玉歲用手指點著他的嘴唇,“和離是和離不了,不過孤能夠幫她變成喪夫。”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