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檀聽聞游奉云想要將游玉歲送去和熊搏斗立馬開口勸道:“太子身子骨弱,這次刺殺只怕是受驚了,恐怕會病倒。”</br> 話音落下,游奉云便放棄了這個想法,太子的身體的確是太弱了,經不起折騰,怕是拿個小熊崽子給他,他都抱不住。</br> “那此事便作罷吧。”游奉云嘆了一口氣。</br> 一時間,他覺得這么多皇子沒有一個與他肖似。太子能力是有的,大病之后心性也更加果決,只不過出身世家就是他身上最大的不好,并且他還體弱多病,只怕繼位之后就會被何方勢力拿捏住。</br> “叫太醫院的太醫去東宮看看吧,今日太子也受驚了。”游奉云開口吩咐道。</br> “是,老奴這就去。”安海公公聞言忙讓小太監去找太醫。</br> 而游奉云也開始和謝檀探討今日在聚賢閣前的刺殺案,只見游奉云開口問道:“可查出了什么線索?”</br> “看過尸體了,身上并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謝檀回答道,“身上一件信物也無。”</br> 游奉云不由嘖了一聲,開口道:“倒是做得縝密。”</br> 謝檀聞言垂眸道:“我覺得可以從刺客身上的衣服還有嘴里的毒藥查一查他們的來處。”</br> 游奉云點了點頭,然后道:“想要刺殺我的左右不過是那幾個人。”</br> “前朝的皇室早就在我登基的時候殺光了,就只剩下北方的突厥人和那些藩王了。”</br> 游奉云說完,他的鳳眼輕垂,如果是藩王刺殺他,那么他就得在出兵攻打突厥之前解決可能出現的藩王叛亂,免得到時候他將全部兵力放到與突厥人交戰上,長安反而失了守。</br> 謝檀看著游奉云輕輕垂眸的模樣,心里知道這案子查不查得出來都不重要了,因為游奉云心里已經有了想法。</br> “臣先告退。”謝檀拱手道。</br> “嗯。”坐在書案后的游奉云輕輕應了一聲。</br> 隨后,謝檀離開,宣德殿的大門被重重合上,一時間光線都暗淡了下來。</br> 只見游奉云的姿態瞬間懶散了下來,頭上的發冠被他隨手拆掉扔在了地上,他斜躺在椅子之上看著不遠處的安海道:“你說,我若是出事,這江山能夠交給誰呢?”</br> “陛下春秋鼎盛,如何說這話。”安海公公笑著道,他不敢抬頭,生怕自己一抬頭看見這位帝國之主的衰老。</br> 四十多了,已經不年輕了,在尋常人家都是含飴弄孫的年紀了。</br> “給朕揉揉頭吧。”游奉云開口說道。</br> 安海公公立刻小步走到了游奉云的身后開始揉按著游奉云的太陽穴,然而也不小心瞧見了帝王黑發下藏著的華發。</br> 游奉云明顯感覺到安海的動作一頓,然后開口問道:“是看見朕的白發了?”</br> “哪里有白發?”安海想著道,準備幫游奉云扯斷這根白發。</br> “別扯!”游奉云連忙道,“朕就這么多頭發,要是白一根就被你扯一根,朕以后還要不要戴冠了?”</br> 安海公公見游奉云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只能干笑兩聲緩解一下尷尬。</br> “陛下,這都快用晚膳了,可要讓御膳房送膳來?”安海輕聲問道。</br> “好,讓御膳房那邊送兩個大豬肘子過來。”游奉云瞇著眼睛吩咐道。</br> “啊?”安海公公一愣,都在太子那里啃了三個肘子了,還不膩嗎?</br> “嗯?”假寐的帝王發出了疑惑的聲音。</br> “好,奴才這就去見御膳房準備。”</br> 而在另一邊,東宮之中游玉歲正恨不得把霍西陵渾身扒光檢查傷口。</br> “殿下,我沒事,真沒事!”霍西陵連忙舉手求饒道。</br> 這場刺殺中,他身上的血全是刺客的,他沒受一點傷,擦傷也沒有。只有東宮的守衛有幾個倒霉的,被刺客的武器刺傷了,現在都上了藥還休了幾天傷假。</br> “你沒事就好。”游玉歲看著被他脫得只剩下中衣中褲的霍西陵道。</br> 就在這個時候,崔宴被人領了進來,他進來便看見了這一幕驚訝道:“你們在做什么?”</br> “看傷口。”游玉歲認真嚴肅地告訴崔宴。</br> 崔宴看向一旁的霍西陵冷笑一聲,心道你們這關系他還不知道,看傷口?騙鬼的吧,看腹肌才是真。</br> “你怎么來了?”游玉歲將手里的傷藥放下看著背著藥箱的崔宴。</br> “陛下擔心您受驚,特地讓我來看看您。”說完,崔宴便放下藥箱開始給游玉歲把脈,“如果不是你表兄拉著我查什么毒藥,我還能來得早一點。”</br> 崔宴覺得,這兩兄弟可真煩,什么事都找他。</br> “殿下脈象如何?”一旁的霍西陵穿好衣服后開口問道。</br> 崔宴聞言心中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就太子殿下這體質,拉他去和熊打一架都不見得會輸。</br> 隨后,崔宴將自己放在游玉歲手腕上的手指拿開然后開口道:“殿下受了點驚,我開點安神的方子就好。”</br> “那就好。”霍西陵安心了。</br> 而游玉歲則是開口問道:“那批刺客的身份查得怎么樣呢?”</br> “毒藥的成分我查出來了。”崔宴一邊寫著藥方,一邊開口道,“其中有一味藥材是產自魯國。”</br> 毒藥有一味藥材是魯國特產,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刺客是魯王派來的。</br> 游玉歲聞言十幾世的記憶開始慢慢回籠,他突然記起,有幾世藩王作亂,帶兵攻打長安,原來是從這個時候已經有跡象了嗎?</br> 只不過那十幾世,游奉云不會帶這么少的人出宮,所以這場刺殺,游奉云根本就沒有遇見。</br> 幾乎是一瞬間,游玉歲便猜到了游奉云想要做什么了。</br> “父皇想要削藩了。”游玉歲幾乎是以一種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然后他笑著看向一旁的霍西陵道,“你的機會來了。”</br> “我知道。”霍西陵對著游玉歲露出了一個笑容,他必須牢牢抓住每一個機會,才有能力改變夢里的結局。</br> 然而游玉歲卻舍不得放霍西陵上戰場,害怕他受傷,害怕他死亡,如果可以游玉歲想把霍西陵一直留在自己身邊。</br> 但是,游玉歲一直知道霍西陵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像一只乖巧的小狗,但是他的本性是狼,阻止強者變強是一件殘忍的事情。</br> 更何況,霍西陵需要這些軍功來保護他自己,所以游玉歲心中有再多的不愿意也不想表露出來。</br> “要準備的東西,該提前準備上了。”游玉歲嘆了一口氣道。</br> “殿下不要擔心。”霍西陵摸著游玉歲的手道。</br> 只見那邊的崔宴冷笑一聲道:“削藩至少要等到千秋宴結束以后,離現在還有一整個夏天和半個秋天,早得很,你們現在這樣是不是……”</br> 沒有等崔宴說完,他就直接被游玉歲轟了出去。</br> 崔宴站在院子中間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子寢宮的大門,他只是一個工具人罷了。</br> “崔太醫,老奴送你回太醫院吧。”只見福寶公公笑瞇瞇地看著崔宴道。</br> 崔宴深吸了一口氣道:“不必了,我自己能回去。”</br> 反正太子也高興不了多久,明天他幼時的夫子就要來東宮了,那可是一個老古板。</br> 這樣笑著,崔宴拎著燈籠笑著離開了。</br> 第二天一早,游玉歲趴在霍西陵懷里還不想起床。</br> 突然聽見外面的小太監來報:“殿下,殿下!徐夫子來了。”</br> 話音落下,游玉歲猛地從床上坐起。</br> “他到哪里了?”游玉歲慌張問道。</br> “殿下怎么了?”霍西陵睜開了眼睛。</br> “東宮門口了!”小太監回答道。</br> “快把我的鳥收起來!”游玉歲連忙道,然后伸手去找衣服,接著看到床上還有一個人。</br> 游玉歲下意識地把霍西陵踹到了地上,然后伸手把霍西陵往床底下按。</br> 被按到床底的霍西陵:???太子哥哥力氣這么大的嗎?</br> “殿下我衣服。”霍西陵小聲提醒道。</br> 游玉歲連忙將衣架上霍西陵的衣服連同鞋子踢到了床底下,然后開始給自己套衣服。</br> 很不幸,他衣服還沒有穿好,徐夫子便走了進來。</br> “殿下已經日上三竿了,你還在床上,真是朽木不可雕也!”徐夫子氣得心都痛了。</br> 游玉歲看了看徐夫子看了看外面,一瞬間他好想擺爛。</br> “夫子前來,學生未能遠迎,是學生的過錯。”說完,游玉歲便劇烈地咳嗽起來。</br> “殿下,殿下,你沒事吧。”一旁的小太監連忙沖過來扶游玉歲。</br> 只見游玉歲面色蒼白,整個人更是瘦得可憐,接著徐夫子又聽見游玉歲道:“我在病中實在無顏見夫子。”</br> 徐夫子見此神色大變,猛然想起游玉歲自初春的一場病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期間還昏迷了好幾次,剛才自己看見他才從床上起來,一定是聽聞自己來的消息才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見自己。于是,徐夫子連忙問道:“殿下病可好些了?”</br> “也就那樣,能拖幾年便是幾年吧。”游玉歲神色哀戚道,“幸而有外祖送的鳥雀解悶,我日日待在東宮也不算太悶。”</br> 說著,游玉歲便咳嗽了幾聲,又道:“還請夫子不要遷怒那些鳥兒,那只是外祖一片慈愛之心。”</br> 徐夫子聞言道:“臣又怎會是那般不通人情之輩。”</br> 你就是,如果他不說那些鳥兒是他外祖送的,你一定逼著我殺了這些鳥兒,游玉歲默默在心中道。</br> 游玉歲又低聲咳嗽了幾聲道:“夫子此次來是為了什么?”</br> 徐夫子聞言皺著眉頭回答道:“陛下讓我來矯正殿下的行事作風。”</br> 可是,東宮里除了有幾只鳥好像也沒別的了,吃穿用度皆是太子的規格,根本沒地方需要他矯正啊。</br> 只見游玉歲抓住徐夫子的手道:“夫子,我本是命不久矣之輩,哪能夠讓你只教誨我一人。”</br> “殿下切勿這樣說。”徐夫子開口阻止道。</br> “孤的身體,孤自己知道,只是夫子,您難道不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做有用的事嗎?”游玉歲開口問道,“我知道教誨學生才是夫子的畢生所追求的,還請夫子不要將有限的時間浪費在我這個久病之人身上。”</br> “殿下……”徐夫子不知道該怎么說,如果沒有游奉云的詔書,他此刻應該在前往朋友所在的書院講學。</br> 只見游玉歲抓著徐夫子的手道:“夫子,您難道不想給全天下學子一個家嗎?”</br> 絕對不能讓徐夫子留在東宮,那他還和小霍怎么親近!</br> 徐夫子聞言回握住游玉歲的手道:“我這就去和陛下說清楚。”</br> 太子身邊有顧太師這般的大儒,根本不需要他的教導,他的確應該去做更多的事情。</br> “夫子想做什么事,盡管去做,我全力支持夫子!”游玉歲道,他馬上出資給徐夫子修建一所免費的學院供天下學子前來求學。</br> “好。”</br> 于是,剛下完朝的游奉云就聽見了徐夫子要離開的消息。</br> “他怎么了?”游奉云開口問道。</br> 安海公公看了一下游奉云的臉色道:“他說,他要給全天下學子一個家。”</br> 正在喝茶的游奉云沒忍住噴了出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